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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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七,賈老太太便急急忙忙遣了賈璉來城外莊子接黛玉,黛玉百般推脫,賈璉卻是笑道:「這麼些年妹妹也都在這邊兒單獨過年,想著妹妹要祭奠姑父姑母,我也從未說過什麼。」
說到這兒賈璉頓了頓,深吸了口氣,才皺著眉頭道:「可老太太到底年事已高,也不知還有幾個春秋。」賈璉定定地望著黛玉的眼睛,輕聲嘆道:「讓老太太過兩個舒心年吧。」
賈璉如此說,黛玉自然是不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便吩咐鈴蘭道:「你自己去妙玉姐姐那邊兒,給妙玉姐姐解釋一遍。」鈴蘭蹲身應是退下后,黛玉才笑著解釋道:「原想著妙玉姐姐也是一人在京中,便約了一塊兒守歲的。」
賈璉聽黛玉如此說,挑眉笑道:「這有何難?接了一塊兒回去便是,老太太不僅喜歡熱鬧,還喜歡漂亮孩子。那妙玉姑娘,你嫂嫂也是見過的,說是長得極俊,想來老太太也是喜歡的。」
賈璉的話,在黛玉心中過了一圈,眼睛一亮道:「倒是哥哥想得周到。」說完又趕緊命石楠追上鈴蘭一塊兒去了妙玉莊子。
賈老太太見賈璉果真接回了黛玉,心中很是高興,也沒注意到賈寶玉,見妙玉跟在黛玉身旁一塊兒下車時,眼中的光亮。只一手拉著黛玉,一手牽著妙玉不住地說好,又安排妙玉跟黛玉都住在自己院里。
賈老太太滿心歡喜,可以跟自己嫡親外孫女兒一起過個年,誰想不到大年三十兒,就在臘月二十九,皇后便遣來坤寧宮大總管夏守忠,來接黛玉入宮。
雖說按規矩內外命婦,過年時都是要進宮拜年的,尤其是她們這些又封號的公主郡主縣主,可即便似公主郡主縣主入宮,也應該是在年三十晚上。
再加上自從出了皇長孫事件后,黛玉與皇后也疏遠了兩分,這兩年黛玉更是遞了摺子,都是在自己莊子守歲。皇帝皇后也從未說過什麼,此時皇后忽然遣人來接自己進宮,且是在二十九就遣人來,卻是從未有過的。
這忽然的意外,別說黛玉跟賈赦賈璉等人,就是賈老太太也是心驚不已,拉著黛玉的手,全都是冷汗。
但黛玉仍舊穩了穩心神,換了身衣裳,笑著辭別了賈老太太等賈府眾人,跟著夏守忠去了皇宮內院。然而令黛玉意外的是,她竟然在皇後宮中,見到了本應遠在西北的莫軒。
正與皇后說著西北民風的莫軒,在聽到內侍來稟玉林縣主殿外求見時,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話頭。皇后見莫軒耳朵通紅,卻故作鎮定不動聲色地樣子,心裡暗笑,卻揮手命秀娥去迎了黛玉進來。
黛玉身穿石榴紅寶瓶暗紋宮緞,滾櫻草襕邊兒立領窄身襖,這窄身襖,也是這兩年才時興起來的,將女子的窈窕盡顯無疑,黛玉原本纖細嬌小,卻在肩上披雪狐攢珠雲肩,又著一襲滿地金素麵妝花馬面裙。倒是將原本盈盈一握的腰身,顯得越發的纖細。
挽著個朝雲近香髻,三支赤金攢珠葫蘆簪,斜斜地插在髮髻上,那葫蘆簪上的兩顆東珠,大的比拇指頭還大,小的也比蓮子大,遠遠一看便褶褶生輝,加之額間一串米珠流蘇抹額,隨著黛玉行動間,搖弋不定。
與耳垂上的東珠耳鐺襯得黛玉的膚色不僅瑩白,更顯潤澤。尤其是那髮髻后的兩朵深瑰淺粉的芙蓉花,莫軒的角度看去,只露出一角,卻為黛玉平添了幾分嫵媚。這樣的黛玉,與記憶中大不相同,莫軒不由晃了神。
看著越走越近的黛玉,莫軒垂在身側的手,不由下意識地捏成了拳頭,此時莫軒才驚覺,自己手心裡,竟然全是汗。不由在心底好笑,這將是我的妻,有何好緊張的?我有一生的時間,看她端雅嫻淑,看她千嬌百媚……
這樣想著,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地便加深加大,皇后見此心底暗暗好笑,不等黛玉行禮,便道:「玉兒快過來些,站那麼遠,我們可看不清。」皇后故意加重了「我們」二字。便忍不住掃了莫軒一眼,卻見莫軒竟是毫無反應,不由噗嗤笑出了聲兒來。
