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回 國舅爺
賈璉回到賈府,最開心的莫不過邢夫人與王熙鳳。賈璉卻不及見她們便先去了賈老太太的屋子。
賈老太太亦是問起了女兒女婿的葬禮等事,不過皆是一句帶過,又問起姑蘇的產業如何安置,賈璉心思急轉道:「那林氏宗族的族長說了,姑父沒有子嗣承襲,遂收回族裡,添作祭田,以備祭祀供給之費。」
賈老太太聽得是差點吐血,繼而又聽賈璉道:「倒是姑母的嫁妝,當年姑母去了,姑父便交予了妹妹打理,不過出殯前,妹妹便兌換成了銀子,想來也有百十萬兩。」
賈老太太一聽,可不就是獻給皇帝了嗎?一時間是又氣又惱,卻不敢在此處多說什麼。
最後賈老太太也只得冷著臉對賈璉道:「你怎麼沒將你林妹妹帶回來?任她一個人兒孤零零的住在林府成什麼樣?沒得讓人說我這個親外祖母也不知道疼惜她,天可憐見兒的,我這心肝兒都快疼碎咯!」
賈老太太說著便紅了眼眶,死死地盯著賈璉道:「回頭再讓人說咱們這些個長輩,親戚,都是不管不顧的!便是宮裡的娘娘,怕也是要受到牽連。」賈璉見此趕緊笑著解釋道:「林妹妹說她如今身上帶了熱孝,不好出門,待出了孝再來給老祖宗請安賠罪。」
賈老太太原就是那麼一說,如今聽賈璉如此道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又說了幾句賈璉沒用,竟沒能替黛玉保住家產,又說賈璉害的黛玉如今沒著沒落的,更是埋怨賈璉不早早遣人家來。
賈璉也不分辯,只躬身立在下面聽賈老太太絮叨。好一會兒,賈老太太見賈璉並不回答,又見賈璉滿身的風塵僕僕,便也歇了話兒頭,打發他下去梳洗。
賈璉又去了東邊兒院子,給邢夫人請過安報過平安后,方回到梧桐居。
賈璉剛跨進院子,王熙鳳便急忙迎了出來笑道:「國舅老爺大喜!國舅老爺一路風塵辛苦。今日大駕歸府,妾身略備了一杯水酒撣塵,不知賜光謬領否?」
賈璉見此很是納罕,忙問道:「什麼國舅爺?你給爺說說清楚。」王熙鳳見賈璉沒趣兒,也不著急解釋,只令人燒水的燒水,上茶的上茶。
待賈璉與堂中坐定,平兒與眾丫鬟又參拜畢,方親手給賈璉獻了茶。打發了眾丫鬟,連平兒也知趣兒的退了出去,王熙鳳遂細細將別後家中的諸事道了出來。
當聽到元春封妃時,賈璉便已經是皺起了眉頭,再聽是封了個一宮主位的「賢德妃」,賈璉已經在心中暗道不好!一時間臉色煞白,額頭的虛汗也不住的冒了出來。盯著王熙鳳厲聲呵斥道:「往後切莫再提『國舅爺』三個字兒!」
賈璉說完,又想起自己走後,王熙鳳在家中操勞,遂又緩了口氣道:「那國舅爺豈是誰人都可以稱的?那是皇後娘娘的兄弟!」別的,賈璉到底不敢說,遂忍了下來,臉色卻是越發的不好了。
王熙鳳見賈璉這般模樣,也知他心焦,遂給他又添了半碗茶,才輕聲開口道:「爺便是不讓我說,又有何用?難道我那好姑媽會不說?那寶玉如今可不就是以國舅爺自居?我想著,這裡既然是咱們府上叫做將軍府,就萬沒有咱們能脫得了干係的!」
賈璉聽后也是深深吸了口氣,皺眉嘆息道:「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王熙鳳見賈璉一時也想不出法子,遂安撫道:「爺一路辛苦,倒不如先去梳洗一番,睡一覺起來,說不得就想到主意,也不一定。」賈璉見此,拉了王熙鳳的手,握在手心裡道:「辛苦鳳兒操持勞碌了。」
王熙鳳臉色微微一紅道:「說什麼話兒呢!」遂縮回了手,轉身出了屋子,又喚人送來熱水供賈璉梳洗。
賈璉自梳洗過後,仍想著方才王熙鳳所言,既然是將軍府,那麼身為一等獎軍的賈赦,便是萬萬脫不了干係的,自己等人怕是也跑不掉。可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管用的法子,不由得越發的愁眉不展起來。
待晚間賈赦回府,與賈赦說了這一路上總總之後,賈璉才憂心忡忡地說道:「如今由著二房折騰也不是個法子,這到底是將軍府,若是傳出什麼不該有的話兒,怕是父親也脫不了干係。」
王熙鳳這成日里呆在府內的婦人都知道的消息,賈赦這天天上朝的又怎會不知?可如今賈赦也是想不出什麼法子。
原本老太太就向著賈政,後來生了個天生異象的賈寶玉,越發的捧著二房,如今元春更是封了妃位,雖說自己等人都知道那妃位有玄機,可到底這話兒說不出啊!
