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 稱心如意的
林如海升任二品大員的消息,自然是瞞不過賈老太太的。如此喜事兒,也沒人會去瞞著她。在賈赦回府告知黛玉當天晚上,邢夫人去給賈老太太請安時,便故作無意的說了出來。
賈老太太自然也是歡喜異常,連晚膳都多用了半碗。王夫人卻在聽到林如海高升之時,心中升起了算計,可惜,賈王兩家都沒有什麼適齡的女子,可嫁入林府,否則,怕是要多生許多波瀾。
沒有適齡女子嫁入林府,但賈老太太算滿心歡喜的算著將林府的姑娘,自己的親外孫女——黛玉,許配給自己最為看重的孫子——賈寶玉。為此賈老太太在打發完丫鬟僕從后,於當晚召來了賈政夫婦。
剛從賈老太太院兒里回來的王夫人,見琥珀來傳話道:「老太太請老爺太太同去。」心中便有不好的感覺,卻奈不住賈政得了消息已經匆匆前去。只得起身再次前往賈老太太的院子。
打發人去喚賈政夫婦后,賈老太太便安坐在那張紫檀木雕花羅漢床上,手中捧著一杯快要涼透的茶盞,無意識的拂著茶沫。直到外面通稟賈政到來,賈老太太才回過神,擱下手中的茶盞。
賈政行禮后,在賈老太太左手邊坐下,沒一會兒王夫人也匆匆趕到。挨著賈政坐在下手邊兒。
待丫鬟們上完茶水,賈母便將人都打發了出去,屋內便只剩下賈老太太與賈政夫婦。
賈老太太斟酌半晌開口向賈政問道:「老爺可知道你妹夫林如海即將上京的消息?」
聽賈母詢問,賈政遂不明白賈老太太這是何意,卻仍是立即起身答道:「兒子已經聽說,說是年後上京升任翰林掌院學士。」
見賈政已經知曉,賈老太太點了點頭,嘆息道:「敏兒命苦去的早,若不然年後我們也該團聚了。」說到這裡,賈老太太抬手抹了抹眼角,賈政不知如何寬慰,只好道:「老太太說得極是,幸而妹妹留有骨血陪伴老太太身邊兒。」
原本賈政那句「老太太說的極是」將賈母噎得夠嗆,誰知賈政下一句提到了黛玉,讓賈老太太自動忽略了對前一句的不喜。
賈老太太笑著說道:「是啊,幸好還有玉兒在,才能維繫兩家的聯繫。我想著寶玉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你們可是有什麼打算?」說到這裡賈老太太端起旁邊兒新換上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
賈老太太的話賈政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麼剛才說到林如海進京,這會兒就說到寶玉議親呢?賈政雖不甚明白,但王夫人卻聽得清楚,不過就是想讓賈敏的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
王夫人捏緊了手中的絹子,低著頭掩去臉上的神情,正準備開口反駁,賈老太太卻已經擱下了茶盞繼續說道:「過完年,玉兒也已經十一了,雖說早了點,卻也是可以說親的年紀。」說完賈老太太便盯著賈政。
賈政皺眉想著賈老太太今晚一系列的話,有些不確定的試探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賈老太太沒好氣的橫了賈政一眼道:「我瞧著倒是門好親,只到底你們才是做父母的,總得你們說了才算。」
賈政這會子才反應過來賈老太太的意思。要說與林家結親,賈政心中那是一萬個願意的,不說別的,光是林如海即將成為翰林院掌院這一點,便讓賈政覺得極好。更別說從前賈政就及仰慕林如海的才學。
此時聽賈老太太提起,賈政是滿心歡喜的正準備答應,誰知王夫人幽幽的插口道:「要說林丫頭那是哪兒哪兒都好,只到底姑太太去的早,這丫頭福薄了些,身子也單薄了些。」說完王夫人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樣,也學著賈母端起手邊兒的茶盞。
聽了王夫人的話,賈政便頓了一下,賈老太太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了。賈政看了看王夫人,又看了看賈母,不由得沉吟片刻道:「這事兒到底要問過妹婿,不如等妹婿回來探探口風再說?」
賈老太太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會這樣說,可到底也沒有駁了自己的意,且這事兒確實也需要先知會過林如海才成,遂點頭道:「很該如此。」說完也不想再聽王夫人發表什麼意見,直接打發道:「天兒晚了,你們也回吧。」
說完賈老太太便不再說話,賈政想了想便起身行禮告退,王夫人自然是跟著賈政退了出去。
