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回 元春封妃
從林氏族地出來,臨走時黛玉忽地轉身看向老族長林濤的兒子,輕聲道:「堂叔,族學的事兒,您多費心,若是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只管讓人去祖宅尋林伯。兩位林伯年事已高,玉兒不忍他們在東奔西跑,你找了他們,他們自會遣人告知我。」
黛玉的眼神清澈真誠,林濤的兒子點了點頭道:「你這小丫頭放心便是,父親既然答應了,就沒有不用心辦好的。」
聽他如此說,黛玉點了點頭道:「回京后,我會想法子將府中藏書都重新刻印出來。還有一些宮中藏書不知能不能看到,若是能我也會想法子給族裡送一套過來,定要讓族中兄弟姊妹讀書,不必拘於四書五經。凡是好書,皆是……」
不等黛玉說完,林濤的兒子便笑道:「你這小丫頭!也太過操心,這些個事兒,父親自會安排,我也會幫你看著,你要想送什麼書過來,便只管送來便是!」如此黛玉方點了點頭,在唐嬤嬤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因著快要過年,黛玉又在姑蘇祖宅停留了多日,待過了元宵節,才準備啟程返回京城。
黛玉留下了林忠與林義兩房人,只林平林安兄弟與林德夫婦倆,硬是不願意留在姑蘇要與黛玉回京,林忠林義也很是贊同,認為黛玉身邊兒不能沒有得用的人,尤其是林平與林安。
黛玉考慮了兩天後,最終決定只帶著林德與錦兒返京。而林平與林安兄弟,黛玉則是放了他們的籍,讓這對打小跟在林如海身邊兒的人,對著林如海的牌位拜了師,令他們好好讀書,求取功名,讓林如海一生所學,有所傳承。
這兄弟倆原本跟在林如海身邊兒時,便已經學了很多,此時再去學堂重新學起,亦可謂厚積薄發,想來學習進度會很是快捷。
唯一讓所有人,包括當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黛玉竟然將陳嬤嬤也留在了姑蘇,當時黛玉清冷的目光看著陳嬤嬤問道:「嬤嬤是願意自請離去?或是留在姑蘇與如意一同照料柳姨娘?」
陳嬤嬤心中雖是不忿卻也沒有就此離去,畢竟她男人去得早,如今也只留有一子傍身,且兒子的身契也還在黛玉手中,她不敢拿兒子來作為賭注!
黛玉原本並不想將柳姨娘留在姑蘇,可柳姨娘拉著她的手道:「姨娘知道姑娘的心意,可姨娘生在姑蘇,長在姑蘇,且如今老爺太太也葬在姑蘇,姨娘又豈能離去?姨娘已經五十多了,不知那日就會去見了老爺太太,便讓我在這裡守著他們吧。」
看著淚眼婆娑的柳姨娘,黛玉到底狠不下心拒絕。想了想終究是找來了林忠林義兩兄弟,當著所有人的面兒道:「今日我便當著大傢伙兒的面兒,將柳姨娘的身契還給她,改了文書。」
說著黛玉抬頭看了看在座的林忠夫婦,林義夫婦,以及剛剛劃分到了柳姨娘身邊兒的陳嬤嬤,以及跟了柳姨娘多年的如意,才接著道:「往後柳姨娘便是父親的良妾,死後也葬入林氏祖塋,永遠陪在父親身旁。」
說完,黛玉又看向柳姨娘道:「府中一應開支,我每季都會遣人送來,若是缺什麼少什麼,或是想去京城瞧瞧玉兒了,都跟林伯林嬸說。」
見柳姨娘含笑點了點頭,目中都是柔和,黛玉才接著道:「只如今如意也大了,早到了年紀,莫不如再買兩個回來伺候姨娘,如此姨娘也不至於孤零零的,令玉兒在京中也是擔憂。」
柳姨娘回頭看了看雙頰羞紅的如意,想了想點頭道:「既如此姑娘安排便是。」黛玉想了想道:「今日怕是來不及了,此事姨娘自己做主就好。改日煩林嬸子尋了人牙子進來也行,或是府中挑選也行。總之讓姨娘滿意就好。」
待眾人散去之後,黛玉才悄悄的又拿出三十張一百兩的銀票交給柳姨娘道:「玉兒不再,姨娘且要照顧好自己,雖說府中開銷玉兒會遣人送來,一則看望姨娘,二則因時添減。但姨娘手中也得留點兒,以作不備之需。」
柳姨娘沒有想到,黛玉會如此待她,不由得忽然摟著黛玉哭了起來,聲聲不舍,句句叮嚀。
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黛玉在第二日,正月十七便啟程北上了。黛玉仍舊記得,那年林如海舉家奔赴揚州時,也是正月十七。
令黛玉沒有想到的是,歷史會轉變的那麼快,就在林如海與賈敏的下葬之日,也是賈政的生辰之時,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夏大總管前來賈府降旨。
那夏守忠也並不曾負詔捧敕,在賈府檐前下馬,滿面笑容地走至廳上,南面而立,口內道:「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在臨敬殿陛見。」
說完夏守忠也不吃茶,更是不顧賈府諸人挽留,便乘馬離去了。賈政不知是何事,也只得急忙更衣入朝。但王夫人卻是心中猜測:怕是因著自己還了五萬兩銀子,聖上要封賞自家!不由得心中暗暗得意起來,看向邢夫人的目光也越發的不屑。
自賈老太太起,合家上下人等除王夫人,心中皆惶惶不定,便是王夫人也不敢在面上顯出得意,不住的使人飛馬來往報信。
直過了兩個時辰的工夫,忽見賴大等三四個管家喘吁吁跑進儀門報喜,離了老遠便高聲說道:「奉老爺命,速請老太太帶領太太等進朝謝恩。」
那時賈老太太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佇立,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媽等皆守在一處。聽賴大等人如此來報,賈老太太不由得喚了賴大過來細問清楚。
賴大笑容滿面地稟道:「小的們只在臨敬門外伺候,裡頭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後來還是夏太監出來道喜,說咱們家大小姐晉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後來老爺出來令小的速請老太太領著太太們去謝恩。」
賈母等聽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氣盈腮。於是都按品大妝起來。賈母帶領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轎入朝。
賈赦雖心中很是不願,卻仍舊與賈珍一道換了朝服,帶領賈蓉,賈薔奉侍賈母大轎前往。於是東西兩處上下裡外,莫不欣然踴躍,個個面上皆有得意之狀,言笑鼎沸不絕。
只王熙鳳心中卻是暗暗皺眉,心道:只怕是這府中越發的事多了起來!