王熙鳳見賈赦與賈璉二人都愁眉不展的樣子,咬了咬牙看著賈璉道:「我想著,這府上如今的樣子,多半兒也跟這些個奴僕有關係。管家的不管事兒,下面的奴僕也就越發的沒了章法,莫不如我尋個機會,將管家權拿回來,狠狠地整治一番?」
賈赦一聽這話,眼睛便是一亮,撫掌笑道:「如此極好!如此極好!」邢夫人則很是不確定的問道:「二房能將管家權交給你?」說著邢夫人便看了看坐在一旁一直沒有吭聲兒的賈璉。
賈璉不是不吭聲,而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能有人管著府中的奴僕自然是極好的,但如今這府中的奴僕是那麼好管的?長輩屋裡的阿貓阿狗都是體面的,府中誰都得敬著,尤其是容得王熙鳳整治?
賈璉搖了搖頭卻什麼也不說,王熙鳳見此不由得問道:「難道爺覺得不妥?」賈璉苦笑道:「鳳兒放手去試試便是,如今卻是也說不好。」說到這裡賈璉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得,望向賈赦。
賈赦被賈璉這一眼望過來,不由得很是不知所謂,遂皺眉道:「有話就說!盯著老爺我作甚?」
賈璉試探著說道:「若父親謀個外派的職務,帶著咱們一家老小去任上呢?不知是否可行?」說著賈璉又看了看邢夫人與王熙鳳,接著道:「若父親不在府中,那自然萬事牽扯不到父親頭上,而父親去外面上任,母親並不管家,跟著也是可以的。」
說完賈璉自己眼睛也亮了起來,再接再厲道:「如此兒子跟著父親去幫襯一二也是可行的,鳳兒自然須得跟著兒子。」
賈赦沒想到賈璉竟是想出了這個主意,一時有些愣住,邢夫人卻立即介面問道:「那難不成迎丫頭也跟著去任上?若不是你姑父的事兒,這會子迎丫頭就該出嫁了!再說了,這府里大好的家業都不要了?」
賈璉卻像是理清了思路似得道:「咱暫且不管別的,父親謀取職務想來也不會是一兩天的事兒,先謀划著,若當真很快就得了差事。父親莫不如就先去,咱們留在這裡辦完了迎丫頭的婚事再說。」
說到這裡,賈璉看了看邢夫人,又看向賈赦道:「至於家產,那也不是咱們想爭就能爭得來的,老太太還在呢。」賈璉頓了下,見賈赦面上並無異色,便接著道:「兒子想著,該放手時便放手,咱們也不缺衣少食的,好好打理好咱們自己的產業才是真的。」
賈赦聽后,出乎賈璉與邢夫人想象的竟然點了點頭,道:「璉兒言之有理,我且先謀划著差事,想來也不是隨時都有空缺,府中鳳兒先盯著,若是能拿到管家權,自然是拿下,拿不到也不必在意。至於產業……」說道這裡,賈赦也是搖了搖頭。
在賈赦一房人商量著怎麼應對接下來的局勢時,皇帝在御書房內聽取了彙報,得知黛玉竟然決定,將府中六至十六歲的奴僕。不分男女的送去姑蘇林家書院,不由得對林家書院產生了好奇。
有人來人稟報道:「縣主說了,書讀的好的,將來便還了身契,還接著供養他們讀書,若是讀得不好,就得回府中當差用月例銀子歸還束脩。全府上下皆是歡欣鼓舞,瞧著竟是有了生氣兒。」
接著皇帝又聽說,好些個身手不錯的家丁也被打發到了軍中,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問道:「可留有看護?」那人回道:「留下了幾個林大人身前的管家,據說功夫都是不錯的。」
如此皇帝才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你且遣人去姑蘇打探一番那林家書院。瞧瞧這丫頭在姑蘇幾個月究竟做了什麼。」那人也不多人,只領命后悄悄退下,轉眼便沒了蹤影。
皇帝不由得想起當年自己還未登基之時,那丫頭說過的話,還有那封「奏摺」中所提到的「聖恩堂」,不由得越發來了興緻。
那「聖恩堂」說起來好聽,事實上就是黛玉前世里的義務教育,人人都得讀書,必須讀書,成為律法,既要保護,且要強迫!由國家,聖至是聖上出錢來辦,故而取名聖恩堂。
學成后的學子,可繼續讀書,可報考國子監,但更多的卻需要學習別的技能。以謀生計,且建議皇帝規定年過三旬者不得參加秋闈,年過四旬者不得參加春闈。如此一來全國上下多少年老的學子就沒了進一步的機會。
黛玉卻是在心中闡述道這些學子,即便金榜題名,也早已垂垂老矣,如何為朝廷為國家辦事兒?且這些個學子不是考過了就能勝任所有職務,許多位置仍舊需要從底層培養起來。故而年紀過大的考子與國並無益處。
黛玉甚至說道:「連續參考多次都沒有考過的,顯然是資質不行,何苦要一條道走到黑呢?莫不如讓他們另尋生路。古話且說道: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呢!此話皇帝深以為然!
但這事兒,即便他是皇帝,也並不敢說,更不敢當真就辦了!當初黃季雲看了黛玉寫給皇帝的信,也是苦笑不已。
如今聽說黛玉在姑蘇弄了個林家書院,不由得好奇黛玉會如何去做,若是做的好了,說不得也有可以借鑒的地方。想到這裡,皇帝不得不再次嘆息,這丫頭當真是聰慧,且敏銳。再想到今日莫軒的神情,皇帝不由得沉思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