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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夏夜迷蹤(上)

  「使君?」不只是楊寶,其他人也都是疑惑的看向這個黑衣青年。


  「郭懷也是官場老油子,怎麼會如此慌不擇路?」葉應武環視四周淡淡說道,「尤其是在他剛剛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之後,又怎能不會想到近期內整個天武軍都會緊緊盯著他,如此頂風冒險,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眾人一怔,旋即有人低聲說道:「使君是說······」


  「有人陷害。」另外一個聲音緊緊的追隨上來。


  片刻之後整個屋子裡面只剩下倒吸冷氣的聲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布下這瞞天之計的,當真也不是凡人,而且還借天武軍的刀殺郭懷的人,而且一個願殺一個不得不挨。


  「翁應龍、廖瑩中,這反擊來得到也不慢。」葉應武輕輕說道,「揚長避短,身居臨安掌控全局,用的正是自己最拿手的官場權謀之術,翻雲覆雨而我們卻暈頭轉向自相殘殺,好手段啊。」


  一名錦衣衛急匆匆的跑上前:「啟稟使君,章大人和馬大人感覺此事有蹊蹺,還請使君定奪!」


  「某這就過去,郭府!」葉應武冷冷說道,「讓錦衣衛、六扇門只是跟蹤,不可輕舉妄動!一旦打草驚蛇就真的前功盡棄了,還有興國軍留守的郭昶那裡,只是讓陸通判派人盯緊了,也不可做出什麼。」


  「遵令!」一眾麾下齊聲喝道,雖然聲音已經盡量壓小,但是在這小樓當中依舊回蕩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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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的聲音透過樓板的縫隙傳上來。


  本來就被葉應武攪的毫無困意的瓊娘眨了眨眼看向身邊的綺琴:「樓下到底是發生什麼?」


  綺琴微微抿唇,只是搖了搖頭:「這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


  「姊姊為何有如此感慨?」瓊娘一怔,難得見到這個看上去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的姊姊會發出如此感慨,「若能為使君分憂一二,豈不彰顯姊姊之聰慧?以姊姊的卓識,怎麼會坐觀風起雲湧?」


  苦笑一聲,綺琴伸出手輕輕捋著耳側的秀髮:「自古後宮不得干政,能夠護好葉家後院之安危已經實屬姊姊力所能及的了,天武軍和興國軍的軍政大事,若是真的卷了進去,怕是難以全身而退啊。」


  似懂非懂的看著面帶絲絲苦澀的綺琴,瓊娘「嗯」了一聲:「那外面那麼喧囂,葉使君可以安安穩穩的回來么?」


  「他是天武軍兩萬將士所矚目的葉使君,」綺琴微微一笑,倒是對此從無疑問,「放眼大宋天下,恐怕還沒有一支精銳能夠和天武軍相匹敵,更何況這是在隆興府,中樞官吏儘是天武軍之長輩,又怎麼能袖手旁觀。天色也不早了,且先睡下吧。」


  「那姊姊你也速速休息吧。」瓊娘畢竟年幼,還不知道綺琴字裡行間已經帶著多少血雨腥風,當下里微微一笑,疲倦蔓延上心頭,還沒有躺下多久便已經悄無聲息,想來已經熟睡了。


  看著昏暗的燭光中沉沉睡去的嬌俏容顏,綺琴只是一笑,伸出手替瓊娘將踢掉的薄衾搭上,半掩的窗戶縫中陣陣夜風吹卷,帶來逐漸遠去的猶如密雨般的馬蹄聲。


  「夫君,願你平安歸來。」綺琴輕輕祈禱著,躺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一夜星辰,多少人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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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倒懸,天地寂靜。


  無聲的黑暗籠罩著隆興府,和遠處的花街不夜天相比,重重豪門府邸聚集的街巷更多的是沉寂和在沉寂中瘋狂涌動的暗流。郭懷的府邸並不算太大,作為一個相當有經驗的牆頭草,他自然也知道府邸修大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哪一邊斂財的時候一看這麼大規模的房屋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但是這小小的府邸,卻足足有四五個門,狡兔三窟,郭懷如此作為自然也是能夠在什麼天災人禍之前給自己留下來一條疏散家眷的通道。只不過好像那郭懷也料定自家這些門肯定都被牢牢監控著,所以錦衣衛和六扇門發現的那些郭家僕人都是從圍牆上翻下來的,而且多數都是一些陰暗的小巷子對著的圍牆。


