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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民心不可違(上)

  一支箭破空而來,準確的射落營寨寨牆上飄揚的赤色旗幟,引來宋軍士卒一陣驚呼。而聲音未平,大批的箭矢已經呼嘯而來,不過因為早就有所防備,所以營寨之中只有箭矢敲打著盾牌發出的輕微聲音,倒是少有士卒中箭。


  「韃子投石機!」夾雜在箭矢當中,還有拳頭大小的石塊,藉助拋射墜落的力道,能夠輕而易舉的把一面盾牌砸的深深凹下去。


  蘇劉義眉頭微微一皺,卻是一言不發。他卓然站立在不遠處營寨較高的地方,這裡不僅視界比較開闊,而且等閑箭矢石塊根本夠不到蘇劉義身邊,饒是如此,站在他前後的親衛依舊是如臨大敵。


  這是蒙古韃子第二次進攻,上一次只是試探的進攻,不過依然暴風驟雨一般著實嚇了蘇劉義一跳,這還沒有停息一個時辰,第二次進攻就已經開始了,甚至此時金烏尚未完全西沉。


  蒙古韃子到底在打什麼算盤,蘇劉義感覺自己愈發捉摸不透,難道真的想他和張世傑猜測的那樣么?


  「砰!」一聲勁響,卻是一發石彈準確的砸在了蘇劉義左前方的親衛身上,不但盾牌被硬生生的砸進去,而且後勁未止,盾牌徑直狠狠地撞在那名親衛的胸膛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親衛已經重重的倒在身後袍澤急匆匆伸出來的臂彎里。


  「護衛指揮使!」親衛統領臉色一變,既然石塊能夠砸過來,說明這裡已經不安全了。之不過蘇劉義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搖頭,親衛統領雖然不放心,不過也知道蘇劉義的意見自己還是不要違背的好。


  蒙古騎兵此時已經發動,上千騎兵分作兩路在雪原上飛快的賓士,而快要靠近營寨的時候,紛紛彎弓搭箭。淫威一直有投石機沖著宋軍招呼,所以這些蒙古騎兵根本不用擔心宋軍弓弩手會反擊。


  蘇劉義看著越來越近的蒙古騎兵。臉色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如果不是因為蒙古韃子弄來了投石機,別說近距離騎射,就是遠距離的射擊鎮海軍也有能耐壓他們一頭!

  上一次進攻蒙古韃子就是用了這一招。使得宋軍神臂弩和床子弩根本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最後險些讓蒙古韃子衝上寨牆。


  「傳某命令,床子弩射擊!」下定決心,蘇劉義一把抽出佩劍,「將旗前移。弓弩手壓制騎兵!」


  被蘇劉義突如其來的決定嚇了一跳,包括之前站在他身後的五河口守軍都指揮使,都忍不住看向他,不過看到蘇劉義臉上陰沉的表情,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在說假話,而那個淮軍都指揮使也知道五河口營寨想要守住,還得靠鎮海軍,所以咬咬牙也沒有反駁。


  將旗招展,蘇劉義徑直向前走去。


  而一名名宋軍士卒早就已經受夠了舉著盾牌聽天由命的窩囊氣,猛地把盾牌扔在地上。紛紛撲向距離最近的床子弩。一台台雙弓床弩甚至三弓床弩緩緩拉開,成人手臂粗細的箭矢飛快的卡上。而身後無數的弓弩手已經迎著蒙古韃子的石塊和箭矢扣動了扳機。


  神臂弩在呼嘯,床子弩在怒吼,宋軍弓弩的強大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蒙古騎兵並沒有料到這些營寨中被打的一聲不吭的傢伙們竟然突然發起狠來,可是此時掉轉馬頭為時已晚!


  無數的宋軍士卒在箭矢中倒下,但是更多的蒙古騎兵也被從世間生生的抹去。而床子弩的箭矢更是徑直劃出一條條弧線,扎進蒙古步卒當中,那單薄的盾牌在粗大的箭矢面前,有如小孩子的玩具,稜角分明的鐵質箭頭刺穿一具又一具的蒙古士卒身軀。硬生生在人群中犁出一條血肉的通路。


  號角的聲音突然間響起來,在暴雨一般密集的箭矢當中遭受洗禮的蒙古騎兵同時鬆開了手,盡量維持著騎射的隊形,然後他們都是赤紅著眼睛狠狠抽打心愛的坐騎。只求能夠更近距離的逼近這些南蠻子的營寨,然後把更多的箭矢送給他們!

