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真相(1)
諸事談妥,林如海心中也鬆快了許多,方才問起賈璉怎麼來得如此之快?身邊兒都帶了什麼人……等等。賈璉遂將來事細細說明。
聽到賈璉打馬趕來,林如海心中很是柔軟。又知道他行李隨從都還在船上,便對黛玉道:「你哥哥一路勞頓,你且好好安排,還住他原來的院子,都給他留著呢。」
黛玉哪裡有不應的道理?好吧,黛玉承認自己前世便是顏控,且如今的賈璉在林如海的熏陶下,並不似書中所言那般貪財好色之徒,且很有幾分風流倜儻。遂笑著說道:「早已安排陳嬤嬤親自去打點了,父親放心便是。」
林如海見黛玉早已安排妥當,心裡很是滿意。三人又閑聊了幾句,林如海便讓賈璉去梳洗歇息,言及晚間飯時再叫他。賈璉亦是點頭應了,方退下。
晚間,三人又坐在了一起。林如海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瞧著身旁空出的位置,心中難過不已。賈璉見此心中亦是彷彿永遠空缺了一塊,難以填補。
黛玉心中雖疼痛亦然,卻也只得寬慰二人:「母親瞧著父親和哥哥這般模樣,怕也是吃不下去的。」說到這裡,還轉頭看了看林如海身旁的空位,偏著頭問道:「母親覺得玉兒說得可對?」
子不言怪力亂神,林如海原是不信這些神佛之說的,便是賈璉在林如海的影響下也是不信的。可此時,二人心中卻很是願意相信。林如海遂笑道:「如此我們便多吃些,讓你母親看了也高興高興。」
賈璉也趕緊給林如海添了兩箸菜,勉力笑道:「姑母素來愛吃這些,姑父便幫姑母多吃些,想來姑母也是高興的。」林如海看了眼賈璉與黛玉,笑了笑,含淚塞了進去。此時,京城將軍府里,賈赦亦是在邢夫人與迎春的陪同下。剛吃過晚飯。
賈赦不知如何竟想起賈璉離開時說的話,便對邢夫人道:「老爺我覺得璉兒說得甚是有理,且你膝下無一男半女終是不好,莫不如便將迎丫頭和那琮哥兒具記在名下。也算是兒女雙全了。」說完還不忘得意的瞧了邢夫人和迎春一眼。
在邢夫人想來,這迎春記在自己名下,幾乎是板上釘釘兒的事兒了,既有賈璉臨走前所說的話,又有近幾日迎春常常陪侍身旁。心中也算接納了迎春。卻不想今日賈赦卻又突然冒出個琮哥兒來,不由看了看迎春,沉了臉色。
若以往,邢夫人即便心中不滿,或許也只得點頭應了。可如今,邢夫人自持有賈璉依仗,雖心中仍是忐忑,卻小心開口道:「如此,怕是不好吧?迎春記在我名下也就罷了,到底是個姑娘。且吳姨娘身子不好。絹姨娘。可能願意?」
都說賈赦是個渾人,此話一點不假。邢夫人明明白白說的是姑娘無妨,他卻硬要扯成姨娘不願,還瞪著眼吼道:「絹姨娘怎了?她還敢有意見了不成?記在你名下,那是抬舉她兒子!很該把她叫來給你磕頭才是!」
邢夫人被噎得胸悶,卻又說不出話來,只拿眼瞪著賈赦。這下,賈赦更是不滿了,狠狠地道:「你瞪著倆魚眼泡子作甚?!」邢夫人嚇得直看地上。此時倒是迎春幫著邢夫人說了句:「想來母親是怕哥哥回來,心中不愉。」聲音輕得賈赦差點沒聽清。
不過賈赦到底還是聽清了。想了想皺眉道:「也是!這記在你名下,便也算是嫡子。」說完想起自己與賈政之間的關係,尤其是這些年發生的那些齷齪,更不願賈璉將來再經歷一番。方點頭道:「迎丫頭說得倒是在理。」
邢夫人心中那個慪啊!明明是自己說的好嗎?卻不敢與賈赦爭辯。只臉色不愉的橫了迎春一眼。迎春倒是看出了嫡母的不愉,卻又不知此時說什麼才好,只得應了句:「都是母親教導的。」便不再言語。
邢夫人倒是被這句話取悅了,心中暢快的點了點頭,接過去說道:「虧得你是個聰明的,要遇上那些個教都教不會的。我也是無法。」
扭頭又向賈赦問道:「那族譜的事兒,老爺可有章程了?」賈赦點頭道:「我已與老太太說過,也知會過珍哥兒。等挑個好日子便辦。」聞言,迎春心中方才大定。
邢夫人也是點頭笑道:「老爺辦事兒就是利索。」賈赦得了誇獎,心中亦是得意,便笑道:「那是!也不瞧瞧老爺我是誰?」一家三口即便賈璉不在,也算其樂融融。
賈璉到林家第三天,正同林如海在前邊,招待前來弔唁的官員與鹽商,黛玉守在靈堂上,給賈敏燒著紙錢時,不想孫嬤嬤急急跑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黛玉便大變臉色,眼中滿是與年紀不符的狠厲之色。
那眼神,讓孫嬤嬤恍惚在那裡見過,很是打了個寒顫,卻又不敢多想。黛玉深吸好幾口氣,才對孫嬤嬤冷冷地道:「可看準了?」聲音雖平緩,卻凍得人死人。孫嬤嬤不敢遲疑,連忙點頭道:「回姑娘,都看得真真兒的。」
黛玉聽聞此言,便點頭不再言語。錦兒幾個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見黛玉如此,也不敢出言相勸,孫嬤嬤更是不敢多動一下,只在一旁候著。直到香燃盡,黛玉方在錦兒的攙扶下站起身。
看了綺羅等人一眼,輕緩了口氣道:「綺羅和錦兒跟我過去,其餘人等,暫且守著母親。」說完便轉身步出了靈堂。孫嬤嬤猶豫半響,到底追了出來,壓低了聲音問道:「可要通知老爺?」
黛玉想也不想,便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暫且不必!父親連日操勞,那裡就須得處處勞煩父親的?我且先去瞧瞧吧。」
前世的母親突然病逝,一直是黛玉壓在心中的隱痛。便是到了這裡,也還一直痛著。賈敏用母愛一點點撫慰著她,直至七歲生辰,黛玉才恍覺賈敏和自己前世的母親,是一樣一樣的。說不得到這裡來,便是老天對她的垂憐,再給她一個母親!卻不曾想竟被人如此算計沒了!
