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引弓向天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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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周圍山湖環繞,而登上城頭,隔著漢水還能夠看到漢水東岸(今鍾祥)的舊郢州,新、舊郢州扼守漢水兩岸,如果不攻克郢州的話,就算是蒙古大軍佔領了襄樊,一時間也難以繼續南下進攻鄂州。
漢水西南的郢州更多的匯聚商賈士民,而東北岸的舊郢州則主要起到要塞的作用,畢竟誰也沒有心思在蒙古大軍的兵鋒壓迫下生活。天武軍接手郢州的時候新舊郢州都只有少量廂軍駐守,畢竟北面襄樊還在,蒙古韃子就算是拿下了南面的郢州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包括現在舊郢州也依舊只有天武軍派駐的千餘人駐守,憑藉著險峻的地勢,已然足夠。
天空中萬里無雲,郢州的街道上也隨之而熱鬧起來。無論什麼時代人們,晴天都是上街的好時候。
雖然郢州城並不大,但是因為是襄陽以南重鎮的原因,所以很多從北面遷徙的士族百姓都匯聚在這裡,再加上襄陽那邊戰火仍頻,所以南面來的商賈也多數止步於此。
這也無意間造就了郢州,尤其是新郢州短暫的繁榮景象。
街道兩側的商鋪一眼望去沒有盡頭,而酒樓瓦舍林立,其間還有一座座雕樑畫棟的戲台。街上瀰漫著淡淡的酒香,回蕩著的都是來往商販吆喝的聲音。
畢竟郢州不像臨安那種國際性大都市,如果按照後世相比擬的話,臨安的街道商鋪便是裝飾華麗的大商場,而郢州的街道商鋪則是更加平民化的批發市場。
無論怎麼樣,各有各的特色所在。
尤其是郢州雖然是「批發市場」,但是依舊保持著街道的整潔,兩側商鋪也都是店鋪規整,除了有些喧鬧和不上檔次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挑剔指責的地方。
再回想此時的西方。恐怕街道上還是污水橫流,難怪像馬可·波羅之輩到了中國會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撼,稱之為「天堂」。
一身再簡單不過的黑袍,葉應武下意識的手搭涼棚看了看天空。身邊的惠娘也是很是樸素的一身素色衣裙,看著周圍的景象俏臉上流露出好奇的神情。雖然不想讓葉應武因為「逛街」而耽誤了公事,但是畢竟處於女性的本能,走到街上惠娘就已經把這些事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恨不得每一家店鋪都進去走一走。
葉應武還好。咬咬牙就撐下來了,畢竟之前陪著女票逛街也不是沒有過,倒是苦了後面人群里遠遠跟著的江鐵和吳楚材兩個親衛統領,哪裡受過這樣的罪,看他們兩個咬牙切齒的樣子,怕是恨不得衝到戰場上多殺幾個蒙古韃子,也不願再走上幾個時辰。
拽了拽葉應武的袖子,惠娘輕聲說道:「夫君你看,那邊好像有很多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應武急忙側頭看去。他很清楚,反正自己要是不看的話,惠娘肯定還是會拖延時間纏著自己看,所以還不如乾脆利落得看呢。果然那邊匯聚的人越來越多,葉應武皺了皺眉頭,沖著身後看了一眼,江鐵和吳楚材這對兒難兄難弟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在前面給自家使君和主母開路。
雖然這兩個傢伙並不是那種塊頭很大的體型,但是畢竟都是戰場上廝殺磨練出來的,力氣倒是不小。很快就排開一條通路。周圍的人雖然對於這種強行向前擠的傢伙很是討厭,但是畢竟看熱鬧為先,所以一時間也沒有人多加在意。
等擠到前面,江鐵和吳楚材就再一次悄無聲息的回到葉應武和惠娘身後。
空地上卻是一名壯漢沖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怒吼。而老人身邊則是小小的餛鈍鋪,只不過已經讓幾名同樣體型高大的人給砸的一塌糊塗。那名壯漢還是罵罵咧咧的踹了老人一腳:
「你這老頭還真是不識好歹,不知道大爺是誰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竟然還想讓老子交錢,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照老子看,你明天就可以滾出城去了!」