  一面面盾牌緩緩向前移動,蒙古弓弩手和步卒緊緊跟著盾牌手邁動步伐,踐踏著雜亂泥濘的地面,也踐踏著自家袍澤的屍體。沒有人敢邁錯步子,因為很有可能這就意味著整個陣型的垮塌。而一支支粗大的箭矢猛地撞開盾牌。去勢不減,一列一列的士卒倒下,但是他們身邊的袍澤卻是不敢多做什麼,只能死死咬著牙埋頭向前。


  每當有一列士卒倒下,後面就有一列人快速地補上來,所有蒙古士卒的腳步隨著號角的愈發急促而更加快速,狠狠踐踏著腳下的泥濘。緊接著號角聲猛地一頓,最前面的盾牌手飛快的跑動起來,而後面的蒙古步卒也都是緊跟著前面的人奔跑,在他們的後面則是數十架有些簡易的雲梯,不過對付並不是很高的寨牆,這已經足夠了。


  這是宋軍弓弩手最好的機會,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卻是有心無力,因為蒙古騎兵已經衝到了寨牆一側,沿著寨牆飛快的策馬賓士,不斷的向營寨當中射出箭矢,讓營寨內的士卒難以預料箭矢從何處而來,又將會取走他們當中誰的性命。


  原本五河口的淮軍上下已經瀰漫著恐懼的神色,而鎮海軍也不過是第一次上戰場,難免同樣有些害怕,營寨中的宋軍竟然出乎意料的陣腳開始紛亂。


  「各虞侯看管好各自屬下,各都頭組織弓弩手壓制韃子騎兵!」蘇劉義朗聲喝道,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蒙古步騎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的能力,這些蒙古騎兵顯然已經有了火氣,拼盡全力也有把更多的箭矢射入營寨,更有甚者徑直堵住床子弩的窗口,用血肉之軀強行擋下來一支粗大的箭矢。


  越過寨牆迎面撲來的箭矢突然間更加密集,蘇劉義輕輕吸了一口涼氣,已經意識到終於還是晚了半拍,蒙古韃子弓弩手顯然已經衝出了那一片開闊地域,現在和宋軍弓弩手隔著寨牆互相拋射,雙方誰也占不到什麼弓弩好壞的便宜,倒是宋軍弓弩手人數還少一些!

  難道五河口營寨就這麼簡單便守不住了?難道蒙古韃子的目的就真的是那麼簡簡單單的攻克五河口營寨?

  「啟稟都指揮使,漣州那邊的援兵到了!」一名都頭急匆匆的鑽進人群中,找到蘇劉義。


  「漣州援兵?!」蘇劉義臉色一變。難道張世傑真的帶著漣州的鎮海軍主力過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蘇劉義已經可以斷定蒙古韃子用的就是調虎離山的伎倆!

  那名都頭見到自家只會是臉色大變,急忙氣喘吁吁的解釋道:「不是。只有兩千人,不過帶著十台那個新式火器,張虞侯希望指揮使能夠帶著弟兄們堅持一天,靜觀其變。」


  「兩千人?」蘇劉義輕輕鬆了一口氣,對於鎮海軍來說。兩千人還不算什麼,但是對於五河口這並不算太大的營寨來說,兩千人已經足夠彌補前兩次進攻損失的人手,並且讓五河口破綻更少。


  不過真正讓蘇劉義感興趣的還是那新式火器,畢竟兩淮這邊道路遙遠,而且托天氣寒冷的福氣,路上泥濘難走,所以運到兩淮的新式火器只有二十台,更多的新式火器只能慢慢悠悠在路上磨蹭。這種新式火器在襄陽大展雄風、一戰定勝負的事情,蘇劉義還是很清楚的。所以他也更加期待新式火器在兩淮的表現。


  畢竟這百餘年南宋和金、蒙古的拉鋸戰已經表明,一種新式火器的誕生完全可以決定一場大戰的勝利歸屬。


  「迅速拉上來,壓制蒙古韃子的投石機。」蘇劉義沉著下達命令。


  他已經能夠看到搭在寨牆上的雲梯,而這邊宋軍士卒也是飛快的爬上寨牆,一支支長槍順著牆沿拚命向下捅刺,而蒙古士卒也是不甘示弱的揮動刀刃,吶喊著向上攀爬。


  一支箭矢貫穿寨牆上宋軍士卒的軀體,只不過他依舊瞪大眼睛揮動手中的長槍,鮮血從傷口中滲出來,染紅了衣甲。終於還是無奈的緩緩摔落寨牆,看向天空的眼睛從未閉合。


  這只是寨牆上一名士卒的縮影,無數的士卒怒吼著前赴後繼,雖然他們剛才曾經膽怯、曾經慌亂。但是在這個時候,誰退縮誰就是孬種,誰退縮誰以後也沒有臉見人了!

  「放!」一聲吼叫從後面傳來,更多的箭矢呼嘯著越過寨牆,宋軍弓弩手沒有要在蒙古騎兵面前退縮的意思,他們擁有著世上最精良的弓弩。怎麼可能向一群還在使用簡易弓箭的傢伙退步?

  已經射空了箭囊的蒙古騎兵縱馬狠狠撞擊著寨牆,馬刀揮舞,劈砍那些從上方捅下來的長矛。


  後方蒙古投石機還在拼盡全力咆哮怒吼,石塊不斷地砸在寨牆上,或者越過寨牆打在宋軍士卒的頭上,已經顧不上寨牆附近還有無數自家士卒了,誰都看得出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雙方唯有拼盡全力支撐下去,才能夠取得勝利,最先倒下的一邊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只不過天空中很快響起來莫名的厲嘯,無論寨牆哪邊的將士,都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從宋軍營寨側後方,一個個包裹的鼓鼓囊囊的東西劃過一條弧線,越過寨牆、也越過激戰的人們,更越過滿是屍體的空地,徑直砸在蒙古分佈密集的投石機方陣當中!