迎春見王熙鳳站定在門前,不知想著什麼遂上前挽了王熙鳳的胳膊道:「嫂子想什麼呢?竟是入了神?」王熙鳳回過頭勉強一笑道:「別站著了,咱們回吧。」說著便領著迎春等人往回走去。
賈府出了位賢德妃,一宮主位的娘娘,與賈府親近的人家也都與有榮焉的行動了起來。
當賈老太太一行回到府中時,那是各個喜氣洋洋,便是邢夫人心中不以為然,面上也是不住的與人歡聲笑語。眾人談笑到深夜方才漸漸散去。
王熙鳳回到梧桐居,臉上的笑容便消散了。倒不是她不為元春高興,而是很為自身擔憂。她早不似前世那般,只將目光凝聚在賈府這一畝三分地兒。如今朝中風雲變幻,王熙鳳雖看不清,卻也有深深的不安。
翻來側去,王熙鳳依舊不能入睡,索性坐了起來。平兒見王熙鳳起身,不由得輕聲問道:「奶奶這是怎麼了?」
王熙鳳也不回答,只吩咐道:「去,將燈給我點上。」平兒雖心中不解,卻也不敢多問,急忙去點了燈台。
平兒回身時,王熙鳳已披上了外袍,抱著雙臂在榻前踱來踱去,皺眉思索著什麼。平兒見此笑道:「奶奶這是在思索文章,也要去考狀元嗎?」
若是往常,王熙鳳定是會與她玩笑兩句,或是上前來撕她的嘴。可今日王熙鳳竟似沒聽到似得,連頭都不曾抬起。
好半晌平兒也不知該做什麼,只靜靜地站立在一旁,看著王熙鳳不停的走動,最後實在是忍不住,才上前拉了王熙鳳道:「奶奶您且坐下吧,轉的我頭都暈了。」
王熙鳳卻像是猛地回過了神似得,抬頭看著平兒,皺眉吩咐道:「你快去將我箱子里的賬冊拿出來!連著今年剛送來的一塊兒取了來。」
平兒聽了這話,心中便是一驚,不由得看了看窗外,不確定的道:「奶奶,這會兒都三更天了。」王熙鳳卻是不耐的瞪了她一眼道:「啰嗦什麼?讓你去,還不快去?」平兒無法只得轉出了內室,往暖閣那邊兒而去。
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平兒便輕手輕腳的抱著一摞賬本子走了進來。
王熙鳳起身接過,放在炕桌上就一本本的翻看了起來。裡面有她的嫁妝單子,有這二年賈赦跟邢夫人交給她夫婦倆打理的莊子鋪子,也有新添置的莊子田地。
王熙鳳想了想,將賬冊重新分類整理了一遍兒,拿出了一半兒放在邊兒上,另外的則交給了平兒讓鎖了回去,有吩咐拿出房地契來。
平兒不知王熙鳳今日是怎地魔怔了,大半夜的起來弄這些,卻仍是點頭照王熙鳳說的去辦,這也是這麼些年,當年的陪嫁都打發了出去,只平兒還能留在她身邊兒的緣故。
一時平兒取來了裝有房地契的匣子,放在王熙鳳跟前兒,終是忍不住埋怨道:「奶奶可消停些吧,這眼見著天就要亮了,一時還得去太太屋裡用膳,完了還得去老太太屋裡請安,姑娘跟哥兒醒來還不知怎麼回事兒呢,奶奶也不顧惜著自己個兒。」
王熙鳳看了看平兒,嗔笑道:「就你話兒多,要沒事兒,過來幫我找找。」說著將手邊兒的賬冊本子往中間兒一推道:「瞧見沒?將這些個莊子鋪子的契都尋了出來。」平兒嘆口氣,只得任命的翻找了起來。
待二人將這些個房地契都整理清楚了,天也真的就大亮了。王熙鳳將賬冊本子和剩下的房地契都讓平兒去收了起來,只手中這些卻單獨取了只匣子,裝上,鎖好,放在了床頭的位置。
坐在床頭,王熙鳳不知怎地,就想起當年秦可卿說過的話兒,王熙鳳不由得吸了口氣,心中暗道:這府中的管家權,看來是得想法子拿到手才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