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蘄黃紛亂幾處煙(中)
PS:周三下午沒課,歡樂雙更
「殺,一個不留!」楊寶縱身躍上高牆,城牆上的戰鬥很快就已經結束,懷都下落不明,城門轟然打開。大隊的宋軍步卒從城門中湧入,託了蒙古士卒拆乾淨大多數院落樓閣的福氣,甚至就連巷戰都可以避免了——是在找不到一條小巷打巷戰。
「殺!兒郎們,咱們水師也是和這幫子傢伙一起操練了一個月的,怎麼著不能縮了!」劉師勇仗劍卓立在船頭,朗聲呼喊。身後如潮的宋軍步卒和水師士卒從船上一躍而下。
看著從城牆上下殺進城中的宋軍步卒,楊寶總算是舒了一口氣,老子這一次費盡心機,總算是算計了你一回。不過收拾三千人,用了一萬人再加上水師戰船,說出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如果不是葉應武要求全殲,楊寶根本不想玩兒的這麼複雜。
現在戰局已定,楊寶更多地是輕鬆而不是欣喜。
一名披甲的小將大步走上城牆,笑著看向楊寶:「楊指揮使這一次倒是得意了,不過是不是算欠下了某一次人情?」
楊寶苦笑道:「章將軍這是要上來搶功勞么,城裡還有韃子,章將軍就忍不住了?不過這一次某還是要多謝章將軍和錦衣衛的弟兄們了,若是沒有你們幫忙,恐怕我們也沖不到城下才讓韃子發覺。」
來的正是章誠,只不過這個向來嚴謹穩重的年輕小將,此時臉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得意神色,畢竟這次偷襲,如果沒有麾下錦衣衛將蒙古遠近哨探一個不漏的解決,恐怕楊寶想要拿下蘄州城還真的得費點兒功夫。
「南門水師情況怎麼樣了,要是老劉那傢伙被困在南門,老子親自帶人去救他!」楊寶不想和自得其樂的章誠站在一起,想起來劉師勇水師還沒有消息傳來,若是能夠幫他一把。自己也就可以像章誠一樣不要臉的上去分功勞了。
然而飛快跑來的傳令兵卻是讓他的希望破滅了:「啟稟兩位將軍,南門已經被突破,因為水門上的柵欄都已經被韃子士卒拆除,所以水師戰船進入城中根本沒有阻攔。現在沖在前面的南北兩個先頭都已經在蘄州府衙外面會合。」
楊寶和章誠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覷。果然這世道,沒有運氣最好,只有運氣更好。
「懷都呢,這個傢伙老子費盡心思算計他,可不能跑了。」楊寶頓時也顧不上感慨。整個蘄州之戰的重點,還是懷都。
「懷都帶著數百殘兵退守府衙,弟兄們已經在進攻了。」
「走!」楊寶冷笑著說道,「某倒要看看這是個什麼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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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富貴只是天武軍中軍的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士卒,這從他那土得掉渣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當初他爹娘給他起這個名字,也不過是寄託了千百年來華夏民族最原始也是最質樸的夢想。
只要能夠博的些許富貴功名,能夠光宗耀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作為村裡面的壯丁,當初天武軍在附近招募士卒的時候,張富貴一咬牙就和村中幾個小夥子一起都去了。這一輩子如果就像之前那樣在地裡面刨食。是永遠都不可能大富大貴的,這點兒張富貴心中很清楚,所以還不如跟著天武軍,到戰場上轟轟烈烈走一回。
畢竟這不是普通的屯駐大兵和地方鄉兵,也不是刺配充軍,而是天武軍在招人。那個締造了麻城、黃州兩次大捷的傳奇軍隊。自古以來在民間什麼東西都有可能被神化,有了葉應武派人在後面推動和王爚等人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天武軍自然已經被近乎神化。
