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回 歸來
九月二十三賈政帶著王夫人與賈寶玉，向賈老太太辭了行，搬去了城東的宅子。
雖沒分家，可也與分家無異了。賈老太太心中雖是不舍，卻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只閉著眼揮了揮手，將心中的不舍壓在了心底。
這一日除了賈府二房搬遷之外，同時也是林如海去世的周年紀念日，更是賈赦帶著邢夫人等人回來的日子。
賈璉一大早便帶著王熙鳳，去了城外黛玉的莊子，與黛玉一道祭奠林如海。因此賈政一房搬遷，不僅顯得的冷冷清清，甚至給人一種被趕出門的感覺。
但不想九月二十五，王夫人竟然設了喬遷宴，廣發帖子邀請各府的夫人太太及小姐們。
王夫人的用心自然是昭之若揭，但卻沒有人點破，這天去的夫人小姐不多，更多的人家皆是以各種借口推脫了。畢竟誰都看得出，如今的賈府，王夫人已經失勢，真正當家作主的將是賈赦那一房。
外出登州赴任三年的賈赦，帶著邢夫人，娟姨娘以及巧姐兒與琮哥兒，首次返回了京城。一則述職，二則繼任賈氏宗族族長。
令賈赦一行沒想到的是，前來迎接的除了賈璉夫婦，還有族中老少爺們，更令人意外的是，黛玉竟然也隨同賈璉夫婦，前來迎接他們的歸來。
再次見到賈赦，賈氏宗族這些人，都是大吃一驚，在登州歷練三年的賈赦，再不是過去那般紈絝形象，即便在去登州赴任前，賈赦已與過去大不相同，但如今賈赦身上卻有了淡淡地威嚴。
而再次見到黛玉的賈赦跟邢夫人，卻也是格外的激動，尤其是上次邢夫人從京城返回登州后，說起的總總，令賈赦亦是擔憂不已。
過去的賈赦，可不會擔憂別人，而如今，面對這個嬌嬌俏俏的對著自己蹲身行禮的外甥女，賈赦心中竟是一時間五味雜陳，不知說什麼好。疾步上前，親手扶起黛玉很是感慨的點了點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黛玉噗嗤一笑，順著賈赦的力道站起，歪著頭笑問道：「玉兒每日在家裡呆著，能有什麼事兒？」
看著巧笑顰兮的黛玉，賈赦點了點頭，指著身後的馬車道：「玉兒也去跟你舅母擠擠吧，想來你舅母跟巧姐兒也都想你了。」黛玉順從的上了邢夫人的馬車，不待賈氏族人寒暄，賈赦便斂了神情，對賈璉吩咐道：「去祭奠你姑父！」
剛坐進馬車的黛玉，在車簾放下前剛好聽到這麼一句，不及與邢夫人見禮，便愣在了當場。
邢夫人見此，牽過黛玉的手，也很是感慨地笑道：「是該去好好兒祭奠一下你父親母親，可惜咱們這裡離姑蘇太遠。」說著嘆了口氣接著道：「你舅舅這兩年很是記掛你呢。」
黛玉聽邢夫人這樣說，遂也忍不住掩口笑道：「舅舅舅母都疼玉兒，玉兒又不是不知道，每年舅舅讓人送回來的年禮，除了外祖母，玉兒可都是頭一份兒呢，就是哥哥也比不上。」
黛玉正一邊兒與邢夫人說著話兒，一邊兒往馬車裡邊兒坐，粉團兒一般的巧姐兒就撲了過來，拉著黛玉很是興奮的叫著：「姑姑，姑姑，你看巧姐兒長高了嗎？」
黛玉笑著撫了撫巧姐兒的頭，歪著腦袋狀似思考的模樣，看得巧姐兒也不由緊張了起來，嘟著粉嫩的小嘴兒，一雙鳳眼生生地給瞪出了杏眼的味道，很是不安地看著黛玉。
見她這模樣，黛玉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故意沉吟片刻，癟了癟嘴。巧姐兒一見黛玉這番動作，嘴是越嘟越高，淡淡的兩條秀眉也聳了起來，邢夫人見此忍不住笑道：「好了，玉兒快別逗她了！咱們巧姐兒想要穿姑姑的漂亮衣裳，可是想了好久的了。」
黛玉一聽邢夫人這話，方才明白巧姐兒為何詢問她長高沒有，不由也笑了起來，將巧姐兒攬在懷裡，點了點她皺起的小鼻子笑道：「咱們巧姐兒長高了！」說完又補充道：「就是沒長高，姑姑也有漂亮衣裳給咱們巧姐兒啊。」
巧姐兒一聽這話，眼睛亮了起來，脆生生地問道：「姑姑不許騙人哦！」見黛玉笑著點頭，巧姐兒更是咧著嘴很不矜持地對邢夫人笑道：「姑姑有很多漂亮衣裳。」
王熙鳳並沒有跟著上來，而是已經先行一步去了黛玉的莊子。黛玉三人在車內說說笑笑，賈赦領著一杆子賈氏族人也不回府，直接去了黛玉城外的莊子。
賈氏族人中雖對此多有不滿，卻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如今賈氏一族還在朝為官的，可就只有賈赦一人了。
馬車一直到二門停下，王熙鳳急忙迎了上來，黛玉對她甜甜一笑，返身報下了巧姐兒，王熙鳳好些日子沒見女兒，自然也是想念的緊，誰知巧姐兒竟然抱著黛玉不鬆手，倒是令王熙鳳心中頗為酸楚。
