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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春意浮江漢(中)

  PS:這幾天比較忙,就一更吧,見諒見諒


  「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誰人知之。」江鎬趴在床上,喃喃說道,背上的傷口依舊是火辣辣的疼。當時差一點兒這位剛剛走馬上任的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就要被攔腰斬斷了。


  站在他旁邊的王進忍不住冷冷一笑:「你小子還真是一點兒記性都不長,不過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還能夠大難不死,奇也怪哉。」


  江鎬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這傢伙就這麼指望某死了?給你講,以後這刀山火海還多著呢,你小子那點兒三腳貓功夫,還是自己好好在家裡帶著吧,老子上就夠了!」


  王進懶得搭理他,目光穿過半掩的窗戶投向窗外,大江上的浪濤緩緩流淌,拍打著戰船,而放眼望去,一直到天的盡頭,一艘艘龐大的戰船漫無邊際,中間來往的蒙沖赤馬更是多不勝數。這是屬於天武軍的龐大船隊,帶著他們的英雄載譽歸來。


  隨著天氣轉暖,春風浩蕩吹遍漢水和大江兩岸,一直冰凍的漢水上也終於只剩下了一塊塊尚且還在掙扎的浮冰,而興州水師的戰船幾乎是在漢水解凍的第一天,就停靠在了襄陽的碼頭上。


  「要說最憋屈的啊,還是水師的這兩位。」江鎬有些無聊的說道,倒像是沒話找話,「遠烈當初可是好言好語這才把這兩個傢伙安撫住,結果到最後水師急匆匆的趕到襄陽,別說是蒙古大軍了,就是連一根韃子毛都沒給他們剩下,要說不憋屈那就怪了。」


  王進想起來昨天興州水師都統劉師勇和都虞候孫虎臣昨天明顯陰沉著的臉,也是忍不住一笑。打蒙古韃子沒有他們水師什麼事情,最後功勞自然也沒有他們什麼事,興州水師糊裡糊塗的在整個襄陽大戰其間充當了最好用的運輸隊。


  當初葉應武可是拍著胸脯保證只要漢水解凍,興州水師可以第一時間拉上去,現在拉上去是拉上去了,結果蒙古韃子都被風捲殘雲一般消滅的一乾二淨,而水師現在還沒有這個好心情去搭理已經沒有多少人屯駐的隨州了。


  「這一次去臨安邀功,是沒有某的什麼事情了。」江鎬有些惋惜的緩緩說道,「還真是便宜你們幾個了。」


  王進忍不住瞪他一眼:「這個還真怪不到某頭上,要知道你小子的功勞可是最大,否則這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的重任怎麼也落不到你的肩膀上,要不是你傷得太重,差點兒小命都丟了,這一次能少的了你么,所以啊就好好的在這興州呆著,說不定下一次進臨安就有你的份兒了。」


  「臨安,臨安啊!」江鎬苦笑著喃喃說道,「哥幾個當初在臨安縱橫逍遙的時候,可曾想過,不久之後就要以大宋之英雄的身份重新回到這座城了么?」


  伸手扶著窗戶,王進目光炯炯:「不曾想,不敢想。臨安,已經不是當初年少輕狂縱馬的臨安了,而你我,也不是當時的你我了。這一次回臨安就算是使君恐怕也要如履薄冰,鎬子你的性格,還是好好的給大家守著田家鎮、半壁山,去臨安和賈似道勾心鬥角,不適合你。」


  江鎬狠狠一捶床榻:「勾心鬥角,勾什麼心,斗什麼角,照某看啊,使君還不如直接提一旅天武軍殺進臨安,清君側,不就結了么。某現在還不是什麼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這麾下的前廂兒郎,願意擔當大軍之先鋒!」


  王進猛地看向房門,還好房門都是緊緊關上的,而且外面站著的士卒對於葉應武都是忠心耿耿,倒也不害怕江鎬這些話傳出去。輕輕皺了皺眉,王進忍不住嗔道:「你小子還真是膽大包天,這種話是隨便能夠說出來的么。」


  目光之中閃動著絲絲縷縷的寒意,江鎬冷笑一聲:「怎麼不能說,難道天武軍還怕了誰不成!某便是說了,他賈似道還能把某怎麼樣,且不先問問天武軍上下答不答應。」


  伸手撫額,王進低聲說道:「還真是服了你小子了。不過這種事情以後還是不說為好,你我心中明白,天武軍上下心中明白,這就已經足夠了,非得拿到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么。」


  江鎬瞪他一眼:「我說你怎麼現在變得縮頭縮腳,莫不是被章誠那傢伙給帶壞了,當初可不是這樣的。」


  微微一怔,王進默然良久,方才輕輕說道:「鎬子,咱們這麼多人跟著遠烈一手拼搏下來天武軍偌大的基業,不知不覺得所有人都有所改變,偏偏只有你,還想原來這樣,真是令人嘖嘖稱奇。」


