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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回 對答

  黛玉來到賈府正門外,見早已有兩輛青尼雙轅雙馬的馬車停在外面,馬車看似普通,用料卻極為講究。便是那趕車的車夫也不似常人,且不說虎背熊腰,但眼神便極為冰冷,好似受過嚴格訓練,不聲不響打量四圍。


  在黃季雲的示意下,黛玉一行上了後面一輛馬車,又叫來趙秉打馬引路。如此綺羅也跟了上來。原本以為五人同坐一車,多少會有些擁擠,卻不想上車后黛玉卻發現,裡面很是寬敞。車內飾物,雖不如想象中那般奢華,卻也是典雅大方。


  四周三面均裝有胡桃木長條凳,一色的胡桃木桌几,凳上鋪著厚厚的棉墊子,坐上去柔軟舒適。小桌几上還有一套茶具,被拴在桌腿兒上,桌子底下三面有屜,裡面裝有各色果脯點心。


  馬車行起來毫無顛簸搖晃,不多時出了城門,才開始偶有顛簸,卻也極為輕微。不過一個半時辰,馬車便已停下。


  扶著孫嬤嬤的手,黛玉下車后,黃季雲與那位」王四叔」皆已下車,二人此時如黛玉一般,感受著周圍的空氣。兩名隨從與兩位車夫,此時都護衛在那位」王四叔」的身後,連白朮與石斛二人也被擠得遠遠的。


  只見腳下一條石子路,一直鋪到前方一座白牆灰瓦的莊院前,院牆很高,站這兒瞧不見裡面的風景。院子後面便是一座,在黛玉看來不算很高的山峰,山上長滿了紅楓,這會兒倒正是紅得正艷的時候。


  道路兩旁各種有兩行果樹,每隔七八步便是一顆,前後兩行相互交錯,或山楂,或蘋果,或柿子,或棗子。在路旁自有地伸展著枝椏,這是黛玉曾經要求過的。


  透過樹榦可見四下皆是農田,因是深秋倒無甚莊稼。但遠處的裊裊的炊煙,彰顯這此處的祥和。更有孩童的歡聲笑聲傳來。時而能看到半大的孩子,領著三五個更小的孩童在田地里翻撿著什麼。


  站了好一會兒,」王四叔」突然向黛玉問道:「這都是些什麼樹?可是你讓人種的?」面上雖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甚是聲音也是如熨燙過一般,平平整整,但黛玉仍從他眼中看出了好奇。


  見他發問,黛玉自然不敢不作回答,遂笑道:「回」王四叔」的話,這些都是果樹,當初不知北方可栽種那些果樹,便向村民們打聽,說是山楂,柿子,蘋果,棗子,都是極好啊。便讓林伯在這兒路旁栽種了一些。」


  這位」王四叔」顯然並不想就此放過黛玉,聽完黛玉的解釋后,又問道:「怎地就想到種果樹了?種在這路旁既成不了果園,且不易於看管。」眼睛是一錯不錯的盯著黛玉。


  黛玉卻是好不心慌的微微一笑道:「果樹比別的樹不是更好?春天可賞花,夏日可納涼,秋日可食果,便是冬日,拾取那些枯枝,還能生火。且種在道路兩旁,既美化了環境,又保護了這道路。」


  聽黛玉如此回答,顯然」王四叔」也是一愣,想了想又挑眉問道:「就不怕人偷了你的果子去?」


  黛玉聽后噗嗤便是一笑,隨即又趕緊忍住道:「哪裡須得人來偷了?當初種下時便於村中小孩兒說好,這樹我只讓十四歲以下的孩子們看管,得了果子,各分我一籃便是。餘下的都歸了他們,或吃,或補貼家用,都在他們自己。」


  黃季雲始終站在一旁看著他倆對答,也不作聲,但聽到此處卻也露出笑意來。」王四叔」眼中也微微帶著笑意問道:「如此你豈不是很吃虧嗎?」


  黛玉搖了搖頭道:「種樹容易養樹難,他們要給樹澆水,施肥,捉蟲,還得及時的摘取了果子去。而我,不過是種下了幾行樹,便年年都有果子吃,哪裡就吃虧了?再者方才也說了,這樹開花兒了,我也是能觀賞到的,說來佔便宜的是我才是。」