黛玉見此笑道：「嫂嫂莫不如將巧姐兒給了我做伴兒吧，瞧我們倆多好。」說完黛玉湊近王熙鳳低聲笑道：「我們姑侄倆可比你們母女還親呢！」說著還衝王熙鳳挑了挑眉。
王熙鳳見此抿嘴笑道：「誰稀罕，你要你領去就是了。」說著伸手扶下了邢夫人。
邢夫人見此拍了拍王熙鳳的手背，嗔道：「有你這麼做娘的？」誰知正在此時，巧姐兒竟是大聲喊道：「我要跟姑姑！我要跟姑姑！」說著便扭頭嘟著嘴沖邢夫人撒嬌道：「祖母把我給姑姑做伴兒吧。」
巧姐兒這話是逗得邢夫人也王熙鳳都哭笑不得，邢夫人笑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祖母待你不好？」黛玉則是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巧姐兒完全不知道黛玉在笑什麼，反而很是認真地想了想道：「祖母待巧姐兒極好。」邢夫人見此正要說話，誰知道巧姐兒補充道：「但是祖母沒有姑姑這兒的衣裳漂亮，姑姑還有好吃的，好玩兒的！」
王熙鳳見此大笑道：「看來母親也不能將她養熟了，虧得母親那般護著她。」說完伸手點了點巧姐兒的額頭，故意板著臉嗔罵道：「真是個小白眼狼！」
這話黛玉可不樂意聽了，一把將巧姐兒護在懷裡回道：「咱巧姐兒只是跟姑姑有緣，是不？就喜歡姑姑這兒。」巧姐兒忙不迭的點頭，黛玉見此更是得意的挑眉看向王熙鳳補充道：「那巧姐兒往後留下來陪姑姑好不好？」
巧姐兒自然是歡喜不已，小腦袋像雞啄米似得點個不停，逗得黛玉又是一陣笑。
這邊兒笑得歡快，那邊兒賈璉也已經將賈赦等人讓進正堂，林忠林義兩兄弟甚至親自出來接待。聽說是來祭奠林如海夫婦的，別說林忠林義，便是林德幾兄弟神情也不太好。
林如海夫婦去世這麼多年，除了賈璉兩口子每年都來，旁人可是從未見過。聽賈赦提出要去祭奠林如海，林忠等人不由看了看賈赦身後的賈氏族人，神情有些不好的低頭不語。
賈赦皺了皺眉頭，看向賈璉，賈璉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還是林德打破了僵局，笑道：「咱們莊上的祠堂雖說是笑祠堂，可也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做主的，此事還得請問過姑娘才行。」
賈氏族人一聽，心中很是不悅，更有人甚至已經顯露在了臉上，賈赦自然看在眼中，沉吟片刻后很是威嚴地對賈氏族人吩咐道：「既如此，你們就先回去，也順便告訴老太太跟二老爺，我祭奠過妹妹跟姑爺就回去。」
賈氏族人顯然沒想到賈赦會這樣安排，一時都愣在了那裡，賈璉見此心中冷笑，面兒上卻是不顯地勸慰道：「想必老太太也等急了，勞煩極為族叔回去通稟一聲，妹妹到底是閨閣女子，這麼多人也不便出來相見。」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這些人自然不好多說，對於賈赦，看上去雖然很是威嚴，實則他們心中更懼的卻是賈璉。
林忠林義等人見賈赦如此行事，心中暗暗點了點頭，卻仍舊遣人去稟了黛玉。黛玉聽說那些個賈氏族人已經散去，遂去了祠堂門口與賈赦父子匯合。
賈璉見巧姐兒竟然沒有跟來，不由皺著眉頭問道：「妹妹怎地沒將巧姐兒帶來？怎麼說也是姑祖父，她也該磕個頭的。往年不在家也就算了，今日既然來了斷沒有不磕頭的道理。」
賈璉話音剛落賈赦也點了點頭，正欲說什麼，便見王熙鳳領著邢夫人跟巧姐兒走了過來。
此時的巧姐兒與邢夫人已經換了素服，顯得極為慎重，黛玉見此心中一暖，微微紅了眼眶，卻又很快忍住。賈璉則是滿意地點了點頭，朝王熙鳳溫和一笑。
王熙鳳卻是很不賣賬地冷嗤道：「爺怕是以為我們娘仨是那般不懂規矩的人吧？……」王熙鳳還欲再說什麼，黛玉卻是打斷道：「有勞舅舅來看望爹爹跟母親。」說著黛玉便做了個請的姿勢。
王熙鳳見此也不好再接著說什麼，瞪了賈璉一眼，賈璉只得訕訕一笑，跟著賈赦走了進去。
看著賈敏的靈位，賈赦也是好不容易忍住了淚水，卻也並不多說什麼，幾人給林如海及賈敏上過香，留在黛玉的莊子用了一桌素宴，方才在黛玉的催促下，返回了城中。
回到賈府自然又是一番熱鬧，但直到此時，賈赦才從賈氏族人口中，知道就在今天早上，賈政一家已經搬離了將軍府。看著空蕩蕩的榮禧堂，回想之前見到賈老太太時，賈老太太那不陰不陽的神色，賈赦心中亦是百味雜陳，但嘴角終究是露出了笑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