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蛟入江誰人敵
PS:良心雙更(這一周事情少一些,每天擠出來一點兒,總算是多湊出來一章),所以厚顏無恥的求點兒訂閱什麼的
「前面是何人?!」火光映襯在臉上,忽明忽暗,劉師勇對著前面不遠處綽綽約約的身影喊道。
一人率先策馬衝出來,手起刀落,兩支隊伍之間僅剩的幾名在地上苦苦掙扎的蒙古騎兵已然是首級掉落。江鎬這才赤紅著眼睛喘著粗氣打量著眼前這支依舊整齊的步卒,忍不住怔住了。
劉師勇越眾而出,看著眼前渾身浴血的年輕將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可是前廂江都指揮使?」
江鎬抹了一把臉,手上都是紅色,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鮮血,聽聲音他已經想起來眼前是誰了,著急的說道:「劉都統,正是江鎬。使君還在後面,劉都統請速速趕開這一片的蒙古步騎,某回去營救使君。」
說罷江鎬就要調轉馬頭,劉師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馬韁:「江將軍,你們現在人困馬乏,根本不可能接著穿透蒙古騎兵的防線了。所以還是某這些水師兒郎前去吧。在上船之前這些兒郎們也都是陸上的好漢,不把使君救出來,某劉師勇這個興州水師都統,也不用幹了,自刎以謝天下。」
容不得江鎬反駁,劉師勇回頭怒聲說道:「興州水師的兒郎們,留下來百人幫助前廂的弟兄上船,其餘人,隨某殺!」
看著這些鬥志高昂的水師士卒衝上去,江鎬沉默片刻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住苦笑一聲,身後的將士們大多數連站都站不穩了,所以劉師勇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憑藉著這些人衝擊蒙古騎兵,不啻於以卵擊石。可是想起來葉應武還在後面,江鎬又忍不住擔憂的回頭。
火光衝天。人馬身影重重,哪裡有葉應武的身影?
涢水上范天順同樣也是滿頭大汗,不過現在和剛才相比,壓力總算是小了一點兒。兩艘樓船和十多艘蒙沖被分出去直接逼近轟擊隨州,使得涢水西岸的蒙古騎兵先行撤退,沒有了來自背後的擾襲,戰船來往運輸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大多數天武軍前廂的士卒走到這裡實際上已經沒有辦法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向前了,無奈之下范天順不得不抽調郢州水師的人手下船前去攙扶。這也就意味著運人上船的速度大打折扣。
不過無論是郢州水師還是興州水師的宋軍士卒,看向這些袍澤的目光中都是由衷的敬佩,畢竟就是眼前這些人,將兩路南下的蒙古步騎捻成碎末,也是眼前這些人,將光州糧草付之一炬,更是眼前這些人,奇兵西進,冒著被蒙古騎兵包圍的危險長驅隨州。
他們創造了太多的奇迹,他們沒有辜負「天武軍」這三個字後面所代表的榮耀。
更讓水師將士們震撼的是。這支遠征而來的大軍,他們的統帥並沒有像其他宋軍將領一樣衝鋒在後、撤退在前,而是親自率領著親衛擋在了整個大軍的後面,掩護後路。
這樣的主帥,或許在蒙古那邊有不少,但是在南宋這邊,卻是鳳毛麟角。當然大多數的宋軍將領已經有很久沒有出城作戰了,所以他們的表現如何也讓人難以猜測。
江鎬緩緩的從馬背上躍下,戰馬疲憊的徑直卧倒在地,口吐白沫。顯然活不成了。江鎬此時卻來不及惋惜,連戰馬都忍受不了這樣高強度的作戰,後面的將士們同樣也是一樣的疲憊難堪,所以到最後能有多少人走到這涢水岸邊。當真讓人焦急和擔憂。
一支上百人的蒙古騎兵從側翼突然間衝出來,正在陸續上船的天武軍前廂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陣混亂。本來還在怔怔看著遠方的江鎬輕輕吸了一口涼氣,拼盡全身力氣沖向蒙古騎兵來的方向。
留下來的水師士卒也就百人,能夠延緩一下這些蒙古騎兵的突擊速度就已經很不錯了。江鎬心中咯噔一下,原本的前廂就像是被繃緊的弦、是一群殺紅了眼睛的惡狼。但是現在這個弦已經松下來了,連日的疲憊讓他們甚至提不起來手中的兵刃。
若是蒙古騎兵殺入陣中,就等於獅子殺入了羊群,如入無人之境!
