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清風徐徐笑玲瓏
PS:感謝書友菜園上的菜菜的支持,筆耕不輟,即在今朝
輕輕吸了一口氣,葉應武看向江萬里,他心裡很清楚,若是自己此時此刻說服不了江萬里和葉夢鼎的話,那麼廖瑩中必然會死無葬身之地,當下里便也毫不遲疑的說道:
「此時是我大宋咸淳二年,從建炎南渡也來,百年沉浮,大宋偏居東南,難以北上半步。究其根本,在於朝內朝外難以同心協力。郾城是外有武穆岳王浴血奮戰,奈何朝中奸佞亂國,郾城之後忠魂縹緲;之後便是采石磯,若非虞相公力挽狂瀾,恐怕現在已無大宋,最後虞相公也是積勞成疾、憤郁而死,箇中原因,兩位心知肚明;再之後包括韓相公北伐、端平入洛,哪一次不是大敗而歸。」
江萬里和葉夢鼎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葉應武這是在赤果果的指出因為朝廷的無能,一次又一次的北伐失敗,別說收復燕雲十六州,就是重新撿拾靖康時候丟掉的大好山河,都已經成為了難以實現的夙願。這是每一個仁人志士的最終追求,然而卻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究其根本,在於一個混亂不堪、奸佞橫行的朝廷。
「什麼意思?」江萬里冷冷的說道,拳頭攥緊。
葉應武毫不猶豫的抬頭迎著江萬里咄咄逼人的目光:「別的原因暫且不說,單有一點,大宋人才的匱乏,兩位也是看得出來的,師尊也因此而力排眾議設立白鷺洲書院。現在北面蒙古韃子傾國而來,其勇猛難以阻擋,若是我大宋上下仍然還在沉溺於你死我活的黨爭,那麼就只有崩潰這一個可能!更何況廖瑩中和翁應龍這些年助紂為虐不假,但是如果他們能夠將功贖罪,那麼又有何妨?」
現在是用人之時!葉應武雖然沒有明言,但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個理由雖然看上去那麼的單調、那麼的蒼白、那麼的沒有底氣,但是江萬里和葉夢鼎卻是依舊難以回答。
此時正是用人之時,放眼整個大宋誰不明白?無論是江萬里還是賈似道,實際上手下都已經沒有足夠可以依靠的人了,大部分的官員實際上都屬於那種平庸、無能之輩。如果不是看在他們平時緊跟腳步不動搖以及實在是沒有別的人能夠頂替的份上,哪裡會讓這種人在官場上混吃混喝?
大宋養士三百載,最後卻都成了這等蛀蟲一般的人物。像廖瑩中這樣曾經輔佐著賈似道一步步走到現在位置,並且勉強維持整個南宋穩定的人物,其手腕能力自然可見一斑。正是江萬里這一邊求之不得的。更主要的是,廖瑩中手上實際上並沒有什麼黑歷史和血案,為人尚且算是正直清廉,並不像賈餘慶這些人,就連私通蒙古都是家常便飯,更何況其他正常的欺男霸女了。
「現在不是打擊異己、著眼黨爭的時候,」葉應武見到江萬里和葉夢鼎猶豫不決,索性接著又加了一把火,「現在最重要的是襄陽,只有整個大宋真正團結如一。齊心協力才有可能將阿術抵擋住,只有襄陽一戰而盛,整個大宋才有迴旋的餘地!」
江萬里緩緩開口:「你有這個信心,廖瑩中能夠為我所用?」
「為何不能?」葉應武反問道,「弟子和他曾經交談過幾次,此人良心未泯,而且又頗有能力,既然可以知錯而悔改,我們又何必做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這件事情歸根結底還是你葉使君和天武軍的事情,既然你已經堅持這樣。老夫也不能說什麼。」江萬里微微皺眉,嘆了一口氣,「遠烈,這一次的一切重任都在你的肩上。不要讓這些在背後看著你的父老鄉親們失望。」
葉應武一咬牙,沖著江萬里和葉夢鼎一抱拳:「這是自然,既然天武軍要北上,那麼便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國運生死之戰。沒有退路,必然有犧牲。某,會儘力去的。」
江萬里和葉夢鼎都感覺出了葉應武話中的不確定和決然的氣勢。心頭都是悚然一震,同時站起身來。葉夢鼎沉吟片刻后,緩緩說道:「趁著現在還有些時間,多多陪陪她們。」
葉應武一怔,不過江萬里卻是旋即打趣道:「鎮之這是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抱孫子了,遠烈你不只是面向前面任重而道遠,就算是身後也是重任在肩啊!」
