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軍政錯綜幾繁複
「讓阿術先走?」文天祥看向葉應武,有些吃驚。
葉應武點了點頭:「阿術的敵人至始至終都不是我們,而是呂文德,咱們索性就不要管他們兩個,讓他們去打他們的,咱們就專心的打咱們的,最後所為的,不是支援呂文德和襄陽,而是讓阿術南來的大軍受到重創,使得蒙古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有元氣南來,甚至??????」
「甚至迫使蒙古不得不選擇另外南下的道路。」陸秀夫神情一震。
從北方南下,實際上就只有三條道路,最西面一條是四川,經大散關、陽平關進入漢中,然後順著漢水直下或者順著蜀道平定川蜀,掌握大江上游,這是當初忽必烈的兄長蒙哥執意要走的一條道路,結果蒙古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殺入川蜀,一路橫掃,最後卻不料眼看這就要看見大江,卻被王堅憑藉著釣魚城死死擋住。
蒙哥戰死,蒙古軍北撤,川蜀道路崎嶇,利於防守不利與進攻,而且也沒有辦法發揮蒙古騎兵強悍的平原衝擊能力,所以在蒙哥付出了血的代價之後,忽必烈立馬轉變方向,改為走中路。
中路實際上就是直下襄陽、鄂州,攔腰切斷大江,這同時也是當初岳飛北伐的路線。在鄂州之戰中忽必烈實際上馬上就要成功了,最後卻不得不會都搶奪汗位,成為蒙古大汗之後,他對此自然更是熱衷,只不過南宋趁機整修襄陽防務,經營的銅牆鐵壁一般,導致忽必烈不得不先修生養息,不敢輕易對這個帶刺的東西下嘴。
葉應武想要將阿術打敗,就是為了逼迫忽必烈不得不再考慮最後一條道路的可行性。
東線,東線實際上是南上北下的最平坦的道路,從山東河南直接可以沖入兩淮,這也是當初南宋北伐和金國南下最常走的一條道路,兩淮至今仍然是蒙古和南宋來往對峙的最前沿和最慘烈的地方。
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城池都已經在不知道是第幾次易手。而南宋此時的兩員大將李庭芝和夏貴,也都是身在兩淮,正是憑藉著這兩員大將,南宋才能在兩淮一直到膠東這一條線上打的有聲有色。雖然進攻不足,但是讓進攻的蒙古軍吃癟卻是肯定的。
如果中線不通,西線又已經早早地被否定,那麼忽必烈就不得不選擇雙方力量犬牙交錯、錯綜複雜的東線,沿著平坦的兩淮南下。這意味著蒙古騎兵將會有足夠的空間發揮他們的本領。但也意味著南宋的水師將會一路上毫不留情的打壓。
眾人忍不住看向葉應武,這個難題就這麼拋給忽必烈,倒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是現在更重要的是,襄陽,應該怎麼打。
葉應武看向眾人,片刻之後方才站起來,在身後的木圖上接連敲了兩下。葉應武的速度很快,但距離比較近的文天祥還是一眼看了出來,忍不住輕輕驚呼道:「潼川府,郢州!」
「沒錯。兩路出兵,天武軍直接挺進到郢州,郢州城池同樣堅固,而且依山傍水,易守難攻,這樣的話我們有進攻和退後的餘地,而且郢州頻臨漢水,水師隨時可以北上支援。」葉應武緩緩說道,「而潼川府,是整個川蜀僅次於成都府的重鎮。瀘州若是水路同進,進攻潼川府的話,憑藉劉整上一次已經被殺得丟盔棄甲的殘兵敗將,若是沒有阿術的志願很難堅守。」
「成都府甚至整個川蜀都會被威脅。」一直沉默的章誠開口說道。「使君端得好算計。」
葉應武卻是苦笑一聲:「不管是不是好算計,現在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整個襄陽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某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啊。更何況劉整這幾個人也都算得上當世名將,豈是那麼容易好對付的。」
對視一眼,文天祥等人躬身說道:「還請使君放心。某等必當全力以赴。」
葉應武擺了擺手:「襄陽還不會這麼快就打起來,咱們先放在一邊,現在還有重要的事情,就是整個興州的民政。」
