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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前世今生七百年

  那對面的呂家公子更加憤怒,怒而喝道:「文宋瑞,你給老子站住,把那個小兔崽子放下,老子打死他!」


  文宋瑞?

  文宋瑞?

  文宋瑞!

  「嘶!」怎麼著也是歷史系裡保證每一科都及格了的「高材生」,這時候要是還不明白大學就算是白讀了,雖然身為一名富二代,他從來都認為大學就是白讀了。不過無論如何,想我葉應武的宋史這一門也是曾經叱吒風雲的。


  老子怎麼穿越到南宋來了,而且還是南宋末年?!

  沒想到搞得那麼神神秘秘的,又是山川又是花草的,歸根結底最後還是穿越了,至於那麼神鬼莫測的嗎?

  葉應武雖然依舊暈暈沉沉的,但是心中已經聽得很明白了,一邊兒是「宋末三傑」裡面最出名的文天祥,另一邊兒是······文天祥他老師是全家投水祭祀國家的宋末名臣江萬里,那鎬弟不用說自然是江萬里的義子江鎬。想當初學到南宋時的時候,自己還沒少和舍友八卦江萬里沒有後裔這件千古謎題。


  丫的,現在想的不應該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應該是——老子是誰?這個問題很嚴重。


  江家······葉家······在整個南宋末年,姓葉的而且聽起來似乎實力不俗的,就只有那一個人了。


  老子的爹,不會是葉夢鼎吧?


  好像傳說考古隊挖掘的那座墓葬就是葉夢鼎的······

  「走!」文天祥到底是文天祥,只是皺了皺眉,卻絲毫沒有猶豫。


  手握馬鞭的江鎬雖然有些不服氣,但葉應武的傷勢還不知道怎麼樣了,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年輕人恨恨地瞪了得意洋洋的呂家眾多紈絝們一眼,急忙跟上師兄的步伐。


  躺上馬車的葉應武用手感受著四周,軟軟的卧枕、刺繡精美的錦衾,還有那不遠處鏤空雕刻的小小香爐,還有腰間那塊溫涼的佩玉,一切都是古代高貴人家的標準配備,一切彷彿都是夢幻一般。


  葉應武擺了擺頭,看著眼前晃來晃去有些模糊的文天祥,突然下意識的嘶聲問道:「這是什麼時候?」


  「已過午時。」文天祥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血跡。


  「不是,我問的是今天是什麼年頭,幾月幾日!為什麼不記得了!」葉應武有些恍惚,索性閉著眼地低聲吼道。


  「我」這個稱呼在宋朝非正式場合已經算是非常常見的自稱了,作為歷史系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高材生,葉應武就算是頭暈腦脹也不會犯下用錯稱呼的低級錯誤的。


  似乎從未見過少年這個樣子,又似乎驚訝於少年問出的問題的可笑和奇怪,文天祥怔了片刻,旋即答道:「咸淳二年四月初一,遠烈,你連這都忘了?回去還是找個老大夫給你細細診斷一下吧,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愚兄也無法給恩師和葉相公交待。」


  不過此時葉應武已經陷入了沉默,絲毫沒有理會後幾句話,只是細細的咀嚼著文天祥前半句話裡面包含著的巨大信息量。


  咸淳二年······咸淳二年,距離決定南宋命運的襄陽之戰只剩下不到兩年的時間了,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襄陽一丟,大宋江山就這樣完了,估計老子也就算是白來這一趟了······等等,奶奶的,為什麼還是四月一日,老天爺這不是在耍我嗎?!丫的開什麼玩笑,愚人節不能這麼過······不過轉念一想,古代的四月一日還是農曆的,不是公曆的,或許這只是個湊巧,又或許老天爺連著一點兒都已經考慮到了。


  緊接著,葉應武問了一個更傻的問題。


  「這是哪兒?」


  大宋狀元、歷來天不怕地不怕、敢於在朝堂上仗義執言的文天祥卻也忍不住渾身一哆嗦,眼神變得怪異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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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咸淳二年,四月的大宋行在——臨安,難得的萬里無雲、艷陽高照,當真好天氣。


