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漸漸平息了,只不過經歷過江南梅雨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小會兒的喘息,在夏天未過的日子裡,還將會有更多的風雨。風雨洗禮了幾天,庭院裡面的松竹上懸挂著水珠,映襯著那幾分翠綠。
空氣中瀰漫著涼爽的氣息,盛夏的暑氣雖然沒有消散乾淨,卻總要比當時在川蜀當中的悶熱好很多。葉應武伸了一個懶腰,頭頂上已經是皓月當空。絲絲縷縷的清輝傾灑在青石板上,像是流淌著的溪水。
鈴鐺已經吹滅了書房中的燈火,緊緊跟上來兩步:「郎君現在可是要沐浴歇息?」
「洗洗倒是舒服,去燒水吧。」葉應武微微皺著眉頭,雨後的空氣很是清新,若是葉應武當初剛剛來到這個時代,恐怕會對於這種從未見到過的清新空氣而感動。
門外腳步聲突然響起,楊絮急匆匆而來:「使君,江北傳來消息,韃子偵騎已經挺進到大江南岸,蘇將軍率領天武軍各部固守田家鎮,並未出動。蘄州、黃州的急報也應該在路上了。」
葉應武一怔:「還是偵騎?沒有大隊步卒?」
「沒有。不過鄧州等處的錦衣衛傳出消息的,大約有三四個蒙古千人隊已經陸續集結,大有南下的姿態。屯駐在黃州和蘄州北面的幾個蒙古千人隊也是整裝待發,若是利用晚間夜色進發的話,恐怕很難發現。」楊絮有些焦急,語氣很快。
葉應武微微點頭:「阿術終究還是不敢下手啊。」
「使君?」這一次輪到楊絮驚訝了,「韃子已經出動了五六個千人隊了,再加上擔當斥候的幾支百人隊騎兵,如何稱不上不敢下手?」
葉應武冷冷一笑:「難道阿術以為憑藉著這不足萬人的力量,就能夠撼動天武軍么?之前麻城、黃州接連兩戰的教訓,他心中恐怕比我們都清楚。阻擋這些蒙古韃子,天武軍兩個廂就已經綽綽有餘了。」
楊絮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楊寶和江鐵便聯袂而來,只不過和楊絮相比,兩人倒是頗為鎮定。江鐵微微側后一步,楊寶上前說道:「啟稟使君,江北送來消息,一支蒙古百人隊騎兵試圖逼近田家鎮,已經被擊退,雙方損傷微乎其微。」
「蒙古騎兵只是試探了一下,便退卻了。」江鐵緊跟著補充了一句。
點了點頭,葉應武看向天空的明月星辰:「趁著風雨平息,蒙古騎兵活動活動筋骨倒也說得過去。百戰都也不能再呆著了,抽調三百騎兵立刻過江,將整個黃州和蘄州的蒙古大軍動向給某探摸清楚!還有通知田家鎮蘇將軍,哨探不能鬆懈!」
「遵令!」楊寶和江鐵齊聲應道,轉身離去。
葉應武又看向楊絮:「將此間情況告知東面南康軍、西面鄂州、北面襄陽,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阿術到底是想要幹什麼,各處州府卻不能鬆懈。就算是他們不聽咱們的,通知一聲也算是盡仁盡義了。」
楊絮遲疑片刻,點了點頭。然而楊絮還沒有離開,又是一道身影急匆匆而來。葉應武苦笑一聲:「片刻功夫,某這裡摩肩接踵怎得這麼熱鬧?」
來得正是郭昶,這個曾經被葉應武耍的團團轉的荒唐衙內,現在更多了幾分幹練的神色,慘白的皮膚也曬得黝黑,張嘴一笑一口白牙,看上卻更像是一個從農村山間長大的小夥子。
「啟稟使君,江北錦衣衛急報,蒙古步卒千人隊陸續開進黃州,行進緩慢,按照這樣下去怕是明天早晨也不會到達麻城。更不要說黃州了。」郭昶朗聲說道,「但請使君吩咐。」
葉應武提到嗓子眼的大石總算是落地,郭昶和楊絮臉上也流露出輕鬆的神色。不過葉應武輕輕咳嗽一聲,還是謹慎地說道:「六扇門和錦衣衛的人手也都可以派出去了,不管阿術這一次是想要瞞天過海,還是暗度陳倉,咱們都得把他盯得死死的!」
說句實話,這還真是阿術送上門來的鍛煉天武軍斥候和錦衣衛的機會,葉應武當然要把握住。斥候是大軍的鼻子和眼睛,有時候斥候戰的成敗可以影響整個大局的變動。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命令傳達下去,也早些歇息。」葉應武輕聲說道。
看著郭昶和楊絮離開,葉應武方才自失的一笑,這一番折騰卻也已經有一刻鐘功夫,等到他從書房走到後院的時候,水池中的水不得已是第二次加熱了。
鈴鐺沖著葉應武壞壞一笑,飛快的跑開了。葉應武有些狐疑的看著鈴鐺,前方水池中熱氣蒸騰,四周簾幕低垂,只不過這一切都遮掩不住一道曼妙的身影。