黛玉此時心中便是滿腔的恨意!雖面上不顯,可跟在身邊兒的綺羅、錦兒並孫嬤嬤等人。都感受到了從黛玉身上傳來的陣陣寒意。遂都小心翼翼的看黛玉神色行事,不敢多說一字半句。
等到了花廳,孫嬤嬤立時叫人搬來了綉白牡丹圍屏,請黛玉坐在後邊。黛玉剛坐下。趙秉便走了進來,躬身對著圍屏一禮,恭聲道:「稟姑娘,昨日下午有人遞了一匹白絹進府,卻不是走的前門。而是從後面遞進來的。」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孫嬤嬤。
見孫嬤嬤點頭,便繼續道:「因著孫嬤嬤之前有過交代,小的心中存疑,便遠遠的跟著。發現那人進了不遠處一戶宅子,小的不好立時去打探,便退了回來。不想今日正巧小的剛下值,路過後門時,又見那匹白絹被送了出去。」
聽到這裡,黛玉已經顰起了秀眉,冷聲問道:「可知送到何處?又是誰人送出?」趙秉並不為黛玉聲音的冰冷所動。仍沉聲答道:「回姑娘,小的因著昨日之事,便又跟了上去,發現正是送到昨日那人進去的府邸,便轉了回來。問了守門的小廝,說是白姨娘的丫鬟心兒送去給她遠房表親的。」
此話一出別說是黛玉,便是綺羅並錦兒兩人都變了臉色,孫嬤嬤更是滿臉的憤怒,低聲怒喝道:「這黑心肝的東西!哪有什麼親戚?」黛玉卻是很快穩住了心神,緊盯著屏風繼續問道:「可打探清楚是那戶人家?」
趙秉立時回到:「打探清楚了。說是一戶姓庄的鹽商。」黛玉一聽姓庄,心中便有了猜測,又聽是鹽商便更是篤定了幾分。想了想道:「既如此斷不會只此一次,繼續觀察便是。」又轉頭對孫嬤嬤道:「多派幾個人看著白姨娘和那個心兒。」說完便讓趙秉退了下去。
孫嬤嬤見趙秉退下方小心的問黛玉:「莫不如抓了起來好好審問?」黛玉卻是搖頭道:「此事我自有主張。」說完便起身往外走。錦兒等人立時跟上。
見黛玉往側院兒去孫嬤嬤便問道:「姑娘這是……?」黛玉也不隱瞞道:「去白姨娘屋裡。」孫嬤嬤立時變了臉色,想要阻止卻又不敢說出。
黛玉還是第一次來白姨娘的屋裡,清清淡淡的也無甚裝飾。只在西屋有一神龕供著一尊菩薩,卻不似往日里見過的,既不是觀世音或者文殊,也不是如來或者彌勒佛。不由得挑眉看向孫嬤嬤。孫嬤嬤眯縫著眼睛。想了半晌卻也沒想起來。
倒是一旁的綺羅靠近黛玉小聲道:「我陪夫人去廟裡多,倒是見過幾次,彷彿是地藏王菩薩。」孫嬤嬤一聽此話立時也說道:「如此說來也像,只咱們這樣的人家很少供奉。道場也遠在九華山。」黛玉聽到「地藏王」便不再追問。
黛玉剛剛進屋,白姨娘便迎了出來,見黛玉幾人在自己供奉的菩薩前嘀咕,便是心下一緊,卻不上前。此時見黛玉轉過頭,方才上前兩步蹲身行禮。黛玉忙伸手扶起她堆笑道:「萬不敢當姨娘的禮,說到底我也是長輩。」說完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心兒見此立馬送了茶水過來,錦兒伸手接過卻並說給黛玉。黛玉笑道:「我也不渴,很不必如此客氣。我雖是第一次到姨娘屋裡,但咱們好歹也算是一家人。」
白姨娘聽聞此話方才心中鬆了口氣,想著到底是小孩子家家,再聰慧又那裡懂得什麼。遂笑道:「姑娘這話很是呢,只不知姑娘今日,怎地想起到我這裡來了?要我說姑娘很該常來走走,別把自己個兒悶壞了才是。」
黛玉卻不理會她後面那些個話,只輕聲嘆道:「我畢竟年幼,很多事兒也沒經過,前邊兒靈堂便很有些招呼不周。姨娘也是父親身邊兒的老人,便想著來請白姨娘幫襯著些。」說完看著白姨娘輕聲問道:「不知姨娘可願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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