  在家丁們的團團護衛下,馬車快速的沿著大道賓士,來往的行人急忙向兩側避讓。兩側的店鋪中依舊傳來喧鬧的聲音,人們對於這些疾馳而過的馬車和家丁已經見怪不怪。這裡可是天子腳下,皇城根里,各種各樣橫行霸道的貴胄多了去了,倒也不缺這一個兩個的······

  而車廂內的氣氛和外面的喧鬧截然不同,很是詭異。


  因為葉應武那個「這是哪兒」的問題實在是太震撼人了,使得未來的南宋宰相文天祥也不由得愣住了,彷彿見鬼了一樣詫異地看著葉應武,甚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似乎感覺到葉應武不只是皮外傷那麼簡單,文天祥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但還是答道:「臨安,我先帶你回江府。」


  葉應武的意識漸漸模糊,「噗」的一聲輕響,身子砸進馬車上的毯子里,靜靜的睡著了。


  臨安,臨安······大宋行在,臨安。


  文天祥的眉頭卻沒有鬆弛下來,而是面帶憂色的看著睡得很香的葉應武,輕輕嘆息一聲。外面在一次傳來嘈雜的聲音,緊接著是同樣熟悉的呼喊聲,葉家的大衙內葉應及帶著幾名家丁匆匆而來。


  掀開帘子,看著赤紅著眼的葉家大衙內,文天祥做了一個讓他放心的手勢,但是這個手勢有些無力,因為從小就沒有怎麼撒過謊的文天祥的確不知道應該怎樣掩飾心中的憂慮,不過葉應及風塵僕僕的趕過來,見到弟弟尚且平安便沒有多想,只顧著舒緩氣息,倒也沒有注意到文天祥這手勢中的怪異。


  「葉大哥,你怎麼才來啊!」江鎬抱怨的沖著葉應及說道,準備好好的渲染一下剛才呂家的囂張氣焰,好讓這位武藝不俗而又看著弟弟長大的葉家大衙內替自己出一口惡氣。


  車簾又掀了開來,文天祥皺眉說道:「鎬弟,你唯恐天下不亂是吧?師尊近來顧不上你,你便惹出這麼大的禍端······」


  若是別人,江鎬還會理直氣壯地辯論兩句,但是對於這位頗得父親賞識而且聲名赫赫的師兄,江鎬自然不敢有什麼怨言,吐了吐舌頭閃了開來,生怕師兄那鋒銳的能殺人的眼光將自己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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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在臨安的宅院並不大,或者說和江萬里的身份根本不相匹配。而葉家的府邸和江家的也相差無幾,兩座院落隔街相望,在富麗堂皇的王公大臣的府邸之中分外的扎眼。


  此時葉夢鼎被貶慶元,正在緊鑼密鼓的指揮剿匪事務,在京中家裡本就沒有幾個人,所以葉家的兩位衙內索性就住進了同樣沒有幾個人的江家府邸。


  未來會名震歷史的江家「三昆玉」此時只有江萬里一人在京,再加上兒子江鎬,而十多年後在抗擊蒙元的戰場上曇花一現的江家「十二齋」更是散布天下。或者說現在的都昌江家已經做好了隨時撤退的準備,只要是皇帝允許,江萬里便會立即逃出這已經被賈似道遮住半邊天的臨安城,回到屬於自己的江南西路,屬於自己的吉州,屬於自己的白鷺洲書院。


  因為那裡的天,才是屬於正道與光明的天,是難得的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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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大宋脊樑、一代賢相江萬里正焦急的在門外踱步,而他未來最得意的學生——文天祥則默然肅立。不過和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是不遠處江鎬「哎呦」「哎呦」的慘叫聲。