綺琴抿著笑迎上來:「又有什麼事情,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伸出手攬住綺琴,葉應武笑道:「沒事的,只是恐怕今天晚上是睡不安生了。你要是累的話,便且先去歇息吧,某自己也能洗的。」
倚靠著葉應武寬闊的懷抱,綺琴柔柔一笑,眼眸中流轉著濃濃情意,就像是一杯美酒,誘人心動:「既然已經要和夫君共看潮起潮滅,這個時候,妾身怎能臨陣脫逃?」
和一向的溫婉不同,現在的綺琴翦水秋瞳當中就像是燃燒著兩團火焰,要將葉應武的身心全部融化。當日臨安花魁應有的風情已經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
似乎從來沒有感受過綺琴這種風情,葉應武更下意識摟緊懷中人兒,綺琴身上最後的絲衣也隨之飄散,碧玉簪掉落,烏黑的秀髮猶如瀑布傾瀉,兩個人擁抱著翻落水中,激起水花無數。
過了良久池子中的水方才不再泛起波瀾,水已經有些涼了,雖然是盛夏時節,不過畢竟是雨後,夜風很是涼爽,葉應武在綺琴俏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美人已經蜷縮在懷裡,紅暈未散。
不再過多言語,葉應武小心翼翼的擦拭乾凈兩人身上的水,然後將已經渾身無力的自家娘子攔腰抱起,徑直向卧室走去。而看著他走遠,鈴鐺方才帶著一群同樣紅著臉的婢女們進來收拾。
葉應武隨手披上衣服,黑夜中眼睛瞪的很大,綺琴從背後摟著他,聲音輕柔:「睡不著?」
「不敢睡。」葉應武苦笑一聲,「再怎麼樣,終究還是摸不透阿術。某現在是在和他賭,雖然感覺快要贏了,可是萬事皆有突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綺琴輕輕嘆了一口氣,坐起身:「這樣下去總不是個樣子,你能熬過一天兩天,難道還能接著熬下去?身子都不是鐵打的,還是先歇息吧,該來的總會來,跑也跑不掉。」
轉過身看向綺琴,葉應武忍不住一笑:「你倒是想得開。只是這擔子太重,任誰也心中不踏實。整個興州,整個天武軍,兩萬大軍數十萬百姓,更何況後面還有整個江南西路,還有整個大宋。」
靠上來輕輕吻了一下葉應武,綺琴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伸出手緊緊握住葉應武的手:「那妾身便陪著,天色尚早,難道夫君就打算這麼枯坐一夜?」
看著近在咫尺蕩漾著柔波的眼眸,葉應武知道綺琴是想要自己放鬆下來,再想起來葉應及關於葉家子嗣的叮囑和託付,這個時候自然也沒有別的緩解緊張的法子了。
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衣冠禽獸了?翻身上馬還得找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葉應武自失的一笑,徑直撲了上去。
「你輕點兒!」綺琴笑著拍打葉應武的背,「對了,先跟你說件事兒,等會兒在來。」
箭在弦上,葉應武苦笑一聲:「什麼事,這麼著急?」
綺琴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頰,知道自家夫君忍得很辛苦,便不由得一笑:「鈴鐺看中了江鐵江統領,這江統領怎麼想,便不知道了。只是夫君有沒有興趣在這裡面穿針引線?」
「你倒是會挑時機,這個時候某什麼都答應。」葉應武爽朗一笑,壓在心頭的那份重擔似乎也輕鬆了不少,這些神馬都是浮雲,還是抓緊辦正事兒要緊,「別操心這個了,老葉家的根兒還得靠咱們呢。」
綺琴還想要說什麼,卻已經被葉應武深深吻住,只能唔唔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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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使君!」外面傳來晴天霹靂一聲呼喊。
葉應武暈暈沉沉的睜開眼睛,些許陽光從半掩的窗戶處灑了出來,外面傳來幾聲急促的說話聲。緊接著房門便被猛地推開。葉應武猛的驚醒了,隨手抄起被子裹在身邊綺琴身上。
至於自己一絲不掛······那就一絲不掛吧。
只不過換來的自然是楊絮一聲尖叫。而門外的鈴鐺則暗暗慶幸自己雖然沒有攔住冒冒失失的楊絮,卻也沒有跟著就這麼直直衝進去,否則使君的美好風光都看到了,可怎麼好意思再見人?