頓時明白過來,葉應武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心中也有一種暖暖的感覺,這兩個七百年前的老人,實際上也是想讓自己放鬆一下,畢竟他前面的艱難,或許別人不能想象,宦海沉浮一生,已經經歷了太多風風雨雨的兩個老人卻是清楚。
當即輕輕鬆了一口氣,葉應武也是嘴角掠過一絲笑容:「還請爹爹放心,孩兒定然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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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應武從議事堂當中走出來,頓時一股酸軟的感覺瀰漫全身,葉應武這才想起來這不過是大婚的第三天,自己一大早就飛馬前去通山縣,折騰了一圈,現在回來有和這麼多人打嘴炮,已經折騰了足足大半天了,抬頭看看,太陽都已經偏西。
肚子咕嚕嚕的響,葉應武這才想起來自己一路奔波竟然連午飯都沒有吃,甚至身上的塵土也都沒有洗去。現在當真是又困又累,緩緩地走進后宅,卻發現甚至連個等候的丫鬟都沒有,頓時感覺被忽視了的葉使君怒火中燒,徑直向後院內走去。
歡笑聲隱隱約約的傳來,葉應武站在長廊上看去,假山之間晴兒、鈴鐺等幾個丫鬟都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打量四周,而王清惠則是唇角掛著冷笑,負手站在一側的小橋上,雖然是背對著假山,但是似乎胸有成竹。
而青萍則是攙扶著陸婉言站在王清惠前面的二層小樓上,饒有興緻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似乎大婚那天陸婉言被葉應武折騰的太慘了,竟然這兩天都得讓青萍攙扶著才能夠走動。
所以像捉迷藏這種遊戲,雖然她少女心態很想參與,可是也是有這個心沒這個能力了。
葉應武看著眼前的景象,緩緩閉上眼。彷彿那些丫鬟們奔跑間可以壓制的笑聲就在耳畔迴響,近在咫尺一般。清風徐徐,疲憊的感覺緩緩蔓延,吞噬著自己的感覺。不過葉應武旋即搖了搖頭。蹲下身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倒是想要捉弄后宅這些女眷一番。
「時辰到,惠娘快去吧!」小樓上陸婉言笑著說道。
儼然沒有將這些「笨拙」的丫鬟放在眼裡,王清惠勝似閑庭信步一般向著假山中走去,晴兒跟著王清惠的時間最長。自然對於自己小娘子的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小心謹慎的在亂石當中穿行,目光時時刻刻不離王清惠的身影。
而鈴鐺等人並不清楚王清惠到底有何能耐,一名丫鬟更是自作聰明的向著王清惠的後面繞去,企圖來一個燈下黑。王清惠悠悠然的在假山當中穿行,絲毫沒有在意剛才小橋上計時的香已經燒掉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王清惠卻是突然回過身來,腳步輕移,幾個躲在她身後洞窟中的丫鬟頓時被逮了一個正著,只能無奈的出來。
遠遠地看到自己人片刻之後就已經折損過半。鈴鐺心中也是悚然,而王清惠似乎發現了她的藏身之地,沉吟片刻后徑直向著這邊走來。鈴鐺心中震驚,四顧之下卻只有那條通向水榭的長廊上空無一人,急忙飛快的弓腰翻過欄杆,跳進長廊中,卻不料猛地栽進一個人的懷裡。
葉應武微笑著一把將鈴鐺驚恐的腦袋按下,做了一個輕聲的動作。鈴鐺緩過神來,小聲抱怨:「郎君,你這是做什麼。躲在這裡想要嚇唬誰啊?」
葉應武伸手在鈴鐺眉心戳了一下,與其說是他家老爺,倒不如說是一個教訓妹妹的兄長:「你這丫頭,都已經快要出嫁的人了。怎麼還和惠娘她們玩這個,要是傳出去豈不是丟了葉家的臉!」
鈴鐺忍不住俏臉一紅,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卻是忍不住將頭埋得更低了。葉應武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就在這時,王清惠似乎走到了剛才鈴鐺藏身的地方,一見此處空無一人。頓時驚訝的「嗯?」了一聲。
緊接著又是寂靜,不過腳步聲旋即響起,卻是越來越快,直向著長廊的方向。剛才鈴鐺藏身的地方除了王清惠的來的時候那條道路,就只通向長廊,自然這個腦子不笨的丫鬟只可能向著這裡跑。