  對於這個只知道四處惹是生非,不給自己爭氣的義子,江萬里在無可奈何之餘,只能用最簡單而粗暴的方式教訓、不過這也是在臨安家中,江家女眷老小都不在此,否則素來疼愛這個在風雪天中撿回來的臭小子的那些江鎬的七大姑八大姨們又會顫抖著跳著腳批評賢名遠揚、兩袖清風的宰相弟弟。


  「宋瑞,你說要是遠烈出了什麼意外,老夫可如何和葉鎮之交代啊!」江萬里看了看緊閉的大門,進去的大夫已經很久沒有出來了,這讓他感到更加的焦慮。


  文天祥剛想要寬慰兩句,就看見大門「砰」的一聲打開,幾名白髮蒼蒼的老者皺著眉頭走了出來,都是臨安出了名的內、外科大夫。江萬里不由分說便先拱手行禮。


  「江相公萬萬不可如此,」能夠讓江萬里如此,幾名大夫自然不敢領受,急忙還禮,領頭的大夫有些難以啟齒的說道,「啟稟相公,葉衙內因為受到撞擊而出現了失憶······這個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請江相公讓和葉衙內關係最好的親朋好友每日來講述······」


  江萬里的臉色本來就越來越沉,聽到這裡,那臉上更是已經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宋瑞!」


  「弟子在!」文天祥忍不住輕吸了一口涼氣,師尊雖然剛正不阿,但是歷來都是和顏悅色,很少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把江鎬這個孽畜再給我打二十大板,然後讓他進去陪著遠烈!」江萬里冷聲說道,然後沖著幾名大夫拱了拱手,憤然而去,對於自己兒子緊接著的慘呼聲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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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應武緩緩睜開眼睛,我靠,好硬的枕頭!比起來馬車裡那個軟軟的枕頭,簡直是天壤之別。


  冰涼的感覺可以說是「沁人心脾」了。


  這竟然是瓷枕啊!雖然知道自己現在枕著的枕頭若是放在七百年後定然是不可多得的文物,葉應武依然有一把抓起來扔出去的慾望。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姐姐、哥哥、老爸、老媽還有那些不知道叫什麼的七大姑八大姨,你們就算撈不回去我,好歹也得給送一個枕頭來啊,這床不是席夢思的也就算了,竟然還用瓷枕虐待我!


  眨了眨眼,葉應武從心中暗暗祈禱,但願所謂的硬枕頭對頸椎好不是那個「磚家叫獸」胡咧咧出來的,否則老子一定在這七百年前屠了他祖宗十八代······


  見到葉應武蘇醒,面色有些憔悴的青衣男子頓時微微一笑,將他攙扶起來:「武弟,你總算是醒了。這一睡一天一夜,可把我們都嚇壞了。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你是?」葉應武有些疑惑的問道,既然不認識,索性就裝失憶。


  趁著這片刻功夫,葉應武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這間房子的裝飾並不豪華,但是牆上掛著的書畫卻將整間屋子渲染上了濃濃的書卷香和貴族氣息,曾經在昏迷前模模糊糊看見過的江鎬趴在軟榻上睡的正香,絲毫沒有形象。


  在床頭桌子上,有一面銅鏡,透過銅鏡,葉應武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和前世相比看上去好像帥氣了不少,而且眉目之間流露出來一種富貴人家應有的氣質,不像前世明明是富二代一個,扔到人群中卻怎麼也看不出來。


  老天爺至少在這一點上還是蠻仗義的,總算是把前世欠缺的給他補償回來了。


  而剛才自己發了一肚子牢騷的瓷枕,六角形,繪山水,卻是典型的磁州窯,雖然建炎南渡之後,磁州窯便已經不是南宋所屬,但是其燒制的大量瓷枕流落四方,依然是民間主流,不算什麼珍奇異寶,這使得後世歷史系畢業的葉應武,從心中發出一聲很專業的悲嘆。