「你這流氓無賴!」楊絮慌慌張張重新衝出來,俏臉通紅,腳下也忍不住有些踉蹌。
伸手指了指自己,葉應武忍不住苦笑一聲:「大早晨的你自己衝進來,為什麼說我是流氓無賴?冤枉啊!」
只不過鈴鐺卻是很不給面子的從門外說道:「郎君,已經日上三竿了,不能算是大早晨了。絮娘也是在前院等了一會兒,實在沒有看見使君出來,方才冒冒失失進來的。」
日上三竿?葉應武一怔,旋即看向身後朦朧未醒的綺琴,單薄的衾被裹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線,當真是日上三竿了······苦笑著撓了撓頭,葉應武朗聲說道:「那個,鈴鐺,抓緊把門關上,讓絮娘在外面等一會兒。」
話音未落,葉應武伸手在綺琴的翹臀上拍了一下:「別裝睡了,抓緊起來伺候夫君更衣。」
綺琴吃吃一笑:「拜夫君所賜,妾身當真是渾身無力。夫君還是自食其力吧,這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琴兒,你這就不厚道了。」葉應武嘿嘿一笑,重新撲了上去。
聽著屋子裡面重新又響起的聲音,鈴鐺紅著臉皺了皺眉:「娘子和郎君都已經折騰了半夜了,怎麼還不消停。」
而楊絮則恨恨一跺腳:「這個好色如命的傢伙,竟然,竟然······白日宣······無恥至極!」
鈴鐺無奈苦笑一聲:「絮娘可是有什麼重要事情?」
楊絮哼了一聲,走遠幾步:「能有什麼事情,還不是這個傢伙竟然活生生的蒙對了,阿術各路蒙古大軍已經陸續撤退了,若是出現什麼捅破天的大事,豈不是早就衝進去說了。」
鈴鐺掩嘴笑道:「那這不是也衝進去了?」
「那是因為你家郎君風姿瀟洒、一表人才,絮娘自然忍不住想要一睹風姿了。」身後突然傳來葉應武的聲音,「剛才倒底是誰誣賴我,某不過是親個嘴兒,看你們鬧得跟什麼大事樣的。」
背對著他的鈴鐺被嚇了個半死,急忙退下,而楊絮則白了他一眼,將手中的一封密信遞給葉應武:「自己看看吧,今天早晨黃州送過來的,鄧州、唐州、襄陽等處都已經證實了。」
綺琴從葉應武身後趨步上前,將外袍給他披上:「畢竟是雨後,莫要受涼,還有那麼多事情擔著呢。」
楊絮忍不住微微抬起頭,六扇門和錦衣衛當中,只有她和瓊鸞等寥寥可數的幾名女子有資格直入后宅,只不過就算是進入后宅,也只是在葉應武的書房處盤桓,所以這還是楊絮第一次直接面對綺琴,這位聲名在外又很是神秘的臨安花魁。
當真是傾國之色,卻沒有咄咄逼人的架勢,眉目之間儘是柔和之氣,和想象的倒是很不一樣,楊絮忍不住怔在那裡。
「這位便是楊統領,絮娘吧?妾身在後宅,卻也常常聽聞,當真是巾幗。」綺琴輕輕一笑,葉應武和楊絮這對兒狗男女的事情雖然他不是條條清楚,卻也已經揣摩到一二,「念人生萬事,芳情繾綣當由心,妹妹也是天姿國色,莫要社燕秋鴻零落飛。」
楊絮微微一怔,旋即隱隱約約明白些什麼,俏臉一紅,下意識的躲開葉應武和綺琴的目光。
而葉應武自然是哈哈一笑,聲音很低的說道:「你倒是體貼,就不怕家裡人多了,爭寵?」
綺琴淡淡一笑:「就算妾身不幫著夫君招攬,夫君也不會放過的,妾身做個好人,何樂而不為呢。」
葉應武不可置否,看著手中的信件,在陽光下長長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阿術這一次又算是服軟了。自己一直牽挂和擔憂的事情,也算是塵埃落定。
兩個人隔著數百里鬥法,周圍州府如臨大敵,現在總算是結束了。雖然葉應武和阿術都沒有損失什麼,但是阿術知道自己輸了,畢竟葉應武守著田家鎮紋絲不動,蒙古大軍幾番調動、躍躍欲試,都沒有誘使他北上,最終阿術搶佔襄陽側後方和漢水下游的戰略計劃也算是泡湯了,畢竟阿術還沒有那個膽量放著天武軍不顧,徑直攻佔黃州,然後發動大軍圍攻襄陽。
葉應武和天武軍依舊像是卡在阿術喉嚨上的一個魚刺。而阿術和他的十五萬蒙古大軍,也像是死死頂在南宋丹田處的一柄利刃。現在雙方都是冷冷的看著,默默積蓄實力。
「這一番折騰,襄陽怕是要更熱鬧了。」葉應武忍不住苦笑一聲,任由那張錦衣衛費儘力氣弄到手的情報隨風飄落,「這邊總算是消停一會兒,看來是時候會一會另外一個人了,險些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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