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遊覽玄墓山
賈璉這邊兒年後,日子是越發的逍遙,父子和順、母子親厚、夫妻和美,倒是一副圓圓滿滿的光景。每日或讀書練字,或談論時事,偶爾借探友赴宴之名帶著王熙鳳上街遊玩。真真是神仙似的日子。賈璉與王熙鳳心中也越發的感激黛玉當日之言。
年下賈府給林家回節禮時,賈璉夫婦便單備了一份,又特特送了黛玉的生辰禮。收到禮物之時,距離黛玉九歲生辰已不過一二日。黃季雲到底疼愛黛玉,恐賈璉走後她無人照料,這幾個月都留在了姑蘇。
黃季雲幾乎就住在了林府。師傅二人或閑聊半日,或講解一回留下課業。更有時,黃季雲還會帶了黛玉出去,以上香之名。多是古剎名庵之所在,只不進去,統統繞門而過罷了,當然歸元寺是唯一的例外,黛玉總有幾日要去看看自己這世的母親。
這日黛玉剛收了賈璉夫婦送來的生辰禮物,不及拆看,黃季雲便來了。見黛玉坐在園子里畫枯荷,畫風是越發的純熟,卻如她人般失去了精氣神。遂笑道:「為師帶你去玄墓山進香如何?」黛玉聽聞此話驚喜的回過頭,雙眼都晶亮了起來。
黃季雲見此笑道:「不過須得帶上楊嬤嬤才好,那裡有一座有名的庵堂,為師卻是不便進去。」黛玉偏頭想了想問道:「可叫上羅姑姑?」黃季雲一聽羅姑姑便皺了眉頭想了想搖頭道:「我瞧著帶上楊嬤嬤便是極好。」黛玉遂明了的點了點頭。
一時黛玉換上月白雲紋織錦鑲寬緣深衣,下著月白底翠綠提花裙,外罩墨綠羽紗麵灰鼠披風。在楊嬤嬤,錦兒等人陪同下出了角門,上了馬車,張鑫、林德二人護衛一旁木棉不知哪兒得了消息,竟是與鄭光一道帶著孩子攆了過來。跟著黃季雲一道去。
楊嬤嬤原是不同意去的,知她師徒倆不過是借著進香的名兒,恐被人瞧見總是不好的。卻拗不過黛玉說,那裡有位極精通天演神術的師傅。看看虎頭虎腦的侄孫,遂允了同行。一路上黛玉知楊嬤嬤心中不愉,便想著法逗著楊嬤嬤笑。
楊嬤嬤到底年歲大了,見黛玉小小便獨自守孝。也是心疼她孤苦,便遂了她的心意。馬車中搖搖晃晃出了姑蘇城,一路向著東邊兒玄墓山而去,行至山腳下便棄車步行。
楊嬤嬤見山勢高隆陡峭聯綿起伏,便言道:「我且帶著靜兒與雲翠在這裡歇著。你們且去,歸時再來接我便是。」木棉一聽此話便道:「那我留在這裡陪著姑母。」鄭光笑道:「你且去,讓虎子跟我在這裡陪姑母玩耍一番也是挺好。」
如此便開行事,黃季雲自領著黛玉沿蜿蜒曲折的小道攀援,身後跟著錦兒木棉二人,張鑫林德前後開道。行走不過一二個時辰,停下歇息時回頭往山下望去,只見碧波浩瀚的西太湖,在此形成一隻畚箕灣,難怪有「玄墓勢形。三龍三鳳,勝絕天下「之譽。
再向上走不過半個時辰光景,便見參天古樹,千傾紅梅間若隱若現的翠閣廟宇,雪霧裊繞間竟似人間仙境。梅花幽香撲鼻,或潔白如雪,或紅艷如火。總是繁花似海。黛玉一時心喜,帶著錦兒竟去踏雪尋梅好不歡快。
循著浮動的暗香,黛玉與錦兒二人竟是越走越遠。等回過神時,已找不著來時之路。不由得有些心慌起來。畢竟黛玉知道這時候的山嶺間可是有野獸的。尤其是這初春正是覓食之際。遂領著錦兒往回尋路。
此時黛玉的披風早已解開,額間也留了些許汗跡,錦兒也有些心慌意亂,一手牽了黛玉。一手提著裙擺。正巧此時過來一位頭戴僧帽,身穿緇衣,仙風道骨的女尼,黛玉二人趕緊上前見禮道:「小女見過師太,不知師太打何處來?可見著小女家人?」
女尼笑道:「阿彌陀佛,貧尼此番特為施主而來。請施主隨貧尼庵中一敘。」說完也不等黛玉回應。便已轉身。錦兒很是緊張的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那女尼問道:「姑娘如何是好?」黛玉低頭想了想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且去瞧瞧。」
說完黛玉抬步跟上女尼。行不過百步見一庵堂坐落在梅林之間,庵門上大書《蟠香寺》三個鎏金大字。木棉正在庵門前焦急的轉來轉去。
黛玉扭頭瞧了錦兒一眼便忽的一笑。見木棉在此錦兒也不再猶豫,幾步便跟在了女尼身後。木棉見二人安然無恙,遂對女尼道:「多謝師太。」
女尼笑笑看了黛玉一眼道:「你們且自去遊玩,貧尼有幾句話想與這位小施主說。」見黛玉點頭。木棉與錦兒方退去。黛玉跟在女尼身後進了庵堂,轉過兩道月亮門,便見一排青色禪房。女尼推開一間,黛玉便跟了進去。
見一女童差不多與自己一般年紀,穿著水田衣坐在蒲團上,正閉目誦經。女尼看了女童一眼,又看了看黛玉,做了個請的手勢,卻並不出聲。黛玉想來怕是擔憂擾了那女童誦經。卻不明白何不換間禪房。此時卻也只得在女尼對面盤膝坐下。
女尼見黛玉坐下,伸手取了一隻小碗倒了半碗清茶推至黛玉跟前,笑道:「施主既來,我這徒兒也該走了。如今不過是請施主來見見,將來或許還會再見。」黛玉聽得是雲里霧裡不明所以。女尼見黛玉不明也不解釋。
正巧那女童誦經完畢,剛放下念珠那女尼便道:「既已放下,且不必再拿起。你收拾下三日後便家去吧。」說完起身便走,黛玉急忙喚道:「師太請留步!」
女尼回過頭看了看黛玉笑道:「隴翠庵既已不在,命數便已更改。我這女徒帶髮修行多年,如今托施主的福氣,可以歸家了。」說完再不看黛玉一眼。只留下一臉驚恐的黛玉和一臉茫然的女童。
此時黛玉轉過頭看向那女童,粉雕玉琢,明眸皓齒,似乎總帶著一股子清清淡淡,那雙眼卻又能看破人心。黛玉心知那女尼既說了隴翠庵這女童無疑便是妙玉!一時間心中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驚喜,有震驚。更多的許是恐懼吧!
