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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駭浪化為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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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下,一名宋軍十將砍下呂文煥的首級,高高舉起在空中,濃烈的血腥味風吹都吹不散。幾名宋軍騎兵圍繞著他們的十將高聲吼叫,臉上都流露出喜悅的神色,那名十將也從激動中緩過神來,怒聲吼道:


  「呂文煥已經梟首!」


  「呂文煥已經梟首!」漫山遍野,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宋軍騎兵在拚命的吶喊,這一戰他們賭贏了,蒙古騎兵白忙活一場。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這個南宋剛剛投誠的將軍被射殺,對於護衛他的蒙古百人隊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帶隊的百夫長更是知道這個罪過肯定還是由自己來承擔了,畢竟他一個百夫長根本沒有辦法和兩個千夫長對抗,這個黑鍋只能交給他來背。


  不過不管之後怎麼樣,這麼一支人數不多的宋軍騎兵竟然囂張到這個地步,根本就是在打蒙古人的臉。蒙古騎兵們幾乎是同時握緊手中的馬刀,徑直迎上沿著山坡衝下來的更多的天武軍騎兵。


  在這些從小就生活在馬背上的騎兵面前,就算是天武軍騎兵佔據突襲的優勢,於是順著山坡衝下來有著無可比擬的速度優勢,可是雙方第一次轟然對撞,倒下的宋軍騎兵依然比蒙古騎兵多。


  站在山坡上的王進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涼氣,沒有想到蒙古韃子在金州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竟然還放了兩支蒙古千人隊,而且戰力都不弱,想來也是劉整和阿術為了防止襄陽戰敗而留下的後路,不得不說到底是當世之名將,無論他們是戰勝還是戰敗,這樣的未雨綢繆,王進自問是做不到的。


  狠狠一咬牙,王進早知道自己剛才就應該射殺了呂文煥之後直接撤退,不過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飛身跨上戰馬,王進一把抽出佩刀:「天武軍兒郎,隨某殺韃子!」


  戰馬嘶鳴,最後的十多名王進親衛騎兵緊緊追隨著他們的都指揮使從山坡上衝下來。兜了一個圈子之後徑直撞進蒙古騎兵的後方,蒙古騎兵向來是散亂陣型,這一次卻因為河灘狹窄的緣故而密集的擁在那裡,倒是給了王進迂迴穿插的機會。


  對付蒙古騎兵,除非是佔據絕對的優勢。還是不要正面硬碰硬的好,剛才第一批衝下去的騎兵就已經吃過虧了。不過好在因為事發突然,所以蒙古騎兵們都還沒有來得及彎弓搭箭,宋軍就衝到了面前,否則死傷還要重。


  「當!」一聲脆響,火星四濺,王進和蒙古百夫長捉對廝殺,兩個都不是等閑之輩,戰馬交錯,面對面都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猙獰。也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氣。


  寒風吹拂,周圍的蒙宋騎兵都是拚命的把手中刀向對方劈砍。


  大地終於再一次迎來了久違的顫抖,王進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雖然現在宋軍騎兵憑藉著人數開始緩緩佔據上風,但是估計是不可能在蒙古騎兵來之前全身而退了。


  虛晃一刀,王進徑直縱馬接連劈砍身邊的兩名蒙古騎兵,然後怒聲吼道:「天武軍兒郎,撤!」


  天武軍騎兵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他們本來就是各廂的哨騎,要說戰場拚命的能耐沒有百戰都強。但是這腳底抹油的功夫百戰都見了他們可也得甘拜下風,畢竟哨騎的任務本來就是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把情報和消息送回去最為重要。


  幾名騎兵猛地後退兩步,然後從懷裡掏出來火蒺藜點燃。前面和蒙古騎兵刀刀對碰的騎兵也是飛快的向後退卻,不等蒙古騎兵們追上來,刺啦刺啦冒著煙的火蒺藜已經落入戰馬當中。


  交錯的人群中火光乍現,而最先撤出去的幾名騎兵已經抽出專門為他們打造的馬上短弩,飛快上弦扣動扳機,一支支箭矢破空而去。阻擋那些意圖追趕的蒙古騎兵。


  王進看也不看不遠處咬牙切齒的蒙古百夫長,帶著親衛騎兵殺出一條通路,看到還有幾名將士身陷重圍,王進頓時臉上一沉,重新調轉馬頭:「弟兄們,殺回去!」


  幾名親衛都沒有吭聲,雖然他們知道蒙古騎兵大隊就在不遠的地方,而且收到消息之後肯定倍速前來,不過既然指揮使下達了命令,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更何況這是要解救被圍困的袍澤。


  天武軍兒郎,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怕它作甚!