  這樣的觀點,在」王四叔」那兒是從未聽到過了,如今聽來很是新鮮,細細咀嚼又甚有道理。不由得點了點頭向前走去。


  「王四叔」一走,隨行人等自然立即跟上,便是黃季雲也不敢稍作停留,急忙示意黛玉跟上。


  趙秉更是提前一步上前叫門,開門的是跟著黛玉在姑蘇待過的老僕,一見趙秉便知道黛玉到來,急忙令人將大門打開,又有兩個小廝,一個婆子迎了出來,具是這老僕的兒子和媳婦。


  這莊子外面瞧著不大,進來裡面卻知道著實不小。門外沒有安放石獅或是別的什麼,但剛進門左右兩邊兒便各是一排低矮的羅漢松,距離門欖三步遠的地方,立有一面寬約四米,高約三米的照壁。照壁上亦是刻有松柏圖。


  轉過松柏照壁後面便是五步左右寬窄的門院,左右兩邊兒留有門洞,此時桐油門正關閉著。黛玉心知此時不是時候,也不去詢問門后通向哪裡,正面一道月亮垂花門,門洞上方如姑蘇祖宅的垂花門般種植了不少綠色植物。


  此時四季薔薇正倒垂而下,嫣紅的花朵一簇簇的盛放著。綠色的的枝條,與白色的粉牆相襯,襯得白牆更白,紅花更紅。


  進到院子裡面,幾顆高大的銀杏,正黃葉翻飛。前面三間白牆黑瓦的朝南大開間,在這如金色的蝴蝶般飄舞的銀杏葉的襯托下也不顯得那般單調了。


  黛玉也是第一次過來,看看正面的屋子,黑油的門窗,糊著天青色的細紗,左右兩邊兒還各有三間小一些的廂房。院內沒有什麼游廊只在角落建有一座耳房。很是清爽朗闊。


  「王四叔」當先走進正中的堂屋,並不坐在主位上,只在左邊兒中間兒的位置,隨意挑了張椅子坐下。黃季雲亦是跟了進去坐在了「王四叔「的下手邊兒,見白朮石斛停在了門外,黛玉也讓孫嬤嬤帶著含笑先去後院收拾,留了石楠在門口處。


  看看屋內堂上掛著的一副《凈》字,看筆跡像是林如海親筆。這屋子倒果然乾淨,香案上無香,且不說桌上沒有茶具果盤等物,便是左右兩邊兒的也是空空洞洞,連個多寶閣博物架也是沒有了。左邊一張碩大的書案,右邊兒也是一張碩大的書案。


  「王四叔」不由得看著黛玉好笑道:「你這屋子放如此兩張書案作甚?難倒還要再此辦公不成?便是辦公也少了書架不是?」黃季雲也是好奇的向黛玉瞧了過來,黛玉布置過多少宅子,他都是瞧過,看過,甚至住過的,這般模樣的倒是首次見到。


  黛玉微微一蹲,正準備回答。「王四叔」卻先開口道:「我這兒一說話,你就行禮,縱是你不累,我瞧著也是累的。」說到這裡,「王四叔」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知你已猜出我的身份。但今日,我只是你師傅故交好友,你且稱我一聲四叔,也是使得的。」


  聽「王四叔」如此說,黛玉轉眼看了看黃季雲,見黃季雲向她點了點頭,黛玉遂展顏一笑,也給自己個兒尋了個「王四叔」對面的椅子坐下,看得黃季雲眉心一跳。


  「王四叔」卻是一愣后,朗聲笑了起來道:「果真是個有趣的丫頭。」說完便笑著看著黛玉,也不再言語,顯然還在等著黛玉解答他方才的疑問。


  黛玉卻是在坐下后,轉頭向著門外的石楠吩咐道:「去沖了茶上來。」見石楠應聲離去,方轉頭看向「王四叔」很是認真的道:「既然王爺允我今日放肆,那我便只將您當做四叔看待。」


  說道這裡,黛玉停了下來,直到對面的冷麵王爺點了點頭,黛玉才繼續道:「原本只是想要建個溫泉池子,待父親回來,疲乏時好過來鬆快鬆快,那兩張書案也是留著題字作畫之用。」


  聽黛玉說了「原本」二字,那「王四叔」盯著黛玉緊追不放的問道:「原本是那般,如今又是怎樣?」


  黛玉一笑道:「四叔莫急,四叔想要問什麼,只管慢慢問便是,我都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說完黛玉想了想才道:「鄉下地方,別說孩子,就是好些大人,也都是不識字的。我想著,既然有了這麼個莊子,是不是可以辦成書院,此事尚且在考量中。」