老人在地上蜷縮著。默不作聲。而葉應武和惠娘對視一眼,忍不住皺了皺眉,惠娘轉而看向身邊的一名中年婦女:「大嬸,能不能問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名中年婦女眼睛中流露出悲哀的神色,搖了搖頭:「你們兩個不是這郢州人士吧,還是抓緊走吧,這種事情不知道的為好。」
葉應武輕聲說道:「大嬸,此話可言之不妥,雖然不是郢州人士,但是鄙人也不能看著這位老人家被如此欺凌,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莫不是這些傢伙有什麼了不起的來路?」
那名大嬸有些詫異的看了葉應武一眼:「你這書生,膽子倒是不小,只是可惜這單薄的小身板,恐怕還不夠那些人打的。這些傢伙可是郢州有名的小霸王、凈街虎,這郢州一畝三分地上能夠惹得起他們的還真是少之又少。也不知道這老張頭怎麼招惹到他們了,好好地餛鈍鋪子被人家給砸了不說,這一頓打,也不輕啊。」
站在旁邊另外一名店鋪夥計也是搖了搖頭:「唉,只是可惜了這老張頭的餛鈍,周圍街坊誰不知道老張頭的餛鈍那叫一個好吃。可惜這麼一鬧騰恐怕以後是吃不上了。照某看啊,這些凈街虎還是小心翼翼的繞著走為妙。」
葉應武心頭忍不住一黯,沒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還能夠發生這樣的事情。而惠娘更是下意識的拉緊他的衣角:「怎麼辦?」
「怎麼辦?」葉應武一笑,「涼拌唄。」
「這個時候你還能笑得出來,你看那老人家,估計那些人再踢上一腳就活不成了。」惠娘輕聲嗔道,滿滿的都是擔憂神色,顯然對於葉應武袖手旁觀的行為很是不滿。
葉應武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上前,還不忘回頭看了惠娘一眼,似笑非笑。見到人群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人,那幾個大漢也是吃了一驚。不過領頭的壯漢旋即冷聲說道:
「你這傢伙可是看熱鬧被人擠出來的?」
大漢話音未落,幾名隨同紛紛哈哈大笑,而人群之中卻是悄然無聲,一雙雙眼睛都看向葉應武。看向這個穿著質樸、其貌不揚的年輕人,不知道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的有那麼三分本事,畢竟大家之前可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葉應武看也不看那幾名壯漢,徑直走過去攙扶起來老人,甚至把自己的後背都已經露了出去。惠娘暗暗罵了一聲「傻子」。無奈之下也只能從人群中走出,幫著葉應武攙扶老人。
雖然惠娘只是簡簡單單的梳妝打扮,並沒有怎麼塗脂抹粉,但是剛才走在街上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現在站在大庭廣眾之下,秀髮隨風,衣裾飄揚,更是奪人眼球。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怕也不過如此。
那名踢打老人的壯漢輕輕咽了一口吐沫。這樣的佳人自己這輩子可是沒有見過,而且穿著樸素,看上去可不是什麼有錢富貴人家的女兒,要是能夠搶過來藏於私房,人這一輩子也就滿足了。
感受到不遠處幾個壯漢投來的不善的目光,惠娘微微皺眉,縮在葉應武的背影里:「怎麼辦啊,他們要是打你······」
葉應武緩緩站起身來,隨意的看了當先的壯漢一眼:「說說吧,這位老人家怎麼得罪你了?」
「你是哪裡冒出來的傢伙。大爺我今天不想再動手,抓緊自己滾,還有那個小娘子倒是長得水靈標緻,給大爺留下。」壯漢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揮了揮手,自有兩名手下前去拖拽葉應武,而另外兩人則是嘿嘿笑著走向後面的王清惠。
葉應武有些詫異的看了他們一眼,旋即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世間,還真是一點兒道理都不講了么。」
「呸,講什麼道理!」兩名壯漢不屑地說道。晃了晃手中的拳頭,「小子,大爺今天就告訴你,這拳頭便是道理!大爺們講的就是這個拳頭,就是這個道理。」
葉應武淡淡一笑,並沒有再說話。
既然你們說拳頭是道理,那隻好按你們說的來了。不等四名壯漢再向前一步,幾道人影已經從人群中沖了出來,雖然並沒有這四名壯漢塊頭大,但是來勢很快,而且招招直逼要害!