「弓弩,放!」身後傳來怒吼聲,江鎬微微搖晃了一下,無奈苦笑。
一艘樓船橫在幾艘坐灘的蒙沖後面,站在船樓上的范天順面色鐵青,如果不是自己一直緊緊盯著江灘,恐怕剛才就出了大事。床子弩和神臂弩同時開始咆哮,彷彿在蒙古騎兵前面拉開了一道幕牆。
「突火槍,直接上岸!」范天順現在也顧不上突火槍的珍貴了,能夠將江灘保住才是正事。
幾艘蒙衝上忙著攙扶天武軍前廂士卒的水師士卒也都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蒙古騎兵弄得一怔,不過旋即反應過來,紛紛抬起神臂弩反擊,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還想殺進來,真是不識好歹。
上百蒙古騎兵在接連數輪的箭矢中很快消散殆盡,而江鎬也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剛才真的命懸一線。彷彿最後一絲力氣都已經被抽幹了,江鎬緩緩閉上眼睛,整個人徑直倒在了河灘上。
冰冷的涢水漫上來,打濕衣衫。
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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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戰都兜了一個圈子,重新繞到楊寶側翼。此時蒙古騎兵都已經陸續退了下去,本來這些騎兵的任務就是憑藉著騎兵衝擊的速度將宋軍的陣型搗亂,為後面的步卒壓上提供機會。
蒙古騎兵如風一樣,來得快去的也快。而大隊的蒙古漢家步卒已經邁動著腳步緊緊追上來。
「務必攔住他們。」葉應武冷聲說道,身後還有四百餘名騎兵,一番大戰下來即使是最精銳的天武軍百戰都,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上百人手的損失。
吳楚材和江鐵依舊在葉應武的一左一右,四百多名騎兵時而分散時而聚合,狠狠地鑿進了蒙古步卒的陣型中。對於蒙古步卒來說,很少經歷騎兵的衝擊,所以對於這支突然間殺出來的宋軍騎兵幾乎沒有任何防範。
就像剛才蒙古騎兵起到的作用一樣,沖在前面的兩個蒙古步卒千人隊很快亂作一團。
「頂上去,掩護中軍弟兄撤退!」一聲呼喊從另外一側傳來。緊接著黑暗中迸發出突火槍的光焰。
緊跟在突火槍後面,神臂弩密集發射。大隊的宋軍步卒雖然都是手持刀盾的輕甲步卒,但是依舊毫無畏懼的撞進蒙古步卒的陣型中。當先一人縱臂高呼,不是劉師勇還能是誰。
水師步卒雖然戰力或許比不上天武軍各廂士卒。但是至少是一支沒有經過長途跋涉的生力軍,再加上殺出來的突然和火槍弩箭的配合,很快就讓混亂的蒙古步卒後退。
「使君,末將險些來遲,還望使君恕罪。」劉師勇快步走到葉應武馬前。拱手說道。
葉應武點了點頭:「事不宜遲,水師將士既然來了,那便和某一起掩護中軍兒郎們撤退。」
劉師勇還沒有答應,一支足足四五千人的蒙古騎兵就再一次出現在視野中。水師步卒一共只有兩千多人,面對這個人數在自己兩倍以上的蒙古騎兵大隊,頓時有些慌亂。
「將士們,某葉應武就在這裡,和你們並肩奮戰。」葉應武急忙縱馬上前,手持佩劍朗聲喝道,「弓弩手在前。突火槍居中,一邊後退一邊阻擊,不可慌亂!」
看著火光中突然衝出來的年輕小將和他身後飄揚著的「葉」字將旗,水師士卒們頓時安心不少,弓弩手和突火槍手很快就站好位置。
「讓楊寶把長矛兵都抽調過來,重裝甲士可以上了。」葉應武微微皺眉對江鐵吩咐一聲。
剛才追隨著百戰都撤回來的中軍後衛步卒也都陸陸續續趕過來,尤其是那些重裝甲士,本來就是體力超群,所以或許他們是整個天武軍當中最有精神的人,剛才進攻的蒙古步騎沒有支撐片刻就崩潰了。讓他們一直手痒痒卻沒有對手。
現在又是一支蒙古騎兵送上門來了,那就沒有必要客氣。
重裝甲士脈動沉重的步伐堪堪擋在步卒袍澤前面,水師弓弩手也趁機在重裝甲士的縫隙中射箭。
蒙古騎兵很快就如同浪潮一樣席捲而來,只不過他們拍打在礁石一般的重裝甲士上。終究還是無可奈何的化為碎末散去。一把把大斧在火光中揮動,刁鑽的箭矢在風中亂竄。
「蒙古韃子的進攻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猛烈了。」吳楚材輕輕鬆了一口氣,這些蒙古騎兵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兇狠的衝上來,而是在受到重裝甲士的阻撓之後便徑直向兩側分開。
葉應武點了點頭:「你看那邊,隨州城已經有火光了,顯然水師戰船正在進攻隨州城。所以蒙古人不想再和咱們糾纏了。」