  黃季雲聽到此話,第一次插話道:「為師怎不知玉兒還有這等心思?」黛玉笑道:「都說了還在考量中,便是沒做最後決定嘛。」「王四叔」不解的問道:「為何沒做決定?怕收不起束脩?」


  黛玉一聽笑道:「四叔真會說笑,那束脩可值得我這莊子?不過是嬤嬤說我一介閨閣女子,不好做這些。我便想著等父親上京來了,到時又是任職翰林院,看看是否可以上書朝廷,興辦書院罷了。尤其是興辦女子書院。」


  黛玉說到這裡,「王四叔」的臉上已經見了冷厲,甚至周身都散發著寒氣,他直盯著黛玉冷聲問道:「不如給我解釋解釋?」


  黛玉深吸口氣,知道自己若說錯了什麼,怕是不僅僅害了自己,也害了黃季雲與父親林如海,遂很是鄭重的起身跪地行禮道:「王爺原本允了民女今日放肆,但,以下之言,民女覺得有關國之根本,遂不得不慎重,不敢笑談。」


  見黛玉如此作為,黃季雲與「王四叔」相視一眼,眼中多少都有了凝重。「王四叔」捏了捏拳頭,又鬆開后,方道:「今日之言,出你口,入吾與乃師之耳,絕不傳第四人!」


  見「王四叔」如此認真,黛玉方笑著點頭道:「民女想先問王爺一件事,不知可否?」「王四叔「點頭道:「講!」雖然此時的「王四叔」已經完全不復之前的隨意,已經變成了那個讓人談之色變的四王爺,但黛玉卻反而一點也不慌張了。


  只聽黛玉淡淡的問道:「朝廷立有律法,不知是作何用?」四王爺挑眉答道:「自然是約束天下人,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皆要遵從。」


  卻不想他話音剛落,黛玉卻道:「民女且不說,有多少王公貴族在遵守律法,」剛說到這兒,四王爺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但黛玉並不停頓,接著道:「我只想說,這天下百姓,又有幾人知道這律法?懂得這律法?」


  四王爺沒想到黛玉如此說,不由得愣了愣,張口便問道:「此話怎講?」黛玉笑道:「天下有多少讀書人讀過律法?咱們且暫且不論。只說這讀書人能占天下百姓的幾成?」黛玉目光灼灼的盯著四王爺,令四王爺也有了一絲的不適。


  黃季雲見此趕緊低聲呵斥道:「玉兒切不可無禮!」聽黃季雲這般說,黛玉方低下了頭。四王爺盯著低下頭的黛玉看了很久,才深深吸了口氣道:「你這丫頭!抬起頭來看著我!」


  見黛玉抬眼悄悄看了黃季雲一眼后,才抬起頭來。四王爺很是沒好氣的道:「說罷,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黛玉聽四王爺如此問來,又低頭組織了一番語言才抬頭與四王爺直視道:「天下百姓,大多都不識字,如何能懂律法?既然都不懂律法?如何能遵守律法?」一連串的詰問讓四王爺也是陷入了深思,黛玉卻並不打算就此住口。


  只聽黛玉繼續道:「男子不懂律法,便可能在無意識中做出違法之事,葬送的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妻小,甚至是一大家族!而女子不懂律法,又如何教導出懂法遵法的孩子?故而民女想要教導所有的人都識字,都懂法。讓百姓避免犯下無心之過。而當天下人都知法懂法之後,心中自會有所畏懼,那些個作姦犯科的,犯上作亂的,都會少了很多!」


  黛玉的話,讓四王爺全身一震,尤其是最後一句,犯上作亂!可不是嗎?很多百姓都是在不清不楚的情況下被哄騙著造反,當知道的時候已經烙上了反賊的印子,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四王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黛玉卻並不給四王爺慢慢思索的機會,接著又道:「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大事兒!但民女知道,這事兒不能讓哪個人哪個家族來做,因為這會大大的歸攏民心!若被有心人利用將是國之大難,百姓也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到時怕就是民女之過了!」


  黛玉的話,讓四王爺不得不再次看向她。見她目光清澈,且毫無畏懼的對自己對視,四王爺眼中不由對黛玉露出欣賞的目光。看著黛玉目中的真誠,與方才發聵振聾的話語。


  四王爺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拍著黃季雲的肩膀道:「可惜啊可惜!」黃季雲自然知道四王爺在可惜什麼,自己與林如海又何嘗不感到可惜呢?可卻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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