這也是為什麼天武軍並不擔心兵源的不足,並且能夠區區幾個月內拉出來數萬壯丁。
也不知道被那些魔鬼都頭們折騰了多久,張富貴終於在睡得暈暈沉沉的一天晚上。和一個營帳中五六個人都被拉了出去,一直走到空地上他們才發現,不只是他們一個營帳。
上萬天武軍中軍士卒盡在此處,戰旗招展、火把燃燒。張富貴當時在夜風中打了一個機靈。這才意識到,這並不是平時常見的拉練或者各種出乎意料的折磨人的法子。
而是,戰爭來臨了。
天武軍中軍全體北上,晝夜兼程。
只不過讓張富貴奇怪的是,上萬人的天武軍中軍,再加上協助的數百艘水師戰船。抵達蘄州城后,只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將整個城中能夠拆的門板、窗戶都拆了一乾二淨,甚至還填上了井。做完這些更像是小孩搗蛋的事情,天武軍中軍便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城,一退就是數十里,而且中間還不斷的後退。
就當軍中都頭各個都是面色鐵青、士卒們也同樣議論紛紛的時候,今天下午,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天武軍中軍都指揮使楊寶下達全速西進的命令,軍中哨騎、精銳斥候全都沖在最前面開路,一路上張富貴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多少橫屍當場的蒙古哨探。
但是當時甚至沒有誰來得及往上面吐一口吐沫,因為大軍向前突進的速度令人咋舌。恐怕也就只有平時將越野拉練當做家常便飯的天武軍才能夠做到。
剛剛入夜,天武軍中軍殺到蘄州城下。
大軍撲城,一戰而落。張富貴來不及停下來喘氣,就緊緊追隨著自家都頭的旗幟沿著一條街道向城中殺去。那些百姓們口口相傳、猶如妖魔的蒙古韃子,就在面前雪崩一般潰敗。
其實細細看去,那些七橫八豎倒在街上的屍體,都是一樣的兩個眼睛一隻鼻子,也都是一樣的披著甲,握著刀。就算是再怎麼打量,好像也看不出來三頭六臂在哪裡。
「愣什麼愣,給老子上!」一側的十將在發獃的張富貴屁股上踹了一腳,惡狠狠地說道。
話音未落,他已經衝到前面,那裡還有上百蒙古士卒且戰且退。張富貴初入夢醒的大吼一聲,緊緊跟上去。心中也是暗暗慚愧。到底人家是十將,自己是士卒,雖然都是第一次參加實戰,但是這表現就是不一樣。看來想要當十將,也是要有兩把刷子的。
「富貴,小心!」身邊傳來一聲驚呼,卻是張富貴一個營帳裡面的李義,這傢伙塊頭比較大。平時不同的都之間有矛盾的時候,往往都是這傢伙先行衝過去開打的,所以關禁閉和站軍姿一點兒都沒少罰過,不過這個時候李義卻是一點兒沒有平時玩世不恭的笑容,臉色猙獰,就地一滾將張富貴撞開。
幾支零散的箭矢擦著兩個人的後背呼嘯沒入青石板的地面,剎那間張富貴和李義都是一身冷汗。來不及說謝謝,張富貴從李義的懷裡掙脫,手中刀一揮,劃出一道絢爛的弧線。
挺槍衝上來的幾名蒙古士卒被這個突然間爆發的宋軍步卒嚇得不由自主退後兩步。張富貴冷冷沖著那幾名蒙古士卒一笑。腳下步伐卻是越來越快,手中刀舞動捲起刀鋒滾滾。
剛才差點兒就斷送在這裡,讓張富貴心頭的怒火徹底點燃了。
「富貴,閃開!」身後依舊是簡單的怒吼,李義手裡提著大斧便硬生生撞進交錯的人群中,大斧揮動,一連劈斷了眼前三支長矛,李義身高體壯,本來就是重裝甲士,只不過這一次進攻要求的是速度。所以楊寶讓所有重裝甲士只拿著斧頭跟著輕裝步卒一起衝上來。
後面陸陸續續衝上來的百餘名宋軍士卒也發現了這幾個原本隱藏在街邊民房中的漏網之魚,頓時毫不猶豫的一擁而上。本來衝進城的宋軍步卒和水師就有將近兩萬人,而蒙古士卒只有三千人,怎麼夠大家殺的。所以有人自己送上門來,自不能再客氣。
張富貴一刀砍翻一名蒙古士卒,滾燙的鮮血濺在衣襟上,只不過似乎凶性都已經殺出來了,張富貴甚至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赤紅著眼睛四處尋找蒙古士卒。然而一共只有三四人,卻被上百人包圍,哪裡還有留下來活口的可能?