  沒有想到王進已經衝出去了,又重新殺回來,那名蒙古百夫長也是怒火中燒,堂堂蒙古男兒怎麼能看著你兩進兩出?只不過周圍的蒙古騎兵都沒有回過神來,多數就已經做了王進的刀下亡魂。


  這員天武軍數一數二的大將,渾身浴血,手中的馬刀依舊光亮,點點鮮血順著刀刃流淌。蒙古百夫長感覺自己心中一陣發寒,剛才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和這個浴血殺神一般的人物捉對廝殺了那麼久,還真是福大命大。


  幾名被圍困的宋軍騎兵見到王進突然間殺進來,臉上都流露出絕處逢生的喜悅,飛快的催動戰馬,想要和王進匯合。能夠遇到這樣的指揮使,大家就算是拋頭顱灑熱血又有何妨?


  王進的戰馬猛地撞開一名蒙古騎兵,卻不料馬蹄踩在了地上的坑窪,戰馬悲鳴一聲,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而戰馬上的王進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飛快的從馬身上躍下,總算是躲過了迎面而來的刀刃。幾名親衛怒吼著逼退近處蒙古騎兵,而王進卻是並沒有重新奪一匹戰馬的意思,從地上撿起來一把馬刀,雙刀在手,舞得密不透風,整個人直奔著那名蒙古百夫長而去。


  實際上王進從小習武,練習的都是步戰,所以就算是對付馬上的敵人,單憑兩把刀,也沒有什麼好畏懼的。天武軍的兒郎,還不知道「怕」字怎麼寫,更何況是堂堂左廂都指揮使!


  來得好!那名蒙古百夫長原本的遲疑和畏懼都已經隨之而煙消雲散。既然這個南蠻子想要拚命,那自己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蒙古草原上的男兒,總不能比南蠻子的擔子還小吧?

  王進和那名蒙古百夫長身形交錯。王進手中的兩把馬刀同時向上架住貫風而來的刀刃,腳步一頓,然後猛地躥起,竟然將蒙古百夫長的坐騎向一側狠狠的撞開,那名百夫長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南蠻子還真是好大的蠻力,不過不等他回過神來,四五名天武軍騎兵已經策馬夾擊上來。


  作為王進的親衛,他們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主帥身陷險地,更何況現在兩個蒙古千人隊就在左近,他們必須抓緊把王進救出去,就算是在這裡的所有兒郎們全都戰死,也不能讓都指揮使因此而出什麼事情。


  王進一個人的性命對於天武軍來說可要比這上百名騎兵珍貴多了,雖然王進自己不會承認,但是至少每一名拚命廝殺的將士都是這樣想的。一名一名的宋軍騎兵就像是發瘋了一般拚命地向著王進的方向聚攏,這樣能夠為了救弟兄們而幾次沖入重圍的將軍、指揮使,者的每一個人為之效死。


  一面赤色的戰旗猛地出現在漢水南岸,馬蹄聲愈發密集,不過混戰中的人們卻是震驚的發現,這馬蹄聲不只是從北岸,還從南岸傳來。數千名宋軍騎兵浩浩蕩蕩的沿著漢水南岸向這邊挺近,當先的騎兵毫不猶豫的衝上結冰的漢水,而更多的將士則是肅然站立在河灘上,手持弓弩。雙目噴火。


  王進翻身躍上一匹無主的戰馬,來不及抹去臉上的鮮血,眯了眯眼方才看清楚那隊突然間出現的宋軍騎兵,中間的將旗赫然是一個斗大的「楊」字。王進頓時明白過來,輕輕鬆了一口氣。


  沒有想到最後救了自己的還是楊寶,這傢伙也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把襄陽騎兵給帶出了!否則王進根本想象不到周圍宋軍控制的州府還能有這麼多的騎兵。


