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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春風不渡漢(中)

  葉應武臉色鐵青,縱馬直驅。


  後面江鐵和吳楚材都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急匆匆的帶著百戰都有些狼狽的跟上去。所有人都不敢和葉應武開口說話,使君的心情大家也能夠隱隱約約猜測到,好不容易取得了襄陽之戰的勝利,最後卻在這樊城的篝火和煙花中遭遇刺客。


  使君一言不發還是好的,換做其他人,此時恐怕已經氣的全城大索了。當然不用葉應武吩咐,樊城各處城門已經緊急關閉,街道上無論是天武軍還是樊城守軍,都驟然緊張起來。


  「遠烈!」不遠處傳來呼喊聲,王進帶著一支騎兵急匆匆的趕過來。


  葉應武沖著他點了點頭,勒住戰馬。


  王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後對著葉應武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的臉嘖嘖了兩聲:「你看看你,這不是一點兒事情都沒有么。畢竟是位高權重了,路上有個人刺殺也算是正常,之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何必板著一張臉呢。」


  葉應武瞪了他一眼,旋即淡淡說道:「你這傢伙倒是有閑心前來揶揄,這追捕刺客的事情還不用你這個天武軍左廂都指揮使赤膊上陣,隨某一起去府衙吧,不要讓牛統制他們久等了,畢竟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做的,某心中也有個底兒。」


  縱馬追上葉應武,王進搖了搖頭:「是誰做的,你看看在場的這些人不清楚么,和咱們有矛盾的也就是那麼區區幾個人,不是呂家兄弟就是蒙古韃子的餘孽,但是······」


  「沒有多少區別。」葉應武看了王進一眼,「某已經猜測個八九不離十,呂家兄弟可沒有膽量在這個節骨眼上派出刺客,最後那名刺客用襄陽口音說話,更是欲蓋彌彰。只是沒有想到蒙古韃子十五萬大軍已經潰敗了,竟然還能夠在樊城保持著這樣的力量,而六扇門和錦衣衛在此之前沒有絲毫的察覺。」


  王進輕輕吸了一口涼氣,天武軍六扇門和錦衣衛的力量他也是知道的,尤其是在得到了江南西路甚至周圍幾路和州府的大批商賈支持,以及意識到葉應武的手腕之後地方州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最近幾個月當中迅速膨脹,甚至已經隱隱蓋過接連失敗的皇城司,成為大宋第一的諜報體系。


  但是饒是如此,六扇門和錦衣衛這一次在自己的地盤上通力合作,也沒有發現蒙古韃子的刺客,這簡直就是在赤果果的打臉,當然或許這也和馬廷佑今天才剛剛接手樊城六扇門、錦衣衛各部,難免導致有些混亂有關,不過這個絕對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一來是勝利之後整個天武軍都有些鬆懈,不只是六扇門和錦衣衛;二來是天武軍上下之前一直有意無意的忽略了蒙古方面的諜報組織,畢竟之前在大家的認識中,蒙古的諜報組織因為草草創建,而且一直沒有得到重視,所以偏重於防守,最多就是在自家地盤上抓捕一些無關緊要的南宋間諜練練手。


  現在卻是不同了,樊城街道上這些黑衣刺客暴起發難,終於讓葉應武意識到,蒙古的諜報組織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就算是現在依舊薄弱,卻有著同樣不可小看的力量,自己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看來六扇門和錦衣衛現在想要同時對付南宋朝廷和蒙古帝國,還是有些力不從心,這一切歸根結底實際上還是葉應武能夠掌握的地盤太少,能夠控制的人才也太少,畢竟或許文武將領的優良不會因為地盤的大小而受到多少影響,士卒卻是不同。


  即使是身體素質好的士卒,也寧願選擇距離自己的家更近、地盤更多的人投靠。


  葉應武下意識的瞥向街道兩側,房屋綿延,遠處黑漆漆聳立著的,正是樊城的城牆,高大巍峨。而在樊城的對岸,還有另外一座更加堅固的襄陽。第一次葉應武對於控制襄樊,有了發自心底的渴望。