幾名壯漢吃了一驚,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出頭,不過他們也是凈街虎當慣了,對於這些路見不平的傢伙早就見怪不怪,紛紛出手要讓這些傢伙見識見識,且不管其他地方,單是郢州這一畝三分地上,到底是誰做主!
只不過他們很快發現自己低估了對手,這一名名並不起眼的灰衣人看上去一拳就能夠打倒在地,可是自己偏偏打不到,而他們的拳頭則是輕而易舉的擊中自己的軟肋。
葉應武微微眯眼,這些灰衣人自然是散落在人群中的葉應武親衛和六扇門護衛,葉應武遇險他們不可能袖手旁觀。倒是江鐵和吳楚材兩個傢伙在不遠處一副看熱鬧的架勢,畢竟對付這麼簡單的對手,還不需要他們兩個統領出手。
雖然這些壯漢塊頭很大,但是他們面對的對手卻更加狠辣,這些都是從戰場上一刀一槍廝殺出來的天武軍精銳,豈是他們這些平時只會欺男霸女的凈街虎所能夠對付的?
「留一個活口。」葉應武冷聲說道,沒有人注意這個年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風輕雲淡的笑容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狠辣氣息,顯然對於這些壯漢已經動了殺意。
隨著葉應武一聲令下,把這些壯漢打的找不到北的灰衣人同時後退一步,猛地抽出袖子中的短刃,再一次縱身而上。片刻之後場中就傳來接連不斷的慘叫上,一滴滴鮮血掉落在塵土中。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人群中發出驚疑不定的聲音,顯然這個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年輕人,身後定然有著讓他們駭然的背景,難怪看上去並不像是落魄士子,更像是高門衙內。
剛才那名領頭的壯漢已經被兩名灰衣人死死地按在地上,而他的爪牙早就躺倒在周圍的塵土中。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半死。而壯漢也清楚眼前這名年輕人更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當即低下頭去,一句話都不敢說。
葉應武看也不看他,徑直轉身和惠娘一起攙扶起來老張頭。還好老人被砸的只是外面的涼棚,裡面的小屋只是有些凌亂。葉應武輕輕笑道:「老人家,沒有什麼大礙吧。」
老張頭已經被剛才戲劇性的變化嚇住了,見到葉應武問話,方才顫顫巍巍的說道:「沒······沒有。多謝貴人關心。」
「夫君,看你都把老人家嚇到了。」惠娘嗔怪的瞪了葉應武一眼,這傢伙也是,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動手,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含糊。天武軍從他們的使君到下面每一個士卒都是活生生的殺胚,這句話還真是一點兒錯都沒有。
葉應武臉色一沉,旋即淡淡說道:「不過就是些蛀蟲罷了,殺了就殺了,為民除害也是某職責所在。」
惠娘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倒是老張頭急匆匆的從鍋里盛出來兩碗餛鈍:「兩位貴人。這是小老兒剛才下鍋的餛飩,實在是無以為報,還請兩位貴人嘗嘗吧,畢竟快到中午了。」
惠娘急忙想要推辭,葉應武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沖著老張頭一頷首,旋即喝道:「把那個傢伙給某帶上來!」
那名壯漢像是被拎小雞一樣提到了台階下面,葉應武饒有興緻的看了他一眼,用勺子撈起來一個餛飩:「說吧,你是什麼來路。某還真是好奇,這個郢州竟然還有人自稱比某還大!」
那名壯漢原本還想要掙扎,這個時候卻是流露出震驚的神色,看向葉應武:「你······你是······」
「知道某是誰便好。」葉應武嘗了嘗餛飩。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不得不說這個餛飩味道相當不錯,這老張頭還真是有三分手藝。
壯漢勉強平靜下來,苦澀的說道:「回稟相公,小人也不過就是這街上收點兒保護銀子的人而已,可沒有什麼大的來路。某家相公則是郢州的留相公。乃是朝中那位留相公的堂弟,在此處經商,弄下了偌大一個基業。」
「留?」葉應武一怔,旋即冷冷一笑,「某還以為多大來路,原來是留夢炎的堂弟,倒是不妨前去拜訪一下,某倒還想知道,這麼個傢伙腹中有幾分才能。」
知道自家老爺十有八九是要被這個小煞星狠狠折騰一番了,不過現在還是保命為上,畢竟這個小煞星的本事,現在大江兩岸誰不知道?安陽灘一戰打的蒙古韃子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放眼大宋又有幾個有這等能耐的?