文天祥沖著謝枋得使了一個眼色,謝枋得當下里也沒有猶豫,徑直站了起來:「啟稟使君,自從黃州和蘄州等江北民眾陸續遷移到興州以來,興州百姓已經逐漸上漲到將近二十萬,再加上各處天武軍和從江南西路各個州府抽調而來的壯丁,整個興州三縣之地上的百姓人數實際上已經到達二十七八萬,雖然和那些腹地的州府沒有辦法相比,但是相較於之前,已經好了很多,但是這也意味著我們現在需要更多的荒地來安置這些百姓,並且需要更多的糧食以及一些布匹等來幫助他們度過第一年。」
葉應武咬了咬牙,情況的複雜程度雖然還沒有超出他的想象,但是葉應武也不得不承認之前自己的確有些低估了,畢竟從北面陸陸續續遷移過來的,實際上都是些老弱病殘,真正的壯年男子不是戰死在一次又一次的邊境衝突上,就是不知道被哪邊的人拉了壯丁,當然從現在來看十有八九是北面蒙古。
對於現在的興州,憑藉著三縣土地,實際上是很難供養著十萬百姓的,即使是江南西路各個州府一直在拚命地向著興州輸送人力物力,真正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還需要由葉應武和興州文武努力。
「都說說吧,現在也算是整個天武軍和興州的困難時期了,咱們必須咬著牙挺下去,還需要將襄陽一戰頑強地打下來。」葉應武緩緩說道,他並不想發表自己的意見,一來葉應武的意見肯定帶著濃濃的未來想法,葉應武並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和現在的實際情況符合,二來葉應武一旦先開口,其他人開口的可能性自然就少了。
文天祥率先說道:「啟稟使君,某看來,應該先下去走走,畢竟剛才彙報的,只是謝知縣通過永興縣的情況,並且結合另外兩個知縣上報的情況總結出來的,現在具體發展的怎麼樣,在座沒有誰心中有底。不知道諸位意下如何。」
陸秀夫微微點頭緊接著說道:「余竊認為現在事態緊急,無法判斷什麼時候襄陽之戰就會爆發,所以使君以及諸位將軍還是用心操練天武軍,此間事務暫時還是余和宋瑞兄負責。不過還需要章將軍麾下六扇門將士的協助。」
「這個沒有問題。」章誠緊接著說道,「六扇門別的地方或許薄弱,但是這興州乃是六扇門根基所在,若是兩位要求在六扇門的職責之內,必當全力以赴。」
章誠說的很含蓄。只要在職責之內,使君自然會同意,若是超乎職責,某可不跟著你們瞎折騰。
文天祥和陸秀夫都是聰明人,對視一眼,都是會心一笑。
而一直沉默的葉應武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樣也好,不過下面情況如何某還是要親自去走走的,另外天武軍現在除了右廂在鎮江府已經改編成鎮海軍,中軍在鄱陽湖口,前廂則在江北田家鎮。這三處都是大江要害所在,不可動搖,所以只剩下了左廂和后廂。」
自從張貴前去夷洲島之後,實際上天武軍后廂就一直是葉應武或者坐鎮後方的陸秀夫和文天祥在統領,而且后廂本來就是比照著南宋的廂軍和鄉兵制度訓練的,所以也沒有必要派遣專人統轄。
所以此時也就只有天武軍左廂都指揮使王進下意識的挺直腰桿。天武軍前廂、左廂和右廂這三支主力都經歷過血戰,前廂和右廂在黃州打的天昏地暗,左廂更是當初在麻城腳下就曾經第一個迎戰,所以現在葉應武手中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派遣的人手的時候,王進就知道肯定輪到自己了。
葉應武微微皺眉。終究還是下定決心般說道:「天武軍左廂和后廂除了保持五千主力戰兵之外,其餘人手全部就地解散,下鄉按照劃定區域幫助百姓們耕種開荒。」
「什麼?!」王進震驚的喊了出來。
而江鎬等人的目光也不是應該有的幸災樂禍,顯然他們也被震住了。非但沒有擴充現在四分五裂的天武軍。反而要解散兩個廂,這不是自殺么。當然,這是天武軍中將領的看法,似乎明白葉應武背後無奈和意圖的文天祥等文官面面相覷之後,流露出來的都是驚喜。
「怎麼?」葉應武霍然起身,「你有意見?」
王進被葉應武這突然爆發出來的氣息一震。頓時縮了縮脖子,心中叫屈:我現在要是說有意見的話,你豈不是要宰了我。
這實際上也是葉應武現在唯一的選擇,不過說句實話還是借鑒了後世的軍民魚水情,葉應武這麼做也是為了能夠讓天武軍更好的和興州百姓融為一體,讓興州百姓將這這守護著他們一方安寧的軍隊不是當做擋箭牌,而是當做子弟兵。