  而身後殺聲也是驟起,宋軍騎兵在漢水中央就已經和陸續趕來的蒙古騎兵瘋狂對射,雖然宋軍在箭矢之中難以移動。不過他們的弓弩更加先進,所以一時間雙方誰都沒有佔據上風。


  「撤!」王進看著這突如其來的戰鬥,臉上流露出絕處逢生的喜色,襄陽騎兵畢竟也是呂家歷年來壓箱底的,這一出手實力卻也是絲毫不弱,王進也總算是放心了。


  僅剩下的四五十名天武軍騎兵同時吼叫著殺出一條血路,每一個人都是渾身浴血,不過當他們縱馬向前的時候,再也沒有蒙古騎兵敢於阻攔,因為人數不及他們的蒙古騎兵,此時怕是只有三十多人了。


  遍地都是人馬的屍體,或許這只是一場微乎其微的交戰,雙方投入的不過是兩百名騎兵,但是在短短的不到一刻鐘功夫裡面,這兩支都頗為精銳的騎兵隊伍各自折損了十分之五六的人馬,不可以說不是一場慘烈之戰,更何況也正是在這場小小的戰鬥中,呂文煥的首級被王進獲得。


  回頭看了一眼默默收攏手下的那名蒙古百夫長,王進輕輕舒了一口氣,伸手拍拍剛剛掛上馬鞍的那枚頭顱,這場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的驚濤駭浪,終於可以平息了。


  天武軍的襄陽之戰,也終於要可以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呂文煥已經身死,漢水上南蠻子騎兵虎視眈眈,而那支小小的宋軍騎兵則是殺出重圍繞到一側的山後去了,對於這兩千蒙古騎兵,幾乎可以說是進退兩難了,這一次這麼浩浩蕩蕩的出來,最後卻鬧了一個灰頭土臉,誰心裏面都不痛快。


  可是要放開手腳和這些囂張的南蠻子大打出手,兩名千夫長卻感覺心中沒底,畢竟襄陽之戰後,整個襄陽周圍蒙古兵力都是捉襟見肘,這一次能夠抽掉出來兩個千人隊接應呂文煥,實際上已經是劉整拼盡全力了,金州因此已經接近空城,如果天武軍有興趣的話,此時說不定在金州都喝上茶了。


  更何況斷後的騎兵已經能夠聽到遠處的聲音,說明天武軍的步卒距離此處也不遠了,兩名千夫長可沒有膽量面對浩浩蕩蕩而來的天武軍大軍,畢竟他們手下也不過就是兩千騎兵而已。


  對於天武軍,兩千騎兵什麼時候害怕過?


  「回軍金州!」兩名千夫長對視了一眼。頓時同時下定了決定,反正這個黑鍋是要交給那個百夫長來背,而且已經死去的呂文煥貪生怕死、執意孤行,說什麼也得分擔點兒責任。更何況兩人為了保住麾下步騎兒郎,也是有無奈之處,這麼多原因加起來,呂文煥的死基本上和他們就沒有太大的關係了,更何況他們還把呂文煥的家眷護送出來了。也算是將功抵過。


  心中的算盤算的很清楚,兩名千夫長也終於輕輕鬆口氣。無論是狡猾多變的南蠻子,還是耿直一根筋的蒙古韃子,在這種推卸責任、背黑鍋的事情上,倒是有著出人意料的一致,不能不讓人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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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應武是在前往襄陽的路上得知呂文煥身死的消息的。


  沖著那名趕來的六扇門士卒點了點頭,葉應武一言不發的勒住戰馬,然後徑直縱馬衝上道路左近的一處高丘。這裡距離襄陽已經不遠了,西面就是曾經讓天武軍幾番浴血的虎頭山,而北面在隱隱約約的光芒中已經可以看到襄陽高大巍峨的城池輪廓。


  這座象徵著南宋在中路荊湖地區定海神針的堅城。並沒有像歷史上那樣經歷六年血火和飢餓的洗禮,此時依舊向人展現出其堅不可摧的雄偉身姿。


  微風陣陣撲面而來,甚至已經隱約帶著些暖意。葉應武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快一年了,終於還是把襄陽之戰以最完美的方式收官。


  剛才在來的路上,葉應武收到的不只有呂文煥被誅殺的消息,還有朝廷對於天武軍上下浴血奮戰的肯定以及令人不得不感嘆的賞賜,可以說為了安撫葉應武,賈似道和翁應龍這一次下了血本,以圖葉應武能夠在襄陽一帶不再打擊呂家實力。當然這是在臨安那邊還沒有收到呂文煥叛逃消息的時候。