壯漢毫不猶豫地接著說道:「我家留相公······呸,那個混蛋原本就是讓某們給這條街上收錢,結果今天偏偏要求多加半兩銀子,這老張頭卻是死活不給,某們沒有辦法,就只能······只能······」
老張頭有些顫抖的說道:「半兩銀子,這把老骨頭的半兩銀子可是需要折騰四五個月,每一個月多加半兩銀子,哪裡受得了!」
葉應武臉上流露出一絲冷色,而惠娘輕輕握住他的手,讓他不要因為衝動而妄開殺戒,畢竟事情的始末還沒有徹底弄清楚,那個姓留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還不為人所知。
葉應武沖著惠娘點了點頭,旋即冷聲道:「來人,把這個傢伙給某押下去,怎麼辦就交給你們章統領了。」
自有六扇門灰衣人把驚慌失措的壯漢押走,而葉應武則是放下勺子,沖著老張頭笑道:「老人家,你這餛飩還真是名副其實,以後還打算接著幹麼?至少不會有人來找你要錢了。」
老張頭喜悅至極,如果不是惠娘眼疾手快拉住他,恐怕已經跪倒在地:「小老兒當然願意,當然願意,可這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手藝,就算是當年南渡也未曾丟失,小老兒自然不想斷在這裡。」
葉應武站起身,抬頭看了一眼,屋子有些破敗,但是瀰漫著餛飩自有的獨特香氣,朦朦朧朧別有一番韻味。葉應武輕輕吸了一口氣:「老人家,如果某給你這小店題一個匾額如何?」
人老成精,老張頭自然不會拒絕這個好主意,畢竟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來頭想必小不到哪裡去,要是能夠有他題的匾額,那以後更是可以當做金字招牌。
葉應武輕輕揮了揮手,不一會兒江鐵親自把筆墨紙硯全都擺在了桌子上,這種伺候老大的任務這小子倒是來得很快。而吳楚材看著江鐵獻殷勤,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惠娘瞪了江鐵一眼,這傢伙也不羞澀,快步退下,自有一個親為統領應該有的自知之明。而惠娘則是徑直上前為葉應武研墨,葉應武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旋即鋪開紙張,上好的狼毫飽飽的吸滿墨水,葉應武徑直寫下了四個大字:
「如意餛飩」
(此處純屬惡搞一下,笑笑而已)
不用江鐵和吳楚材擔心印章的問題,葉應武一掀衣袍,從腰帶上拿下自己的私印,向上面猛地一扣,然後拍拍手看向老張頭。可惜老張頭並不認字,看著龍飛鳳舞的字跡,竟然有些發愣。
「這裝裱的事情,也交給咱們吧。」葉應武看了江鐵一眼,江鐵急忙點了點頭。
惠娘旋即笑著說道:「老人家,這四個字,喚作『如意餛飩』,可是想要讓您萬事如意。」
「如意?如意好啊!」老人家的眼眶中泛出了淚水,彷彿會想起自己並不怎麼如意的一生,「那不知道這後面紅紅的是······」
「此是題匾額者的印章,這三個字喚作······」惠娘頓時怔在那裡,瞪著眼睛看向葉應武,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不該說。
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已經擁到了門口,踮著腳尖紛紛想要看清楚那紙上寫的什麼。而葉應武擺了擺手,沖著老張頭一拱手,江鐵和吳楚材已經自覺地在前面開路,葉應武一把拽起惠娘,走的很是匆忙。
等到幾人離開,好事的人群湧入店中打量這四個大字,只不過這四個字下面的那個印章卻是吸引了更多人的矚目。旋即一個書生有些詫異的念了出來:「這四個字是,葉遠烈印。」
「葉遠烈?」一名店夥計怔了一下,顯然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倒是有見多識廣者突然間尖叫了起來,旋即更多的人也都回過神來!葉遠烈,葉遠烈,那位剛剛一戰定襄陽的葉使君,那位之前不久急匆匆回到郢州的葉使君,可不就是字遠烈么!
大多數的人臉上都流露出震驚和狂喜的神色,沒有想到他們有生之年竟然能夠見到如此人物,如此風采!
而站在那裡的老張頭也是如夢如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