  外面天色已經亮了,縷縷晨光從半掩的窗戶處灑進來,使得一切都是那麼的靜謐和安詳。


  「哦,為兄差點兒忘了,」青衣男子急忙道歉,「為兄葉應及,字遠趨,弟弟你姓葉名應武,字遠烈。爹爹他······」


  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能直呼父親的名諱,葉應及頓時有些遲疑。


  葉應武倒是勉強笑了笑,頭上傷口的疼痛讓他的視線在一次有些模糊,不過一咬牙還是堅持下來:「有些記憶我還是記得的,只是已經忘記了爹爹現在何處?」


  提到葉夢鼎的去處,葉應及雙眸中頓時冒出熊熊烈火,身軀也有些顫抖:「父親受賈似道那個小人迫害,稱病歸里,但皇上不許,現在以資政殿大學士銜任慶元知府,主持當地靖剿海寇事務。」


  這倒是和自己記憶中咸淳二年葉夢鼎的經歷沒有多少偏差,看來沒忘,沒忘就好。不過此時葉大少已經沒有閑工夫得意自己學識的淵博了,聽了葉應及的話,心中莫名其妙的沉重起來。


  「以棟樑之才靖剿海寇,以敗絮之人治理天下。」葉應武輕聲說道,不由自主的複述當年講到南宋末年歷史時那個白鬍子的教授悲愴的話語,「長此以往,國將焉存?」


  聽到平日里嬉笑怒罵、玩世不恭的弟弟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來這麼一句話,葉應及臉色大變,皺了皺眉,環顧四周,不過好在似乎連江鎬都沒有聽見,方才略略放心:「武弟,這世道,慎言,慎言!你本來脾氣就暴躁,為人過於執拗,如果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我們葉家怕沒有立錐之地了,到時候江伯伯他們也必將受到牽連。」


  「什麼牽連不牽連的,要不是皇上死死攔著,我爹他早就告老還鄉了!」已經睡著的江鎬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醒了,似乎聽到了葉應及的教育,急忙起身大聲反駁,不過似乎牽扯到了臀上的棍傷,苦著臉重新趴了下來,「哎呦」「哎呦」叫個不停,候在外面的幾名丫鬟急忙過來伺候江大少。


  「也罷,大哥,麻煩先給我講講我為什麼會受傷。」葉應武接過葉應及遞過來的葯碗。


  提到這件事,葉應及的神色有些怪異,終究還是嘆息一聲,沖著江鎬指了指:「你還是問他吧,這是你們倆兄弟闖下的禍,我當時不在場,事情也就了解了個大概。」


  江鎬倒也是當仁不讓,滿腹牢騷的說道:「小武子,兄弟我給你說,對了,忘了你丫的都不記得我是誰了。兄弟江鎬,你原來都叫我小鎬子。那天明明兄弟你我是前去探望醉春風的頭牌花魁綺琴姑娘的,結果呂家呂師聖、呂師道那兩個狗娘養的姓呂的仗著他們家和賈奸賊不明不白的關係,在醉春風仗勢欺人,竟然和咱們搶姑娘,是可忍孰不可忍,當然打起來了,丫的要不是小武子你被打傷,老子當時就把那兩個姓呂的抽死不可!」


  說完,江鎬還是不斷地低聲罵罵咧咧的,似乎很不解氣。


  「咳咳。」似乎明白為什麼大哥不好意思說出來,葉應武一邊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一邊對下面這個患難兄弟「另眼相看」。不過這也實屬正常,歷朝歷代,走到哪裡都少不了爭風鬥氣的紈袴膏粱,南宋就算是百年積弱,聚集東南風華的臨安府又怎能避免?


  江鎬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葉應武神色的尷尬,而是有些嘆惋的說道:「聽說咱們走後那兩個姓呂的畜生想要對綺琴姑娘用強,結果逼著人家上吊了,要不是救得及時恐怕香魂渺渺了,嘖嘖,這姑娘的骨氣倒是沒得說了。聽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人說,現在那兩個畜生就在醉春風樓下等著,大有一言不合進去搶人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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