  畢竟興州三縣之地,還是太小了,自己騰挪不開啊。


  聽到葉應武遇刺的消息,牛富等人也很是著急,此時盡數站在府衙門前,直到看著葉應武和王進並肩而來,方才輕輕鬆了一口氣。葉應武是天武軍的靈魂和支柱,沒有了葉應武,整個天武軍或許已就是大宋的雄師勁旅,但是恐怕也難以再有更多的成就。


  畢竟現在是古代,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更多的還是取決於統帥。


  這還是牛富第一次見到葉應武,畢竟安陽灘之戰臨近結束的時候,牛富方才和江鎬堪堪抵達樊城,不過兩人倒是很快帶領麾下兒郎頂上去,總算是擋住了蒙古大軍北面的通路,攔截了大約兩三千潰散的步騎,也算是分了一杯羹。


  看著兩名年輕的將軍並肩而來,而其中一人在快到門口的時候下意識的微微後退,牛富就已經明白誰是葉應武了。站在台階上略略打量了已經聲名天下的葉應武葉使君,牛富也不得不感慨他的年輕,也羨慕這個年輕人所取得一切。


  不世功勛,天下誰人不識君!


  這樣的戰功就算是封公侯,也已經是可以的了,畢竟葉應武本來就是沿江制置副使,官位一點兒都不低。


  「在下侍衛馬軍都統制牛富,敢問可是葉使君?」牛富快步走下台階,上前微笑著說道,雖然他不是那種愛好溜須拍馬的人,但是對於葉應武還是很尊重的。讓樊城的統帥如此恭敬上前,這份榮耀葉應武也是有資格受得了的。


  不過對於牛富,葉應武可是打算收歸麾下的,當下里也不猶豫,從馬背上翻身而下,陰沉沉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拱手行禮:「正是葉應武,見過牛統制,牛統製為大宋戍守樊城十餘年,兢兢業業,在下不才,可是萬萬當不起牛統制如此相迎。」


  雖然知道葉應武這話裡面更多的只是應酬一下,牛富心中依舊是暖洋洋的,必經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他最放心不下、最牽挂的,可不就是這座傾注了太多心血的樊城?

  若是樊城丟了,估計牛富也活不下去了。


  「葉使君剛才遇刺,想來受驚。鄙人已經在堂上布下宴席,如果葉使君不嫌棄的話還請入內。」牛富急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葉應武在樊城遇刺,怎麼說也有他牛富的責任,所以這個時候牛富自然想的是先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再說。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葉應武這麼重要的人物,有那麼幾個蒙古餘孽或者官場仇人刺殺,也不是難以預料的,更何況他的官場仇人可是一點兒都不少。


  似乎看穿了牛富的心思,葉應武微微皺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是沒有多說什麼。站在牛富一邊的江鎬和楊寶都是投來詢問的目光,不過葉應武輕輕搖頭,讓他們不要多說什麼。


  唐震作為都虞候,在城外負責維持各廂秩序,至於馬廷佑去哪裡了,可想而知。葉應武在樊城遇刺,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臉,所以這傢伙已經帶著全部六扇門和錦衣衛人手追殺刺客去了。


  不把刺客全部殺掉,他馬廷佑也沒有臉前來見葉應武。


  賓主入座,歌舞隨著而起。雖然牛富和葉應武並不在意什麼歌舞,但是這畢竟是大宋官場上的慣例,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和眾多官員眼中的另類,就需要遵守這些潛規則。


  牛富端起酒杯,笑著說道:「此次安陽灘大捷,實在是打斷了蒙古韃子的脊梁骨,十萬大軍一夕覆滅,葉使君功不可沒。至少此一戰可以保證襄陽和樊城十年平安。某代替襄陽和樊城將士子民敬葉使君一杯,如此功績,已非片語所能言表。」


  葉應武也是微笑著端起酒杯,兩人一飲而盡。


  只不過放下酒杯之後,葉應武隨意的掃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卻是淡淡說道:「牛統制,現在襄陽之戰已經算是結束了,不知道牛統制認為下一步應該如何是好?」