  這一次如果不是一名錦衣衛眼尖看到黑暗中微微蠕動的身影,恐怕就算是這些從四面八方翻牆而出的家丁在外面潛伏知道明天出城了也沒有人發現。


  暗道僥倖之下章誠和馬廷佑哪裡還敢猶豫,急匆匆的分作兩路,章誠帶著一眾得力幹將沿著不同方向追上去,而馬廷佑則帶著剩下的錦衣衛和六扇門將整個郭府圍的水泄不通。


  而且這一次甚至連暗中監視都免了,不但錦衣衛和六扇門傾巢而出,天武軍百戰都也是聽候調遣,郭懷府邸外面可以說是每三丈就有一個人,而通向周圍的大街小巷交叉口處也都是刀兵在手的勁卒。


  馬蹄聲猶如暴雨般席捲過來,手握刀柄靜靜站在郭府門外的馬廷佑眉頭微微舒緩,迎著刺破黑暗縱馬而來的騎兵大步上前。忽明忽暗的火把火光中,天武軍將士身上的輕鎧閃動著光亮。


  「見過使君!」馬廷佑一拱手,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好客氣的,「此間情況複雜,還請使君定奪。」


  葉應武微微點頭,看向不遠處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的府邸:「郭懷難道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整個郭府為何如此平靜?難道外面這動靜還不夠大么。」


  「啟稟使君,屬下也有疑惑,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郭懷見到此事暴露、心中有鬼,所以不敢輕易開門。」馬廷佑遲疑片刻之後還是咬著牙如實回答,「如果敲門未免打草驚蛇。」


  「現在還不夠打草驚蛇么?」葉應武從馬上下來,環顧四周,周圍也是差不多的高牆樓閣,「派幾個人到這四周的牆上,給某看看這郭府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郭懷敢做還不敢當!」


  「絮娘已經上去了。」馬廷佑指著葉應武身後高牆上迎風而立的那道纖長身影。這小姑娘本來也在醉春風帶領麾下緊盯春芳,得到消息也就比葉應武早片刻,結果一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便讓人找來梯子「噔噔噔」兩三步就竄了上去,比猴子還靈活。


  這個小妮子,倒真的搶的比誰都快。葉應武忍不住腹誹一聲,說曹操曹操到,楊絮徑直從高牆之上一躍而下,夏風鼓動黑色的衣袖,勾勒出女孩美好的曲線。只不過在場的誰都沒有閑暇功夫注意這個。


  看了一眼眉頭微皺似有所思的葉應武,楊絮沒想到他來的也不慢,當下里依舊淡然的說道:「啟稟使君,郭府當中似有不妥,好像家丁有所爭執,而前廳大門這裡根本沒有人影。還請使君定奪。」


  這件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葉應武微微點頭,只是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對不對,如果是的話,那麼估計就是賈似道原來埋下的釘子和忠誠於郭家的家丁發生了衝突。


  想來這郭懷在官場上打滾這麼久,家中也不可能沒有一二親信之人,再加上這些天錦衣衛和六扇門慢慢滲透進去的人,就算是賈似道埋下的人手有所準備,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叫門!」葉應武冷冷說道,「還有立刻派人通知章誠,不用再跟了,直接將人拿下!」


  「遵令!」馬廷佑應了一聲,一名錦衣衛大步上前扣動郭府的大門。「咚咚咚」的門環砸門聲在黑暗中回蕩。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而葉應武靜靜的看著時明時暗火光中的郭府,心中總感覺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若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將整個天武軍和隆興府都驚動了,最後只是栽贓陷害郭懷,那麼就不太像賈似道手下翁應龍和廖瑩中的手筆了,這兩個傢伙從來都是背地裡陰人一陰便是一群,今天為了一個小小的郭懷擺出如此陣仗·······

  嘶!葉應武倒吸了一口涼氣,就算是六扇門、錦衣衛和百戰都雲集郭府,依然在醉春風留下了精銳守衛,而楊寶也帶這百餘名騎兵在那周圍的街道上來回巡查,自然不會有什麼大事。


  那麼就只剩下一處了。


  「調虎離山!」葉應武咬著牙看向一直沒有打開的郭府大門,臉色隨著火光忽明忽暗,「是不是萍水樓和沈府那邊沒有多少人了?」


  剎那間馬廷佑和楊絮都是下意識的心中一緊,他們兩個一個是錦衣衛的負責人,一個是六扇門和錦衣衛當中最有經驗的女刺客,葉應武在擔憂什麼自然心中也是明了。


  遲疑片刻,馬廷佑方才說道:「嗯,人已經抽調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多個兄弟在那邊看著,使君是擔心······」