  江鎬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什麼都沒有說。


  「這臨安更像是一個大染缸,不知道這一次重返臨安,再出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王進有些感慨地說道,「使君這一次可不只是想要入臨安誇功,而是緊緊盯著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的。」


  「你們要好好的折騰賈似道。」江鎬淡淡說道,語氣中依舊帶著難以掩飾的落寞,「至於某嘛,就只能安安靜靜的在興州趴著了,反正蒙古韃子現在元氣大傷,根本鬧不出來什麼,而且就算是想要鬧估計也是要從川蜀或者兩淮下手,襄陽這個烏龜殼子想來他們也沒有太大的興趣,更不要說半壁山和田家鎮了。」


  王進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說得好像就你這傢伙想得明白。使君這一次讓你領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要說是沒有考慮你身上的傷,打死某也不信。」


  前面隱隱約約傳來喧囂聲,王進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嘴角邊流露出一絲笑容,轉身看向有些莫名其妙的江鎬:

  「江指揮使,歡迎回家,興州到了!」


  江鎬一怔,和王進對視一眼,兩人都是忍不住敞懷大笑,不過這笑聲中,卻帶著絲絲縷縷的苦澀。多少兒郎昂揚北上,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踏遍山河,終於回來了!

  鑼鼓聲愈發響亮,岸邊的碼頭上,放眼望去黑壓壓的都是人,一面面迎風舞動的旗幟,一張張笑著看向船隊的臉龐。


  咸淳三年二月初四,葉應武率天武軍凱旋。興州百姓傾城而出,十里相迎,簞食壺漿以待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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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漢水南北岸不同,這大江南岸,從半壁山一直延伸到興州的大小山丘,已經點綴上久違的翠綠顏色,而隨風搖曳了一個寒冬的枯草,都已經枯榮而盡,在蒼黃的荒草中,能夠尋找到無限的春意。


  春暖江漢,寒風不再。


  一縷天光破雲而出,片刻之後天空中的陰雲也都緩緩隨風飄散,彷彿就像是和這些陰雲一樣消散的十萬蒙古步騎。壓在興州百姓頭上的冬雲風雪散去了,壓在心底的蒙古十萬大軍,也已經灰飛煙滅。


  大江南岸,紅旗漫卷。


  葉應武策馬走在最前面,沿著官道兩旁,百姓們扶老攜幼,用敬仰的目光看著這位凱旋的葉使君,也看著他們興州三縣之地的恩人。正是這位葉使君,收容了他們這些落魄之人;正是這位葉使君,讓自己麾下的將士幫助百姓開墾農田;正是這位葉使君,帶領勁旅雄兵,擊敗了北面捲動朔風而來的虎狼;也正是這位葉使君,為他們送來一名奇女子改造紡織,讓這個分外艱難的冬天並沒有人凍死······

  他們的一切都是這位葉使君帶來的,這也是為什麼興州是大宋十六路上百州府當中,第一個向朝廷寫血書要求嚴懲呂文煥、還葉使君公道的州府。


  因為這個年僅二十一歲、坐在馬背上甚至顯得有些單薄的年輕人,就是他們的青天,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啊!如此再造之恩,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更何況是一封血書。


  葉應武未曾辜負興州百姓,興州百姓也未曾辜負葉應武!


  這是天武軍的葉使君,更是他們興州百姓的葉使君。


  如果說葉應武在興州百姓們心中是青天一樣的存在、是衣食父母甚至神明,難以靠近的話,那麼後面的天武軍將士,就是百姓們的子弟兵了,畢竟這些天武軍將士當中,本來興州子弟就佔了不少。


  一雙雙手從道路兩旁伸出來,百姓們竭盡全力想要向距離最近的將士塞下手中的東西,或是一個雞蛋,或是熱騰騰的包子,雖然並不怎麼貴重,卻代表著百姓們的心意,對於自家子弟的犒勞!


  葉應武細細看去,前面還有攙扶著的老人,還有總角的孩子,有的百姓身上尚且帶著尚未蒸發的晨露,顯然為了能夠搶到好位置他們不知道幾點就跑出來等候。


  陽光灑在甲胄上,也灑在夾道相迎的每一名百姓身上、臉上。


  跟在葉應武身後的陸秀夫、王進等人,臉上都流露出激動難以自制的神色,簞食壺漿、王師凱旋,這樣的場景就算是此生中又能夠真切見到幾回?!更何況他們還身在其中。


  一排排天武軍士卒下意識的昂首挺胸、腳步鏗鏘,雖然一路上舟車勞頓,但是他們的臉上都流露出剛毅的神色,自己的父母妻兒或許就在路邊相候,自己心愛的姑娘或許就在人群中眺望。


  我們是天武軍,天武軍有天武軍的氣勢。大宋第一強軍豈是空名。


  葉應武聽著身後的聲音,臉上也忍不住一笑,迎著陽光,左右是夾到的百姓,身後是自己一手締造的強軍,這種感覺,難以言表。


  突然間葉應武馬前不遠處一名總角小兒突然間沖了出來,而他的母親有些慌張的想要拉住孩子,不過小孩卻是徑直跑向葉應武。葉應武也嚇了一跳,不過這麼久的沙場磨鍊早就讓他處變不驚,狠狠地勒住戰馬,葉應武翻身下馬,一把抱起來孩子。