  牛富一怔,沒有想到葉應武既不提及剛才遇刺的事情,也不像正常文武一樣扯一些風月無關的事情,而是開口便是襄陽和樊城的局勢。輕輕吸了一口涼氣,牛富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透這個年輕人的思維。


  不過當下里他也沒有猶豫,揮了揮手,歌舞姬紛紛退下,而牛富則是徑直拍了拍身後的牆壁,自有兩名親衛把他身後牆壁上的帷幕拉開,正是襄樊一帶刻畫精細的木圖。


  上面安陽灘戰後宋軍各部的位置已經明確的標了上去,顯然在不久之前牛富還站在木圖前面研究。


  顯然天武軍眾人也沒有想到牛富竟然在這裡都布置了一個木圖,要知道饒是葉應武,也不過就只是在議事堂中有一台木圖而已。頓時眾人對於這個其貌不揚的樊城守軍統帥刮目相看。


  到底是讓使君不斷讚賞的人,也不愧是堅守樊城十多年不動搖的老將,這一手露出來,讓大家誰都不敢小窺。


  葉應武倒是沒有太多的詫異,而是徑直看向木圖,淡淡說道:「安陽灘戰後,蒙古韃子在襄樊一帶就只有鹿門山還有一支實力不弱的騎兵屯駐,而他們的統帥正是蒙古年輕驍將伯顏,至於在鹿門山北側,還有隨州等處擁有萬餘兵馬,現在全都處於嚴防死守。」


  「伯顏?」江鎬忍不住詫異的看向木圖,這讓他想起來在鹿門山下那支突如其來的蒙古騎兵,靈活多變的戰術、收放自如的指揮,都讓江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第一次意識到在茫茫荒原上面對鋪天蓋地的騎兵時候深深的無奈。


  當時如果不是牛富恰巧帶領樊城守軍擺開了進攻鹿門山營寨的架勢,恐怕大多數的天武軍前廂將士就要葬送在那片荒原上了。這個伯顏還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


  葉應武點了點頭,旋即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一聲,果然就算是歷史改變再多,也終究難以遮掩黃金在沙子中綻放出來奪目的光彩。張弘范、伯顏,這最後滅亡了大宋的蒙古兩員大將,此時都已經展現出來了自己超乎常人的能耐。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都好好的活著,甚至張弘范就在這安陽灘營寨中,卻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唐震當時也是無奈的告訴葉應武很有可能讓張弘范在亂軍當中走脫了。


  對於葉應武已經把現在蒙古各部的情況掌握的一清二楚,牛富也是吃了一驚,他對於天武軍在之前實際上了解的不多,包括葉應武大鬧江南,也只是有所耳聞,所以對於葉應武麾下能夠戰勝皇城司的六扇門和錦衣衛自然算是知之皮毛,現在見到葉應武甚至沒有派出多少哨探,就已經探摸清楚周圍情況,難免驚訝。


  而且在驚訝之餘,看向眼前這個年輕的葉使君,牛富眼睛中不知不覺多了三分好奇和三分敬佩。也不知道葉應武的手中,到底還有多少世人不知道的秘密和力量,天武軍到底是一個怎麼樣強大的存在?


  更讓牛富好奇的是,那個瞬間將整個安陽灘營寨陷入火海的強大火器,到底是什麼樣的。要是樊城守軍也能夠擁有這樣強大的火器就好了,就算是不把蒙古十萬大軍全殲,也不至於被人家一直堵在安陽灘進退不得。


  「牛統制?」葉應武輕聲喊道。


  牛富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剛才已經陷入沉思不知道多久了,當下里尷尬的一笑,旋即說道:「現在蒙古韃子在這邊也就只有鹿門山能夠作為依靠了,只是要不要進一步攻克鹿門山,某卻難以抉擇。畢竟各部,無論是使君的天武軍還是某的樊城守軍,來回折騰已經精疲力盡了,至於襄陽守軍,此時想來已經讓呂安撫焦頭爛額了,更不要說進攻鹿門山。」