  「何止是擔心!」葉應武冷喝一聲,「百戰都留下五十人戒備,其餘人,隨我來!此處廷鸞務必要看好!」


  話音未落,葉應武也不再管眼前的郭府,徑直策馬向著萍水樓的方向馳去。而他身後百戰都騎兵沒有猶豫緊緊追上去。馬廷佑狠狠一跺腳,暗罵自己糊塗,怎麼把這等大事給忘了,當下里也顧不上其他,沖著楊絮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帶上幾個得力部下緊緊追上去。


  楊絮自然也通曉此間要害,這裡有六扇門和錦衣衛層層布防,應該沒有什麼大礙,所以哪裡還敢遲疑,急匆匆的翻身上馬,一手攥緊韁繩,另外的衣袖微微抬起,裡面的袖箭想來已經不知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上了弦。


  看著楊絮火急火燎的跟上去,馬廷佑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眼前郭府依然沒有人開,眉頭一皺,這個馬上就要迎來自己加冠禮的青年冷冷一笑:「來人,長梯、飛索,上牆!」


  「是!」已經嚴陣以待的麾下同時應了一聲,火光中長長的梯子和閃動著寒芒的梅花爪同時出現在郭府的牆頭!一隊一隊的錦衣衛和六扇門將士飛速而上,動作之流利迅捷就連那百戰都留下來指揮的十將都是心中暗暗讚歎。


  「防!」剛剛上牆的士卒並不急著從另外一邊翻下去,而是同時從背後抽出精緻的短弩,嚴陣以待。當確定前院依然空無一人之後,方才有一半人繼續警戒,另外一半人縱身跳下。


  片刻之後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手持神臂弩的士卒一馬當先,緊跟著是大批的六扇門和錦衣衛將士。而百戰都作為葉應武的親軍,馬廷佑還沒打算拿他們冒險,就讓這些騎兵發揮馬上優勢,盯住周圍街道和另外的幾個門。


  而就在此時,遠遠地一道黑煙拔地而起。吶喊聲隨著風直至灌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萍水樓!」看著黑煙升起的方向,馬廷佑心中一驚,但願使君還能來得及趕過去,沒有想到還真的給葉應武猜中了,不過自己眼下這事卻也一點兒都不能小看,「快,去後院,給某看看這郭懷到底是發什麼病了!」


  「諸位兵爺,救救我家老爺啊!」突兀的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卻是一個躲在黑暗中已經身有殘疾的老人,「那些畜生把老爺劫持了,不讓我們這些人亂動啊!」


  「嗯?!」不只是馬廷佑,一眾錦衣衛和六扇門將士都愣住了。


  看著這個倚在前堂的屏風下面微微顫抖著的老人,馬廷佑急忙忙走過去:「老人家,此話當真?老人家是這府上的什麼人?」


  看著眼前這個很是年輕而且是文官打扮的男子,老人的警惕心放下三分,微微咧嘴:「老漢是這府上曾經的管家,後來年老的腿腳也不行了,便被這府上一直贍養著,今天夜裡不知怎麼著,後院都炸開了鍋,一幫子後生把老爺都給劫持了,再後來陸陸續續有好幾個人翻牆出去。老漢腿腳不便,出去的晚,所以沒有讓他們看到,急匆匆的躲到這裡來了。」


  「嘶!」郭懷想來是被陷害的了,在這大宋的一畝三分地上,估計除了朝中那位賈相公,也沒有誰有這個手段能夠硬生生的在府邸中劫持一個命官了。


  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當真是好手段。馬廷佑心中暗暗讚歎一聲,不過當下里還不是他來頭疼這些問題的時候,這郭府後院還得將郭懷大人安安穩穩的救出來。


  要知道這位郭懷大人一直被嫉惡如仇的江南西路諸位相公留到現在,也是有樹立一個招牌的作用,告訴那些牆頭草甚至賈似道一黨的官員,現在洗心革面、改邪歸正還是有可能也有前途的。而現在如果這招牌倒了,以後哪裡還有牆頭草會出來倒向自己這邊。


  深知責任重大的馬廷佑自然不敢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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