回到榮禧堂,賈政還不及說話,王夫人便搶先道:「我不是說林丫頭不好,只是她那性子那般小性兒,哪裡就有大家主母的樣?再說了喪婦長女不取,無教戒也。這是老話兒!即便如今跟著老太太教養,那丫頭也是一天天的出府去。」
話剛說到這兒,賈政便冷眼橫了過來,王夫人心中一顫急忙解釋道:「我又沒別的意思,只是那丫頭的身子,老爺是沒瞧見,單薄的跟陣風兒就能吹走……」
說到這裡,見賈政已經掀帘子走了出去,王夫人只覺一口惡氣堵在心口,轉身便將圓桌上一套鈞窯茶具,揮到地上摔了個粉粹,賈政聽見屋裡傳來的聲音,腳步只是微微一頓,便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王夫人摔了茶器,看著地上的碎片又是心疼不已,往常若是摔個杯子碟子的,那也都是看著不值錢的,可這套茶具可是好東西……
聽見聲響,彩雲急忙進屋,看著一地的碎片,小心的覷了王夫人一眼。見王夫人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撫著胸口,便急忙上前扶住王夫人道:「太太這是怎麼了?」一邊兒說著一邊兒便朝外喊人道:「快叫大夫!」
王夫人本要斥責她咋咋呼呼,轉念一想又壓了下去,心道:稱病也不錯,省的還得到那老東西屋裡受氣。如此王夫人便順著彩雲的力道軟了下去。
彩雲一邊兒喊人,一邊兒扶著王夫人在炕上躺了下來。如此一來等賈政再進來時便看到,王夫人精神萎靡的靠在引枕上,不由想到或許之前自己摔門而出,真將她氣著了,心裡到底有了兩分愧疚。
又命人拿了他的帖子去請了太醫來,太醫細細診脈后道:「政老爺不必懸心,太太乃是急怒攻心,老朽開張安神的方子,吃上三日便無大礙。」太醫的話,隱隱印證了賈政之前的猜測。
再送走太醫后,賈政難得的坐在王夫人床邊兒上,想了想溫和的道:「我知太太疼愛寶玉,但老太太的安排未必沒有道理,林如海即將執掌翰林院,將來於寶玉也是一大助力。」
聽賈政如此溫和的與自己說話,王夫人也不計較賈政說的什麼,只一味的聽著。當賈政說完,王夫人才低下頭,過了好久才說道:「珠兒當初便是聽了你的,寶玉的婚事,老爺總得讓我挑個稱心如意的。」
第二日薛姨媽與寶釵聽說王夫人病了,便一大早用過早膳便趕了過來,又見王夫人還算精神的靠在床頭,便都放下心去,娘仨就在王夫人床頭邊兒說笑起來。薛姨媽與寶釵自然是一味的勸解王夫人寬心。
而當王夫人說起昨晚之事,薛姨媽卻當即變了臉色。扭頭看了看身旁的不動聲色的寶釵,到底將嘴邊兒的話,咽了下去。
薛姨媽的神色,王夫人自然看在眼裡,遂笑著安慰道:「妹妹放心,我跟老爺說過,寶玉的婚事,定是要挑個我稱心滿意的,我啊就瞧著,」說到這裡王夫人隱晦的瞧了寶釵一眼才繼續道:「好,別的誰也是比不上的。」
得了王夫人如此保證,薛姨媽又與王夫人說笑了一陣才從王夫人屋裡滿臉喜色的出來。回到梨香院還一個勁的說道:「我兒到底是福厚,有造化的。」說著還上下打量著寶釵,羞澀寶釵跺了跺腳躲進了屋裡。
薛姨媽這裡高興,賈璉那邊兒也很是開心。一上午都樂呵呵的,雲保州見了湊上來問道:「文倉兄這是樂什麼呢?又好事兒也不說出來大傢伙樂呵?該不是嫂夫人……?」說著還對著賈璉一陣的擠眉弄眼。
賈璉沒好氣的拍了一下他道:「行了你小子,瞎扯什麼呢?」說到這兒,賈璉頓了一下又笑道:「不過,倒真有好事兒,回頭散了學,哥哥請客!」說完也不理會雲保州是什麼神情,又笑呵呵的走了。
晚間,賈璉自然是要兌現承諾請雲保州好好喝上一頓的,只賈璉那酒量實在不怎樣。回去時還是隆兒跟興兒二人架回去的。
王熙鳳一見賈璉醉成這樣回來,一面讓平兒打水給賈璉洗漱,一面吩咐安兒去煮了醒酒湯來,待屋裡只剩下二人時,王熙鳳卻是立馬變了臉,上前兩步,揪起賈璉的耳朵笑道:「爺上回怎麼跟我保證來著?怎地這才幾天功夫,就全丟腦後了?」
被王熙鳳這一揪,賈璉也算是疼得回了神,急忙道:「奶奶鬆手,奶奶快鬆手,這耳朵快掉了!」見王熙鳳不但不鬆手,反而加大了力道,賈璉又解釋道:「我這不是迫不得已嘛,真不是有意的。」
賈璉這話讓王熙鳳氣樂了,不僅沒鬆手,反而更是用上了兩隻手,冷聲道:「爺倒是跟我解釋解釋,怎地個迫不得已?是那個不要臉的拉了你灌呢?還是勾了你的魂兒去了?」
賈璉見王熙鳳越說越不像樣,再想著一會子丫鬟回來瞧著難看,便隨口瞎掰道:「我這不是為了迎丫頭嗎?」這話,讓王熙鳳一愣,不由得就鬆了手,賈璉趕忙退開兩步,不想王熙鳳也不再追過來,反而很是疑惑的問道:「說說,爺怎地就為了迎妹妹喝成這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