  「轟——」爆炸聲震天動地,火光衝天,也不知道有多少投石機被直接點燃,付之一炬。


  天地間彷彿都在下一剎那寂靜,蒙古士卒詫異的回頭看去,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彷彿擁有毀天滅地力量的新式火器,而襄陽那邊傳來的消息更是已經被嚴密封鎖,所以他們更不會想到,世界上竟然還會存在這樣威力巨大的火器!

  這是蒼生天的怒火,是老天爺降下懲罰,是滾滾的天雷,對準他們這些犯下過錯、兩手鮮血的人。


  一排排措手不及的蒙古工匠和留守士卒在爆炸當中有如被風吹的麥子一樣倒下,而那一面面曾經耀武揚威的黑色旗幟也被炸上天空,又狠狠的摔落在地上。


  曾經指揮蒙古士卒進退的號角已經沒有了聲響,而大多數的蒙古士卒臉上都流露出茫然的神色,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向前進攻,因為向前很有可能觸動天神的怒火。


  「突火槍!」蘇劉義臉上流露出狂喜的神色,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火蒺藜,給老子上!」


  數十名突火槍手已經反應過來,飛快的衝上寨牆,點燃突火槍,正對準近在咫尺那些不知所措的蒙古步卒!而一發發火蒺藜也是毫不吝惜的直接扔下寨牆。


  沿著寨牆接連不斷都是爆炸的火光,這個時候宋軍也顧不上營寨寨牆都有可能被這爆炸掀翻。


  飛雷炮依舊在盡情宣洩著自己的怒火,前方一片火海。


  「打開寨門,各部隨某衝擊!」蘇劉義怒吼道。


  一直緊閉的寨門猛地分開,而外面的蒙古士卒突然間發現他們一直無法逾越的厚重寨門竟然自己分開了,還沒有等他們回過神來,一支支箭矢已經貫穿了大多數人的胸膛,緊接著一排排的宋軍長矛手邁動著堅定的腳步向前。


  蒙古步卒已然不可遏抑的潰敗,尤其是陪同他們進攻的那支蒙古千人隊已經近乎全軍覆沒的情況下,這些蒙古士卒的脊梁骨似乎都被突然間展露威風的飛雷炮打斷,只知道拚命的向著沒有火焰、沒有爆炸的方向奔跑,一時間宋軍士卒竟然也追趕不上。


  蘇劉義輕輕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飛雷炮在關鍵的時候力挽狂瀾,恐怕蒙古步騎還不至於這麼簡簡單單就放棄攻擊,甚至有可能這個時候寨牆都要守不住了!

  這新式火器到底是不同凡響,也難怪饒是阿術那樣的統帥,在這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風,尤其是他面對的還是兩百台飛雷炮不間斷的轟擊,那種震天動地的場面,蘇劉義想一想就感覺背後一陣寒冷。


  自己現在能夠做的,只有慶幸這種火器是自己這邊掌控的,否則恐怕就真的是宋軍的末日了,這種火器對付各種固定的武器,有著天然的優勢,而宋軍最大的憑藉就是城牆和營寨。


  「韃子騎兵!」突然間一名士卒大吼了一聲,蘇劉義一怔,旋即詫異的看去,天邊隱隱約約出現一道黑線,很快就變成震撼人心的烏雲一朵,足足兩支千人隊飛快的席捲而來,由遠而近!


  蒙古韃子竟然還留了後手。蘇劉義忍不住苦笑一聲,不用他吩咐,已經散開追出去的宋軍士卒,被這突如其來的蒙古騎兵嚇了一跳,飛快地向後奔跑,也顧不上馬上就能夠追上的蒙古步卒潰兵。


  這兩支蒙古千人隊顯然也目睹了剛才飛雷炮輕而易舉讓自家投石機方陣成為一片火海的場景,所以並不敢靠近,只是遠遠地遊盪,不斷地用騎射對付那些追逐出太遠的宋軍士卒。


  「收兵!」蘇劉義朗聲喝道,蒙古騎兵不敢向前,那他就可以從容不迫的收攏各部了,畢竟現在鎮海軍和五河口淮軍都沒有那等和蒙古騎兵在空地上硬碰硬的能耐。


  後面飛雷炮再一次吼叫,十枚炸藥包在蒙古騎兵前方爆炸,掀起來漫天的雪粉和泥濘。蒙古騎兵顯然也意識到不能夠再靠前了,南蠻子這一次根本就是在變相的警告,所以他們一邊緩緩退後一邊收攏漫山遍野奔跑的蒙古步卒。


  蘇劉義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向西方,心中暗暗祈禱。飛雷炮已經把蒙古韃子的全部兵力都轟了出來,他們在五河口的后軍也不過就是兩個騎兵千人隊,說明自己和張世傑的猜測並沒有什麼錯誤。


  蒙古韃子的主力,依舊對準了漣州!

  某能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漣州就看你的了。


  張世傑,不要辜負了鎮海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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