  這總角小兒不過是五六歲的樣子,甚至走路都有些蹣跚,不過卻是瞪大眼睛,黑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轉,含著手指說道:「大哥哥,你是娘親說的葉使君么?」


  葉應武一怔,旋即笑著說道:「不錯,某便是葉使君。」


  隊伍突然間停下來,後面的天武軍士卒都是森然矗立,並沒有因此而導致混亂,更是讓百姓們心中暗暗讚歎。而更多的人則是好奇的瞪大眼睛看向葉應武,或許在他們心中葉使君不會有這樣抱著孩子親密的時候,又或許他們很想知道這個冒冒失失跑上去的孩子到底想要做什麼。


  而孩子的母親則是焦急的搓著手,不知道是應該走上前應該站在那裡。


  那孩子笑著看向葉應武,沒有絲毫的畏懼,反倒是很開心:「大哥哥,娘親說你是咱們的大英雄,我以後也能夠成為像大哥哥這樣的大英雄么?我也要打蒙古韃子!」


  葉應武摟緊孩子,鄭重的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只要勇敢、無畏、堅強,所有的人都可以戰勝蒙古韃子!答應大哥哥,長大了之後和大哥哥一起打蒙古韃子怎麼樣?」


  孩子同樣也是做出嚴肅的樣子,沖著葉應武用力的嗯了一聲,重複了一遍:「勇敢、無畏、堅強!」


  將懷中的孩子遞給急匆匆跑上來的孩子母親,葉應武轉身上馬,看向還有些如夢如幻的百姓,朗聲說道:「蒙古韃子沒有什麼可怕的,某已經帶領著天武軍戰勝了他們,我華夏兒郎,終究會收復丟失的山河,恢復漢唐版圖!」


  話音未落,便聽見剛才那孩子用稚嫩的童聲開口唱道:「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本來曠野上只有這一聲稚嫩的童音,不過片刻之後一名又一名的將士都追隨著這歌聲,一名又一名的百姓也都追隨著這歌聲。天地之間,歌聲洪亮,像是浩蕩的海洋,怕打著不遠處的山與城牆。


  葉應武在歌聲中朗聲喝道:「天武軍,進城!」


  歌聲漫山遍野,一面面赤色的旗幟迎風舞動,前面興州的城門早就已經開啟,恭迎勇士的歸來。


  站在興州城外,即將去職的永興縣知縣謝枋得和還得蹲在這裡的通山縣知縣葉應及並肩站立,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並且越來越洪亮的歌聲所震撼,兩人下意識的對望一眼,身邊的天武軍留守將士,已經不需要吩咐,便跟著這歌聲高唱。


  這是天武軍無所畏懼、昂揚向前的戰歌,也是軍魂凝結的血火之歌,象徵著這支軍隊復我山河的宏圖。


  「使君歸來了。」謝枋得眯了眯眼睛,看到了那面越來越近的將旗,忍不住笑著說道。


  而葉應及顯然比他還要激動,畢竟這是自己的親弟弟,是自己血脈相傳的親人,現在帶領天武軍立下不世偉業、勝利歸來,他又怎能不為之高興和激動呢。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看著緩緩出現在眼前的天武軍,葉應及忍不住輕聲吟誦。


  謝枋得看了他一眼:「葉兄是想要棄筆從戎?」


  聽出謝枋得語氣中善意的揶揄,葉應及苦笑著搖了搖頭:「遠烈已經從軍,余自然不可能再棄筆從戎了,但是現在所作所為的,不就是為了『若個書生萬戶侯』么!」


  謝枋得隨意的一笑:「這萬戶侯不萬戶侯,可不是葉兄說了算的。」


  伸手拍了拍謝枋得的肩膀,葉應及指著前方那面鮮紅如血的旗幟,緩緩說道:「難道疊山兄還沒有看明白么?」


  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謝枋得似笑非笑搖搖頭:「看明白什麼?不知葉兄可否道來。」


  遲疑片刻,葉應及笑著擺擺手:「疊山你看的可是比愚兄明白,所以有些話啊,不說也罷!」


  被葉應及揭穿,謝枋得也沒有太過尷尬,似乎隨著在這興州磨鍊的多了,就連他自己的臉皮也不知不覺得厚了很多。兩人這幾句輕語之間,天武軍已經到了城門下。


  「走吧,來了。」葉應及徑直轉身,向著城下走去。


  謝枋得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城外飄揚著的赤色旗幟,還有那如同浪濤的歌聲,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容。


  葉應及想要說什麼,他很清楚。看看這天武軍,看看這山野間的百姓,這盛況,這盛世,不就是他謝枋得追求的么!那自己還有什麼好猶豫和掛懷的。


  上面有葉應武頂著,旁邊由天武軍支撐,儘管放手去做便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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