黛玉先時聽皇后那麼一說,就明白皇后話語中的調侃,可到底不好說什麼,只得紅著臉頰,又往前走了兩步。此時皇后這麼噗嗤一笑,哪裡會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怕是此時宮裡這些人,都明白了吧?頓時又羞又急,卻是毫無辦法。
眼角朝莫軒一掃,卻見莫軒竟然毫無所覺似得,盯著自己在瞧,黛玉心中更是羞惱不已,卻不能在此時發作。
皇后見此不由輕咳一聲,莫軒回沒回神,黛玉管不了,她自己倒是回過神,急忙再上前幾步,跟皇後行了禮,便被皇后啦到身邊兒上下仔細打量。
皇后瞟了莫軒一眼,見莫軒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子,目光仍就鎖在黛玉身上,不由故作不滿地道:「可是有些日子沒進宮來了。今兒若非我遣了夏守忠去接你,怕是你也想不起進宮來吧?」
黛玉尚未回答,莫軒便答道:「姑姑這話好沒道理,大過年的,誰不在家裡守歲?偏姑姑要把人接進宮來。」
莫軒剛說完,皇后就指著他笑罵道:「瞧瞧這沒良心地小東西!本宮這可是為了誰?」莫軒回過神,很是語塞,黛玉聽她們姑侄對話,更覺尷尬,竟是一時間沒人搭腔說話。
莫軒見此紅著耳尖輕咳一聲,才對皇後娘娘躬身行禮道:「勞姑姑為侄兒費心了。」
皇后見此竟是難得的指著莫軒笑出聲兒來,又對黛玉道:「可見響鼓也要用重鎚的!」說完對秀娥吩咐道:「往常也是你伺候玉林的,你便帶她去我偏殿側廂安置,梳洗後過來用午膳。」
不待秀娥應下,黛玉便急急忙忙低著頭紅著臉蹲身一禮,倒是引得皇后再次笑出聲兒來。
黛玉隨著秀娥退下后,莫軒才不自在的對皇后低聲道:「姑姑這也做的太過了,讓人瞧見了終歸是不好。」皇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怎麼不好了?聖上親自賜婚,眼見著你就要出孝了,回來置辦置辦也是應該的。」
說完皇后話音一轉道:「你們不過是在我宮裡遇見了,一個是我侄兒一個是我外甥女兒,就算見著了又怎樣?你們打小不就認識?」
聽皇后這般說,莫軒倒是不好在多說什麼,想起這兩年與黛玉通信,黛玉說起皇后如何的寂寞,心中也是一軟,問起皇長孫的事兒來。皇后卻很是頭痛地嘆了口氣,並不願提及。
莫軒無法只得又問起五皇子,倒是這個話題引起了皇后興趣,說起五皇子如何孝順,乖巧,還給她講故事的事兒。
待午膳時,五皇子下了課回到皇後宮中前來請安,才得知黛玉進了宮,頓時兩隻眼睛便笑彎了,眯成了逢,可誰知用膳時才見著莫軒也在,頓時瞪著一雙眼,盯著莫軒不放。
皇后想起那年皇長孫洗三時的笑話,指著莫軒對五皇子道:「就是這個人,搶了你玉兒姐姐!」
黛玉好不容易自在了一會兒,猛地聽皇后說起這話,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嗆得咳嗽了半天。五皇子噌地站起來,走到黛玉身後,對跟著黛玉進宮的,正給黛玉遞水的鈴蘭,很是不滿地道:「已經嗆著了,怎麼能在吃水呢?」
說著五皇子又瞪了莫軒一眼,癟了癟嘴,輕輕地給黛玉拍背道:「玉兒姐姐,承歷給你拍背哦,不像有的人,哼!」
黛玉見此心中一嘆,承歷原來也長大了,心中明白他這不過是做給皇後娘娘瞧的,面兒上卻並不顯露,趕緊地閉了口氣,順了順嗓子眼的不適,才起身對承歷施禮,笑道:「不敢勞五皇子,是玉林自己不小心,在娘娘與殿下跟前兒失儀了,玉林沒事兒。」
五皇子原本正在給黛玉拍背,忽然一空,不由愣了一下,又見黛玉如此做派,不由紅了眼眶,問道:「玉兒姐姐不要承歷了,是嗎?」說著那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五皇子,可不是當初六七歲的孩童了,可此時一掉淚,黛玉卻又仍舊看出了當初的影子,心中不由有了兩分遲疑。
皇后見此輕聲呵斥道:「好好兒哭什麼?」說著將承歷拉到了自己身前,親手給他擦了眼淚。又對黛玉輕責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生分?」黛玉聽了皇后的話,沒有分辯,只微微一笑,蹲身行禮道:「娘娘教訓得是。」隨即便坐了回去。
承歷卻像是很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好半晌又抬起頭來,瞪著一直沒有做聲地莫軒道:「都是你!」說完轉身跑了出去。