就在這時,馬蹄聲響,幾名全身披掛的宋軍將領朗聲喝道:「弟兄們,隨某前去蘄州府衙!」
赤旗招展,幾匹駿馬絕塵而去,緊跟在後面的大隊宋軍步卒也在招呼這些為了三四個蒙古士兵就一擁而上的「可憐」弟兄,更有甚者笑著喊道:「別從這裡找這點兒殘羹冷炙了,那大魚大肉都在州衙裡面,抓緊跟上來!」
話音未落,張富貴就已經大步沖了上去。緊接著李義等宋軍士卒跟隨著他的身影,也跟隨著前面那面招展的赤色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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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懷都來說,短短几個時辰之內,彷彿從天上一直摔到地面,而且摔了個頭破血流。
自己麾下不過是三千士卒,又是在城中,蒙古騎兵根本不可能發起衝鋒,所以對於結局是什麼樣的懷都心中已經有數。但是並不代表著他就像這麼簡簡單單的扔下武器投降或者引頸自殺。這三千兒郎是他帶入如此絕境的,現在大多數的人估計都已經戰死了,能夠聚集起來的也就只有自己身邊這兩三百人,而且差不多人人帶傷。
門外馬蹄聲陣陣,不過看不清楚外面的情況。蘄州畢竟是江北州府,府衙修建的時候也曾經考慮過外城被攻克的情況,所以四周都是高牆環繞,就差修建角樓了。這樣的話,總算是在巷戰中能夠提供最後的屏障。
府衙大門已經不在了,懷都站在空曠的大堂上,可以清楚的看見,原本空蕩蕩的門前大街上,出現第一個身影,緊接著密集如潮的宋軍步卒湧現,一面面赤色的旗幟迎風。
忍不住苦笑一聲,懷都終究還是挺直腰桿,一把抽出佩刀:「兒郎們,隨某,最後一戰!」
蒙古騎兵們雖然沒有了坐騎,但是依舊用蒙古語朗聲應和他們的統帥,但是站在兩側甚至前面的漢家步卒,卻都是一言不發。甚至還有人下意識的回頭看看懷都,眼光中都是難以言表的複雜。
楊寶縱馬躍上台階,微微皺眉看著這些甚至連弓箭都沒有,卻依然準備負隅頑抗的蒙古士卒,終究還是忍不住冷聲說道:「前面就是懷都千夫長吧,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可以考慮拋下兵刃了,某相信使君不會為難你們的。」
懷都不屑的沖著地上吐了一口痰,用漢語回答:「你們這些南蠻子,不過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長時間,我看你也是有些才能的,不如跟著某投降我大蒙古汗國,少不了封妻蔭子!」
「封妻蔭子?」楊寶的冷漠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笑容,「某倒是想封妻蔭子啊!」
懷都一怔,自己剛才不過是氣憤的還擊,這個南宋將領,怎麼卻突然變成這樣,莫不成一句「封妻蔭子」就讓他動心了,這世界總不至於其妙到這個地步吧。
楊寶環顧四周,宋軍士卒們和蒙古士卒們的目光也都變得有些怪異起來,兩邊的將領都不是什麼善茬,面對面不應該死磕么,怎麼突然間你一句我一句「快樂」的交談起來了呢?
「韃子犯我大宋,使我無數大好兒郎無妻可娶,無子可封,為此華夏山河戰死沙場!」楊寶一把抽出佩刀。直指懷都,「我呸!不要給老子提什麼狗屁封妻蔭子,你們,不配!」
話音未落,身後無數的宋軍士卒紛紛吶喊起來,兩側高牆上宋軍弓弩手也攀爬上去,一支支神臂弩直直對著懷都。只要楊寶一聲令下,恐怕懷都不變成刺蝟才怪。
然而不等宋軍士卒動手,那些原本在兩側的蒙古漢家步卒,卻是不知道誰帶頭喊了一聲,竟然全都扔下兵器,跑向楊寶這邊,這一出倒是讓準備下令進攻的楊寶和已經把心一橫臨死一戰的懷都目瞪口呆。只不過楊寶身邊的章誠冷聲喝道:
「這些助紂為虐的士卒,留下來也是禍患,殺!」
話音未落,幾名錦衣衛當先,本來就處於爆發邊緣的宋軍士卒怒吼著沖入散亂的蒙古陣型中,包括那些放下兵刃的蒙古漢家步卒,片刻之後風捲殘雲,大堂上下已然沒有一個活口。
楊寶忍不住張了張嘴,最後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章誠的為人天武軍高級將領都清楚,這一次敢如此出手,肯定不是自己的主意,要說背後沒有葉應武的指點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章誠看著眼前血腥的場面,面色如常的沖著楊寶一拱手:「楊指揮使,是某專斷了,還請指揮使不要見怪。使君臨行之前告誡一個活口不能留,這一次務必讓阿術痛的刻骨。某剛才也是不得已奉命而行。」
楊寶這才想起來葉應武當時的嚴令,但是心頭一緊,旋即苦笑著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畢竟也不過就是不到百十號人,若是專門為了安置這些人,浪費的精力糧食,還不如直接殺了了事。這個時候不是和章誠議論的時候,楊寶沖著章誠一拱手:
「是某忘了,多謝小將軍提醒。剛才如果不是小將軍及時出手,恐怕就要鑄下大錯了。」
站在楊寶和章誠一側的張富貴,看著那些遍地的屍體,忍不住暗暗咋舌,不由自主的瞟向身邊,身材高大的李義此時早就目瞪口呆,良久之後方才忍不住輕聲說道:「臨陣倒戈,天地不容??????」
張富貴打了一個機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