一支擁有民眾基礎的軍隊才能夠擁有源源不斷的新兵,才能夠擁有源源不斷前進和擴大的實力。葉應武還並沒有強求能夠擁有一支讓民眾用手推車送上勝利巔峰的軍隊,他只是需要有一支在外征戰的時候身後有人為之祈禱而不是暗暗捅刀子的軍隊。
葉應武見到王進拚命的搖頭,頓時啞然失笑:「你倒是挺識相,這一次也是無奈之舉,畢竟現在整個興州除了天武軍左廂是擺出來進攻姿態之外,其他各廂北面都有強敵環飼,根本不可能動彈,而我們現在又的確需要足夠的青壯人手,不只是天武軍左廂和后廂,包括剛剛修繕完成城池的那些壯丁,也都要陸陸續續的前去開荒,而且他們的親人家屬,也可以從其他地方追隨而來,我們都要相應的制定出足夠的獎賞。另外??????宋瑞,君實。」
王進若有所思的坐直,而文天祥和陸秀夫急忙站起來。
「某現在可不只是小小的興州知州,更是沿江制置副使,既然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也不能放過這個位置應該有的權力。」葉應武微笑著說道,「只是某現在擔任沿江制置副使這麼長時間,為什麼除了南康軍知軍江老相公之外,其他所屬州府的知州一個都沒有見到,是某面子不夠大,還是他們的屁股太沉?」
文天祥和陸秀夫心中悚然一驚,大哥,你不要搞錯了,你這個沿江制置副使也不過就是賈似道拿來安撫你的,實際上可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管轄周圍州府的軍政大權,否則的話這贛北荊湘豈不是早就讓另外一位沿江制置副使范文虎范大人給禍害乾淨了。
要是這麼一個沿江制置副使就可以管轄周圍五六個州府,那麼像王爚這樣的江南西路安撫使豈不是就成了吃乾飯的。
更何況雖然說這些知州實際上都是江萬里這一派的人物,但是想要讓他們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在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面前********,還是很難接受的。
只不過看到葉應武似笑非笑的表情,兩個人心頭一陣打鼓,沉默片刻,最後還是文天祥硬著頭皮說道:「啟稟使君,若是那些知州政務繁忙??????」
葉應武旋即看向另外一邊的武將:「楊寶!」
「末將在!」楊寶應聲站起來,他現在統領天武軍中軍主力坐鎮鄱陽湖口,職責重大,甚至就連這一身披掛的打扮,也要比當初那個油滑的葉應武親衛統領精神多了。
只不過那滴溜溜轉的眼睛還是暴露了一切。葉應武在心中無奈的嘆息一聲,這傢伙看來已經改不掉了:「某問問你,天武軍的中軍屯駐在鄱陽湖口,是不是白白在那裡吃糧餉的?」
楊寶當下里毫不猶豫的脖子一挺:「不是!」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么?」葉應武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大人,而一側的文天祥和陸秀夫都是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
楊寶一笑:「還請使君放心,天武軍中軍必然不辱使命!」
滿意的點了點頭,葉應武沖著文天祥兩人一攤手,意思是你看事情這不就解決了么。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士大夫葉應武已經看得透透了的,只要大軍一擁而上,別說幹什麼都會屁顛屁顛跑的勤快,;但是如果你畢恭畢敬的去請的話,反倒是推三阻四各種清高。
當然可能整個江南,整個大宋不是這樣的士大夫,都已經被自己搜羅到這個大堂中了,無奈的文天祥、苦笑的陸秀夫還有沉思中的謝枋得,這些都是在另外一個時空曇花一現的人才,是夜幕中閃爍燦爛的群星,現在就在他的面前,為了葉應武勾畫的美好藍圖而奮鬥。
「現在時間緊迫,我們所能夠做的就是物盡其用,人盡其事,所以還請諸位齊心協力。」葉應武淡淡說道,伸出手在身後木圖上重重拍了一下,「天武軍,未來屬於你我。」
「天武軍,未來屬於你我!」所有的文武一致站起來,雖然聲音有些低沉,但是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就像是滾滾前進的大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