那女尼幾句話分明道破自己最大的秘密,記得原著中說妙玉的師傅極精通天演神術,出發前師傅黃季雲不也說這裡有位極精通天演神術的高人么?黛玉前世是不信這些的,便是這世也不過是走個形式。
如今……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方才又聽那女尼之言,彷彿自己來了,這妙玉便不必再出家了。心中竟是忐忑不安的。
那女童也就是笑妙玉見黛玉與自己年紀相仿,又聽師傅說因這位小施主到來,自己便可以歸家去了。心中自是極其歡喜。卻不想這位小施主竟在師傅走後便出了神,且神色看上去極為慌亂。遂輕聲開口問道:「小施主,你還好嗎?」
輕輕脆脆的聲音拉回了黛玉的思緒,黛玉方醒過神看向妙玉,笑著道:「我不叫小施主,我叫黛玉,林黛玉。你叫什麼?」妙玉亦是一笑道:「可是巧了,我名兒里也有一個玉字,原叫墨玉,后帶髮修行師傅取發號妙玉。」
黛玉一聽墨玉便笑了:「這黛為黑色。墨亦為黑色,咱倆倒是有緣,竟是兩塊黑玉!」妙玉一聽也是笑了起來。
一時又有一位穿著半新不舊撒花襖,下著有些褪色緋紅裙,生的卻極為端雅秀麗的女孩兒過來尋她。妙玉介紹道:「這位是借住在庵旁的邢姑娘,喚岫煙。」黛玉心道,這可是巧了,連邢岫煙也提前遇見了。面兒上卻是一片笑顏。
仨女孩兒年紀相仿,倒也說得到一處去,談談笑笑不知不覺間便是大半日光景過去。見天色漸暗木棉與錦兒進來尋黛玉。三人方覺白馬過隙光陰如箭。
妙玉想著自己三日後便要離開這裡歸家去,遂皺著眉頭看了看邢岫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竟是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黛玉見此笑著問道:「可是有什麼難事兒?儘管說來聽聽。咱們相聚亦是一種緣分。」
妙玉也不隱瞞,遂將邢岫煙每日到自己這裡讀書認字的事兒說了一遍,又說道自己三日後怕是再也難以教她之言。黛玉也是輕顰眉頭,這邢岫煙到底是邢夫人的侄女兒,自己該不該幫呢?若幫又該怎麼幫呢?一時間猶豫不決。
邢岫煙見二人因自己的事兒如此神情,便微微笑道:「能歸家去。本是好事兒,如今怎能因著我而鬱郁不快呢?快莫想那麼些了。很該高興才是。」黛玉她如此反而心中更是糾結,遂問道:「你怎地借住在這庵堂旁邊兒呢?」
話出口黛玉方覺唐突,忙欲解釋,誰知邢岫煙卻毫不以為意的道:「聽母親說我家原也是極好的,只祖父去后,姑母嫁去富豪之家帶走了不少家資,父親又貪酒好賭敗光了家產,才落得如今地步。」說完也是輕輕一嘆,卻不見絲毫哀怨之色。
黛玉想了想問道:「你如今便是同你父母一道嗎?」邢岫煙點了點頭,黛玉又問道:「若給你介紹份差事,你可願意?」妙玉一聽便皺了眉頭心中很是不喜。
黛玉見此哪有不懂的道理?遂笑著解釋道:「若說單她自己,怎地我都是願意的,只是怕白白給她添了禍事罷了。」妙玉也是通透之人,如此一說便已明了,輕輕點了點頭便看向邢岫煙。邢岫煙想了想問道:「不知是何差事?」
黛玉輕咬了下唇回道:「我家有間書齋,須得人抄書,你若願意我便介紹了你去,只是這活計辛苦。」邢岫煙一聽大喜,忙道:「怎地不願意了?如此不知可看多少書呢,你竟是成全了我。」妙玉聽后也是笑了。
黛玉也笑道:「你有這個心,怕是沒什麼能學不好的。」邢岫煙卻答:「不過是用心二字罷了。」妙玉點頭贊道:「此話很是!世間萬事哪一件又逃得過用心二字了?」三人具是笑了起來。
臨走黛玉才道:「我出門多有不便,三日後我讓錦兒來給你送書稿和紙墨,你在那上山路口等她便是。」邢岫煙點了點頭,出門時黛玉又特特指了錦兒給她認識,兩人見過後方才各自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