  「鹿門山必須要打。」葉應武毫不猶豫的說道,「鹿門山佔據漢水一側,只要鹿門山一天還在蒙古韃子的手中,就像一把尖刀一直頂在我們的心腹處,隨時都可能要命,所以某認為,鹿門山必須要打下來,至於隨州,則要看蒙古韃子對此有什麼反應了。」


  江鎬、王進等人對視一眼,已經躍躍欲試,而江鎬更是因為上一次在鹿門山吃癟,甚至沒有趕上襄陽大戰,所以對於這個伯顏恨得牙根痒痒,摩拳擦掌說什麼也要把伯顏從鹿門山上趕開!


  而王進也是不甘示弱,畢竟這一次嘗到了飛雷炮的甜頭,到時候把飛雷炮往鹿門山下面一拉,一頓狂轟濫炸,大軍就可以直接湧上去,根本不怕蒙古韃子會有什麼抵抗。


  牛富忍不住苦笑一聲,葉應武一說要打,天武軍這幾個殺胚就已經按捺不住了,果然是有什麼樣的統帥就有什麼樣的將領,這樣打起仗來嗷嗷叫的將領,還真是讓所有人眼饞。


  不過天武軍怎麼打他牛富還管不著,但是對面襄陽會怎麼辦,牛富就必須管一管了,當下里牛富看向葉應武:「使君,實際上不只是蒙古韃子,還有襄陽守軍。使君相比也已經知道,呂安撫因為接連失利而卧床不起,現在雖然呂常山(呂文煥,號常山)已經接過了他兄長的官職,但是具體如何使君比某很清楚······」


  葉應武似笑非笑的端起酒杯看向牛富,輕聲說道:「牛統制是不安心只在這樊城呆著了?還想要到襄陽去喝杯茶?」


  葉應武這麼一說,大堂中的氣氛頓時就嚴肅起來,包括之前一直沒有說過話的楊寶等人,都是下意識的目光投向牛富,一個個炯炯有神,顯然對於他們來說,襄陽呂家兄弟同樣是不亞於鹿門山的阻礙,要是能夠剷除掉,肯定是最好。


  牛富輕輕吸了一口氣,沒有想到自己倒是被葉應武反問了一句,不過這麼多年來呂家兄弟是怎麼表現的,他都看在眼裡,一次又一次的主動放棄戰機、一次又一次的落入阿術的圈套,就彷彿是在看著阿術戲耍兩隻猴子,所以對於呂家兄弟牛富早就有所不滿了,不過畢竟襄陽和樊城互為犄角,一時半會兒襄陽又不能沒有呂家兄弟,所以牛富只能盡量和呂家搞好關係。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對於襄陽和樊城來說,最大的外界阻礙已經煙消雲散,只剩下鹿門山那點兒蒙古騎兵,折騰不起來什麼風浪。是時候和呂家兄弟算一算這麼多年來的老賬的時候了。


  更何況葉應武帶著天武軍強勢進入,而只要是有點兒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這位葉使君和呂家兄弟,關係可不怎麼樣。所以牛富很清楚,葉應武和天武軍的出現,是自己千載難逢的機會。


  牛富看向葉應武,豁出去一般說道:「某想,而且也很肯定,葉使君比某更想。」


  看著牛富眼睛中綻放出來的光芒,葉應武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掃之前臉上的陰云:「是啊,某肯定比牛統制還想!這一句話說的一點兒都沒錯,且不論之前怎麼樣,就憑藉著剛才呂文煥嫉賢妒能,派出刺客當街刺殺某,這就不能這麼算了!」


  牛富猛地一震,而王進等人心中更是狠狠顫抖一下。


  呂文煥派出刺客?!可是大家誰看不出來這不過就是蒙古刺客最為卑劣的嫁禍,而葉應武難道看不出來么?王進更是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葉應武剛才開口口聲聲和他說知道是蒙古刺客。


  看來葉使君,是非得把這一盆髒水,強行潑到呂文煥身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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