果不其然,遠處隨州城方向,剛才還是星星點點的光亮,現在卻已經是火光衝天,隨州不僅是蒙古大兵屯駐的地方,更是這左近除了光州外另一個囤積糧草的地方,要是城中的糧草有什麼好歹,蒙古大軍恐怕就真的要餓肚子了。
也難怪蒙古步騎都是虛晃一槍徑直後退,因為黑暗中誰也不知道宋軍水師是真的想要攻克隨州城,還是只是為了掩護天武軍撤退。棄隨州於不顧一味攻打天武軍,若是隨州有了三長兩短,就真的沒有辦法交代了。這樣的險,誰都不敢冒。
「抓緊走。」葉應武面色陰沉,現在蒙古人只是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宋軍在進攻隨州城,要是讓他們反應過來,駐紮在城北的步騎及時趕到的話,恐怕天武軍就真的是難以脫身了。
「不可戀戰,速速撤退。」劉師勇高聲呼喊,原本就對於這鋪天蓋地而來的蒙古騎兵心存畏懼的水師步卒頓時鬆了一口氣,開始大踏步的向後退。
這一段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好在之前江鎬帶領前廂、楊寶帶領中軍已經來回廝殺了很多趟,所以沿路上除了一兩支和大隊走散的蒙古步騎百人隊之外,已經無人阻攔。
「神臂弩,放!」楊寶扶著岸邊一塊石頭,一邊喘息著一邊下令。
箭矢呼嘯著破空而去,緊緊咬著水師士卒不放的那支蒙古百人隊直到前面已經是宋軍水師戰船能夠掩護得到的地方,所以也不敢戀戰。再加上范天順見到牽制有效果,派出了更多的戰船攻擊隨州城,讓這些蒙古步騎不得不先回去幫助防守。
看著近在咫尺的大小戰船,葉應武輕輕鬆了一口氣。
無論是如何,自己總算是帶著這些弟兄們從光州那等絕地逃了出來。天武軍這一次可以說是書寫了奇迹。
眼前一黑,如果不是江鐵和吳楚材一左一右眼疾手快,恐怕葉應武就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使君,使君!」左右親衛急忙簇擁過來,他們這才發現葉應武身上的傷口就有四五道,還有一支箭插在前胸一側,只不過箭桿已經被他悄悄掰斷,這才沒有人注意。
一瘸一拐走過來的楊寶面色陰沉的瞪了江鐵和吳楚材一眼,旋即無奈的搖了搖頭:「來,某把使君背上船。」
「遠烈!」人群被分開,楊絮快步走上來,看著滿臉血污已經暈厥過去的葉應武,眼眶之中打轉的淚水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縱橫恣肆。看著近在咫尺的葉應武,楊絮緊緊攥著他的手。
「護衛不周,屬下該死。」江鐵等人此時再也忍不住了,都是低著頭強忍淚水單膝跪地,聲音已經哽咽。
楊絮輕輕嘆道:「沙場之上,刀劍無情,不怪你們。現在還是抓緊上船,給使君療傷。」
楊寶想要上前,劉師勇一把拉住他,搖了搖頭:「楊將軍已經精疲力盡了,還是某來吧。使君幾次陷入險境,和某救援不及時有著很大的關係,所以還是讓某將使君背上船。」
話音未落,劉師勇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還請夫人成全。」
楊絮點了點頭,放開葉應武的身軀,徑直向著河灘走去,夜風吹動衣衫鬢髮,身影分外的孤獨。
百戰都將士們都是默然無聲,肅然而立,其他還沒有上船的天武軍將士和水師士卒都是向兩側分開,雙目赤紅。江鐵猶豫了片刻,站起來一把抓起葉應武的將旗,邁動步伐走在劉師勇後面。
在風中,赤色的旗幟迎風舞動,就像是那遠遠近近的火光渲染。
站在樓船上,范天順臉色有些複雜的看著劉師勇背著葉應武走上戰船。實際上葉應武受的傷並沒有在致命的位置,即使是那一箭也只是刺中了右胸而不是心臟所在的左胸,現在葉應武暈厥更多的原因是體力不支和操勞過度。
畢竟葉應武還是當日紈絝的身板,能夠和這些天武軍千錘百鍊的將士們轉戰百里急行軍,然後又在剛才三番屢次帶領百戰都突擊,憑藉的只是最後的意志了。現在逃出生天,暈倒在地卻也很正常。即使是剛才天武軍前廂都指揮使江鎬也是倒在地上良久方才緩緩爬起來。
這些人終究不是鋼鐵鑄就的,他們也會疲勞。范天順默默地看著大小站船上東倒西歪的天武軍將士。
但是為了身後的每一寸土地,他們已經竭盡全力。天武軍一萬五千人北上,現在能夠回來的不到萬人,但是這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奇迹了。一個葉應武親自書寫的奇迹。
被他們消滅的蒙古步騎人數已經超過了他們死傷的人數,這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次葉使君若是平安無事,便算是龍入大海了。」范天順喃喃感慨道,如此絕地都能死殺出一條血路,在背後做小動作的賈似道還能夠將葉應武怎麼樣?
這襄陽,別看十五萬大軍掌握在呂家兄弟手中,但是唱主角的已然註定是葉應武和他的天武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