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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回 註定的相遇

  中秋那夜回去,寶玉不知怎地竟作了一夜奇怪的夢,早起襲人來喚他梳洗,他竟是賴床不起,雖往日也常常這般,卻不似今日般目光閃躲,雙頰通紅,襲人一驚以為他是病了,伸手摸上他額頭,誰知寶玉竟是躲了去。口中只道:「無事。」


  襲人見他說無事,便伸手與他系褲帶,不覺伸手至大腿處,只覺冰涼一片粘濕,唬的忙退出手來,忐忑地問道:「是怎麼了?」寶玉更是連脖子也漲紅了,悄悄在薄被下把她的手輕輕一捻。


  襲人本是個聰明女子,年紀又比寶玉大兩歲,近來也漸通人事,如今見寶玉這般光景,心中便覺察一半兒,不覺也羞的紅漲了臉面,低著頭不敢再問。


  襲人忙趁眾奶娘丫鬟不在旁,替寶玉另取出一件中衣中褲來與寶玉換上。寶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萬別告訴人。」襲人亦含羞笑問道:「你夢見什麼故事了?是那裡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


  寶玉聽得一愣,搖頭嘆道:「一言難盡。」說著便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聽了。說到那夢境仙子設宴款待與他,寶玉道:「那真真是瓊漿滿泛玻璃盞,玉液濃斟琥珀杯。更不用再說那肴饌之盛。」


  又說到他如何告醉求卧,那仙子竟是將他引去一香閨繡閣之中:「其間鋪陳之盛,乃素所未見之物。更是早有一位女子在內,其鮮艷嫵媚,」說到這兒,寶玉頓了一下接著道:「風流裊娜也勝過常人。」


  襲人笑道:「仙子定當如此。」寶玉嘿嘿一笑,又言及那仙子道:「今夕良時,即可成姻。」說到這兒,寶玉便又羞紅了臉道:「仙子遂秘授以雲雨之事。」說完雙眼亮晶晶的看向襲人。


  襲人羞的掩面伏身而笑,而寶玉亦素喜襲人柔媚嬌俏,此時更是情動十分,又初嘗雲雨之樂怎肯罷休?遂強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襲人半推半就間遂和寶玉偷試一番,幸得住在外院,無人撞見。


  話說昨日中秋,秦可卿原本便是拖著病體操持,不想這一頓勞累竟是越發的病得狠了,王熙鳳因與她交好,竟是來得比旁人更要勤些。


  王熙鳳得知秦可卿竟是有兩月沒來月事,遂驚喜道:「莫不是有了?要想什麼吃,用什麼倘或府里沒有,只管往我這兒來要。虧了你自己個兒不打緊,可莫虧了肚子里那個。」


  誰想秦可卿卻是苦著一張臉道:「哪裡就是有了?若真這般倒是我的福氣。叫大夫瞧了,說並不是喜。這兩日,到了下半天就懶待動,話也懶待說,頭也發眩。」


  王熙鳳聽了又忙寬慰了幾句道:「你雖則見了人有說有笑,會行事兒,可心思過細,又重,不拘聽見個什麼話兒,都要度量個三日五夜才罷。我瞧著這病就是打這個秉性上頭思慮出來的。」


  秦可卿也不搭話只蒼白著臉微微笑笑,王熙鳳見此心中一嘆也不再多言,不過是說笑開解幾句,又看著她吃了半盞燕窩湯,方告辭離去。往後這一二日便要來走上這麼一遭,倒是越發的親厚了起來。


  九月十六賈敬的壽辰,賈珍先將上等可吃的東西,稀奇些的果品,裝了******捧盒,著賈蓉帶領僕從下人等與賈敬送去。


  又特特對賈蓉吩咐道:「你留神看太爺喜歡不喜歡,行了禮來。你就說:『我父親遵太爺的話未敢來,在家裡率領合家都朝上行了禮了。』」賈蓉聽罷,即率領家人去了。


  這邊兒賈蓉走後漸漸的就有人來了。先是賈璉,賈薔到來,次后邢夫人,王夫人,鳳姐兒,帶著寶玉及三春湘雲寶釵黛玉都來了,賈珍並尤氏接了進去。見裡間兒已有一位老婦人,大家見過了,彼此讓了坐,賈珍尤氏二人親自遞了茶。


  黛玉聽聞尤氏的母親已先在這裡,心下便是一驚,不由得擔憂起賈璉來。


  一時用過午膳,又聽下人來回:「老爺們並眾位爺們業已吃了飯了。大老爺說衙門有事兒,先走了。二老爺不愛聽戲,怕吵鬧也回了。別的一家子爺們都被父親和璉二叔並薔兄弟讓過去聽戲去了。」後面還說了什麼,黛玉便都沒注意聽了。


  只聽說賈璉跟賈珍在一塊,黛玉更是急的汗都快出來了。王熙鳳見此,不明就裡,忙對她道:「莫不如林妹妹陪我去瞧瞧蓉哥兒媳婦,一會子也好一塊兒到園子里發散發散。」


  說著也不等黛玉回答便對邢夫人、王夫人道:「回太太,我先帶林妹妹瞧瞧蓉哥兒媳婦,我們再過去。」邢夫人點了點頭,王夫人雖心中很是不滿王熙鳳到哪兒都領著黛玉,卻也點頭道:「很是,我們都要去瞧瞧他,倒怕他嫌鬧的慌,說我們問他好罷。」