  若是讓賈似道他們知道自己拼盡全力維護的呂文煥,終究「不負眾望」出逃蒙古,並且把一切的罪名都落實的話,恐怕臉上的笑容比哭的還難看。


  咸淳三年二月。宋廷嘉獎襄陽之戰奮勇將士,並以檄文的方式昭告天下各處州府,以求更快的平息各地聯名上書抗議的活動。在詔書中,官家和賈相公表達了對於襄陽一線浴血拚殺將士們的慰問以及對於所有為國捐軀將士的深切慰問。


  不過真正讓官吏們感興趣的,是後面長長的一眼望不到底的封賞名單,基本都是按照葉應武呈遞上去的名單原樣批複獎賞。


  大宋沿江制置副使、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並知興州葉應武。率領天武軍各廂奮勇爭先,三戰三捷,破敵於安陽灘,十萬蒙古步騎談笑間灰飛煙滅,此不世之大功,殊榮之至,晉封大宋沿江制置大使並京西南路兵馬都鈐轄,總領京西南路、荊湖北路、江南西路各路軍馬,並進荊州節度使,加龍圖閣大學士,率領天武軍得勝歸來之將士入臨安獻捷。


  大宋天武軍各廂都指揮使身先士卒,率軍死戰,戰旗開出,死不旋踵,功勛依次並列排開。


  天武軍前廂都指揮使江鎬,進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並加黃州知州、輕車都尉,前廂都虞候尹玉進天武軍四廂都虞候,並加蘄州知州、上騎都尉。


  天武軍左廂都指揮使王進,進神策軍四廂都指揮使,並加郢州知州、輕車都尉,左廂都虞候唐震,進神策軍四廂都虞候,並加郢州通判、上騎都尉。


  天武軍中軍都指揮使楊寶,進神衛軍四廂都指揮使,並加京西南路安撫副使,鎮襄陽,加輕車都尉。天武軍后廂都虞候邊居誼,進神衛軍四廂都虞候,並加京西南路制置使,鎮襄陽,加上騎都尉。


  天武軍四廂都虞候文天祥,進京西南路安撫使、沿江制置副使,知襄陽,加國子祭酒,統領京西南路戰事。


  湖南安撫使、鄂州知州汪立信,進荊湖北路安撫使,沿江制置副使,知鄂州,統領荊湖北路戰事。


  天武軍總領兵甲糧草江鐸,進京西南路總領兵甲糧草。


  興州通判陸秀夫,進興州知州、沿江制置副使,統領江南西路守備之責。


  郢州水師於戰後重建,與興州水師、荊湖水師各屯駐地。另外范文虎等賈似道的親信將領也是多有賞賜升遷,當然在天武軍赫赫的光環之下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對於朝廷如此厚重的獎賞犒勞,葉應武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觸,畢竟自己拿下了襄陽之戰勝利的果實,就應該得到這樣的獎賞,只能說是賈似道和翁應龍還挺識相。


  而天武軍各廂都指揮使的升遷也是板上釘釘的,畢竟葉應武越走越高,不可能依舊占著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的位置不放,這一次讓給江鎬,也是因為這小子或許能力比不上楊寶和王進,但是卻是對葉應武最為熟悉、和葉應武最為親密的,所以天武軍各廂對於他的接受能力自然也是最高的。


  以天武軍前廂為基礎,擴編天武軍,人數五萬人;以天武軍左廂以及鄂州屯駐大兵為基礎,擴編神策軍,人數五萬人;以天武軍中軍、后廂和襄陽守軍為基礎,擴編神衛軍,人數八萬人。


  再加上留下來的各地守軍,葉應武在襄陽一帶要集中二十萬兵力,把他們都交給文天祥,放眼整個天武軍,也就只有文天祥能夠擔得起這份重任,將襄陽這個至關重要的北伐基地以及二十萬北伐主力經營好。再加上楊寶、邊居誼、鄧光薦等人的協助,這已經足夠了。


  更何況葉應武把謝枋得也直接調到襄陽,和牛富搭檔駐守樊城。不過自家兄長就要委屈了,還得作為一個小小知縣蹲在通山縣,畢竟通山縣對於天武軍來說,是心臟,是動力的源泉,不容有失。


  至於自己么,葉應武坐在馬背上,下意識回頭望向東方。


  臨安,某葉應武這一次,卻是要載譽歸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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