莫軒很想笑,卻最終忍了下來,伸手摸了摸鼻子,看向皇後娘娘道:「姑姑可是給侄兒豎了個大敵,只不知『搶』字從何而來?」皇后睨了黛玉一眼,才將當年的事兒給莫軒學了一遍。莫軒這才忍不住笑出聲兒來。
莫軒的笑聲很是爽朗,黛玉紅著臉,抬頭打量了他一眼。見他身上穿的皮襖,腳上蹬得皮靴,都是自己年前遣人送去的,一時間便有些晃神,臉頰也跟著越發的「紅潤」了起來。
黛玉正想著要不要趕緊退下去,卻聽宮人來稟皇帝過來了,皇后也是一愣,急忙起身領了黛玉跟莫軒趕了出去。五皇子也得了消息,跑了回來,隨著皇後娘娘出迎。
尚未走出宮門,皇帝便在王公公的陪侍下,大踏步地走了進來。仍舊是那明黃的龍袍,可黛玉看去,卻是蒼老了許多,人也瘦了不少,不看多看多想,將師傅黃季雲的話,在心中過了兩遍,黛玉便急忙低了頭,跪在皇後身后。
皇后顯然也沒想到皇帝會過來,將皇帝迎進殿內,便急忙吩咐重新置辦飯菜,皇帝只當沒瞧見似得,隨著皇后坐了下來。
黛玉便起身欲要告退,皇帝板著臉不滿地瞪著黛玉道:「怎麼?玉兒不願陪朕用膳?」黛玉心中一驚,急忙跪下道:「玉林不敢!能陪聖上用膳,是玉林的福氣。」皇帝卻是冷冷一笑道:「怕只怕你心中不是這般想的吧?」
黛玉正欲辯駁,皇帝卻是接著說道:「朕記得,當初你就說過『伴君如伴虎』!可見你是不想陪朕用膳的。」皇后聽皇帝說到這兒,明白皇帝並無責怪之意,遂笑道:「可見聖上是小氣的,那時候玉林才多大?這都多少年了,聖上還揪著不放。」
皇后說完便掩口笑了起來,皇帝指著黛玉,向立在一旁低著頭不做聲的莫軒問道:「你瞧瞧她這樣,可是朕小氣,揪著不放?」
怕莫軒為難,皇后急忙開口解圍道:「是臣妾的不是,哪兒是聖上揪著不放,分明是臣妾揪著不放才是。」誰知皇帝並不領情,瞪了皇后一眼,正欲說什麼,莫軒忽然跪下道:「是微臣的不是,玉林乃微臣未婚妻,是微臣沒有教導好。」
皇帝一聽這話,哈哈大笑起來,黛玉跪在地上,一面腹議這地板太硬,一面腹議皇帝心胸狹窄,可沒想到莫軒猛地來了這麼一句,頓時窘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皇帝卻是起了狹促地心思,笑道:「既然軒哥兒這般說了,朕就不為難你們了。都起來吧。」
五皇子很是不滿地冷哼一聲,正欲說話,皇帝卻是接著說道:「既然黃大學士花了十幾年都沒教導好玉林,那往後軒哥兒可得多費些心思才是。」
皇帝話音剛落,不等滿臉喜意地莫軒張口,五皇子便再也忍不住跳了出來,指著莫軒道:「太傅學問淵博,豈是你可比的?兒臣覺得師姐極好!莫大人若覺得不好,請父皇收回成命,為師姐另擇佳婿!」說著還當真挨著黛玉跪了下來。
嚇得莫軒倒吸口冷氣,皇后也是一口氣噎在嗓子眼,不知怎麼吐出來,皇帝卻是哈哈大笑道:「看來咱們承歷也長大了!」
皇帝說到這兒,很是欣慰地拍了拍皇后挽著自己胳膊地手道:「辛苦你了!」皇后回過神,抿著嘴沖皇帝笑道:「都是臣妾的孩子,不辛苦。」
皇帝欣慰地點頭笑了笑,對承歷打趣兒道:「承歷既然長大了,那你說說,想給你『師姐』尋個什麼樣的,才算是佳婿?」
別說黛玉跟莫軒,便是承歷怕是也沒想到皇帝會有此一問,抬起頭來有些茫然地望著皇帝。皇帝卻是不慌不忙地端了手邊兒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承歷想了想,扭頭看向黛玉,露齒一笑道:「父皇替兒臣多留師姐兩年,兒臣願……」承歷話沒說話,皇后就變了臉色,呵斥道:「休得胡鬧!」便是黛玉,也變了臉色,早幾年可以說是承歷年幼,可如今,承歷不可能不知道他說的話,意味著什麼。
皇帝卻是哈哈大笑道:「太傅將你師姐,如珠似寶地疼著護著,若是知道今日因你誤了姻緣,怕是明兒個上書房就該打你板子了!」
黃季雲教學,與旁人大不一樣,那板子可不是什麼伴讀能替的,便是皇帝也不好求情,這事兒,在宮裡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皇后聽皇帝如此說,不由也掩口笑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