然而當王清惠冷笑著走到長廊上的時候,卻依舊是空無一人。
長廊向著舒雲軒方向是筆直的,但是向著水榭方向卻是彎曲,配得上九曲迴廊的名號。王清惠只是遲疑了一下,緊接著便邁動腳步向著水榭方向走去。晴兒這個丫鬟鬼精鬼精,又和自己向來咫尺不離,所以必然是最難找到的,先將這個鈴鐺抓住再去找那個丫頭。
羅紗隨著風搖擺,王清惠秀眉微蹙,掀開眼前的羅紗,向著不遠處的水榭而去,沿途已經沒有假山阻隔,那個丫鬟自然不可能從長廊中跳出去暴露,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藏身在水榭中。
畢竟這裡綺琴最喜歡來的地方,也是鈴鐺最熟悉的地方。
「叮!」一聲琴響,不過又旋即戛然而止。王清惠回頭,已經看不見橋上的香,不過這琴聲似乎在誘惑著自己走進去。輕輕咬了咬牙,王清惠徑直推開半掩的門。
琴聲沒有再響起,王清惠站在門口,遲疑不決。前面的羅紗遮掩處卻是傳來一聲輕響,王清惠旋即流露出一絲笑容,這個鬼丫頭,還以為能夠偽裝成綺琴姊姊將我嚇跑,可惜卻是弄巧成拙,怕是現在這丫頭也發現自己根本彈奏不出來綺琴那種高超的水平。
王清惠猛地掀開羅紗,笑著說道:「鈴鐺,你還是??????啊!」
羅紗後面,葉應武打著哈欠靠在綺琴的腿上,手在那「綠綺台」古琴上隨意的撥弄著,而綺琴手中捧著一本書,對於這麼一個無賴當真是哭笑不得,只能沖著震驚的王清惠苦笑一聲。
沒有鈴鐺的身影!王清惠突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因為自己一直認為勝券在握,所以根本忘記了時間,那炷香此時恐怕已經燃燒殆盡了,然而自己卻在這裡根本沒有看到那兩個鬼丫頭的身影。
看著明顯就是在包庇鈴鐺的葉應武,王清惠跺了跺腳:「你讓開,讓我看看後面有什麼。」
葉應武卻是很無賴的笑著坐直,一把攬過綺琴:「某的後面?不過就是一個書架罷了,有什麼好看的。」
綺琴強忍著笑對王清惠使了一個眼色,這后宅無論如何還是自家夫君最大,還是抓緊認輸為好。王清惠對於葉應武這蹩腳的演技氣憤不已,憤恨的一甩衣袖,便要離開。
看著王清惠走開,綺琴方才從葉應武懷裡掙脫,微笑著說道:「你啊,怎麼還這麼逗弄惠娘?還有看看這身上的塵土,還不抓緊去洗一洗,把妾身的衣衫都弄髒了。」
葉應武無奈的搖了搖頭:「惠娘向來心高氣傲,殺殺銳氣也好,否則以後在這后宅某也得不得安生了,有你一個鬼機靈的就已經夠了,再加上婉娘和惠娘,豈不是要翻了天。」
「什麼叫鬼機靈的。」綺琴嗔道,一把推開葉應武。
葉應武笑著說道:「不說這些。某來回奔波飲盡飛塵,總算是把外面的事情都打點清楚,現在就要開始打點后宅的事情了。現在天武軍上下數萬將士還有爹爹、阿媽他們可是都在看著呢,你們幾個無論是誰,怎麼也得先給葉家誕下後代再說,這是要穩定人心的!」
綺琴俏臉微紅:「你去找婉言妹妹啊,纏著妾身做什麼。」
葉應武從容一笑:「雨露均沾,現在到你了,你們幾個誰也別想跑!」
「流氓!」這卻不是綺琴說出來的,鈴鐺從書架後面跑出來,也顧不得什麼王清惠就在外面了,這一對兒狗男女明白這是要白日宣銀,自己一個未嫁之人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鈴鐺剛剛出門就徑直撞在了王清惠懷裡,兩個人瞪著眼睛詫異的看著對方,每一個人俏臉都是通紅,顯然王清惠也聽見了剛才葉應武和綺琴的對話,或者說王清惠原本就是站在門口等著守株待兔。
可是現在兔子自己送上門來,惠娘卻是沒有心情了。因為葉應武橫抱著綺琴走過來,笑著說道:「你們兩個要是不想觀摩的話,就給某躲得遠遠地,還有鈴鐺,燒水,郎君我要沐浴更衣!」
「無賴!」王清惠苦笑一聲,拉著鈴鐺飛快地跑了。
葉應武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差異的看著她們兩個的身影:「真是怪哉,某在自己家中夫妻敦倫,乃是大禮,怎麼成了流氓無賴了?也不知道這兩個丫頭是不是傻了。」
綺琴撲哧一笑,緊緊地埋在葉應武的胸膛里,哪裡還有臉見人。
徐徐的清風吹拂,葉應武悠然一笑。而站在不遠處小樓上的陸婉言看到了得意洋洋的自家夫君,怔了一下,只是柔柔一笑,彷彿歲月都在笑容中溫柔。
羅紗飄揚,似乎也就在這后宅當中,葉應武才能真真正正的感覺到自己作為一個正常人的存在。
清風徐徐笑玲瓏,人生至此,夫復何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