  尤氏聽了急忙道:「好妹妹,媳婦聽你的話,你去開導開導他,我也放心。你就快些過園子里來。」寶玉聽后忙道也要跟去,黛玉與王熙鳳具是一皺眉頭,卻不及阻攔,王夫人已道:「你看看就過去罷,那是侄兒媳婦。」遂三人一同道秦氏那邊兒。


  剛至房門,寶玉便聞著有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很是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只覺得眼餳骨軟,連道:「好香!」惹得黛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斂了去。


  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云: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


  裡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卧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秦可卿身覆西子浣過的紗衾,軟軟地背靠著紅娘抱過的鴛枕。秦氏見了王熙鳳三人,就要站起來,王熙鳳忙道:「快別起來,看起猛了頭暈。」


  言罷王熙鳳又緊走了兩步,拉住秦氏的手,說道:「我的奶奶!怎麼幾日不見,就瘦的這麼著了!」於是就坐在秦氏坐的褥子上。黛玉跟寶玉也問了好,寶玉坐在對面椅子上,黛玉坐在一邊兒的鼓凳上。


  賈蓉又叫道:「快倒茶來,姑姑,嬸子和二叔在上房還未喝茶呢。」待送水送來,秦可卿又拉著王熙鳳苦述了一頓,寶玉聽得是連連掉淚,王熙鳳遂打發了他園子去。賈蓉聽后,即同寶玉過會芳園去了。


  待寶玉走後王熙鳳又勸解了秦氏一番,二人低低的說了許多衷腸話兒,尤氏打發人請了兩三遍,鳳姐兒才向秦氏說道:「你好生養著罷,我再來看你。合該你這病要好,所以前日就有人薦了這個好大夫來,再也是不怕的了。」


  二人依依惜別,在黛玉看來很有些難捨難分的味道,直到秦可卿抹著淚道:「嬸子,恕我不能跟過去了。閑了時候還求嬸子常過來瞧瞧我,咱們娘兒們坐坐,多說幾遭話兒。」不說王熙鳳聽了,便是黛玉也不覺得紅了眼圈。


  黛玉跟著王熙鳳出了院子往園子去。那日中秋一則黛玉心中有事兒,二則天色已晚,許多處不得細看,如今瞧來,確如書中所繪那般精巧雅緻。


  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西風乍緊,初罷鶯啼;暖日當暄,又添蛩語。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縱觀西北,結三間臨水之軒。


  如今側耳聆聽還能聽見那悠悠傳來的笙簧之聲。在看王熙鳳與自己二人也算得上羅綺穿林倍添韻致。不由笑了出來。


  王熙鳳正待詢問黛玉笑什麼,猛然從假山石後走過一個人來,向前對王熙鳳說道:「請嫂子安。」鳳姐兒猛然見了,將身子往後一退,不太確定地道:「這是瑞大爺不是?」


  黛玉一聽,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怎地什麼人都今兒湊一塊兒來了呢?那邊兒賈璉還不知與那尤二姐如何,這邊兒這賈瑞又冒了出來!


  賈瑞卻是痞痞一笑說道:「嫂子連我也不認得了?不是我是誰!」


  王熙鳳穩了穩心神道:「不是不認得,猛然一見,不想到是大爺到這裡來。」賈瑞上前一步道:「也是合該我與嫂子有緣。我方才偷出了席,在這個清凈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見嫂子也從這裡來。這不是有緣么?」


  他剛說完,卻聽王熙鳳身後一聲輕咳傳出,不由得拿眼睛往黛玉這邊兒覷過來。黛玉也不瞧他,只對王熙鳳道:「舅母已經打發人來請了三四回,嫂子不快些過去嗎?」


  賈瑞此番才將黛玉瞧了個真切,那真真是身姿綽約賽仙子,肌膚若冰雪,遠山近黛皆在眉目之間。一時眼光都定住了!

  王熙鳳見此一步上前將黛玉擋了個正好,笑道:「怨不得你哥哥時常提你,今日見了,便知道你果然是個聰明和氣的人。這會子我要到太太們那裡去,不得和你說話兒,等閑了咱們再說話兒罷。」


  賈瑞被王熙鳳如此一打岔,回過神來笑著道:「我要到嫂子家裡去請安,又恐怕嫂子年輕,不肯輕易見人。」王熙鳳心中暗怒,面上卻是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說什麼年輕不年輕的話。」


  賈瑞聽了這話,腦中便是一片迤邐光景,再不想到今日得這麼個奇遇,那神情光景亦發不堪難看了。看得黛玉是怒目圓瞪,卻又每每總被王熙鳳擋個正好。


  王熙鳳想著黛玉在此,擔憂出了什麼口舌,壞了黛玉名頭,遂細語溫言地說道:「你快入席去罷,仔細他們拿住罰你酒。」賈瑞聽了,身上已木了半邊,慢慢的一面走著,一面回過頭來看。


  待賈瑞走遠,王熙鳳才鬆了一口氣,再看黛玉那氣得漲紅的小臉兒,不由得安撫道:「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裡見過有這樣禽獸的人,妹妹切莫為這等畜生慪壞了自己,幾時叫他死在我的手裡,他才知道我的手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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