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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消息

  一陣的忙碌不到元宵節,黛玉竟是發起了高燒,嚇得賈敏忙是請醫問葯,更是衣不解帶的照應在一旁,卻是怎麼也不見好,賈敏原本身子不好,年前看著養回來一些,這下一急也隨之病倒了。林如海是從不管理府中庶務的,如此這般府中竟是越發的忙亂起來。看著形容枯瘦的賈敏,再看一張小臉燒得通紅,便是在昏睡中也不安穩的黛玉,林如海亦是心如刀絞竟閉門謝了客。直至黃季雲不知從何處轉回姑蘇,聽說黛玉病重林如海閉門謝客,心中很是一驚,忙登門拜訪。林如海見黃季雲來訪,心中可謂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忙不遲的好菜好飯好酒好茶的招呼著,等黃季雲給黛玉看過,原是著了涼本是小事兒,卻因體弱竟發展成了風寒,亦是心中難受。多番斟酌後方給黛玉開了方子。吃了幾服藥后雖不大好卻也稍稍好轉,出了正月方才大好。


  出了正月便要忙著拜師禮的事兒了,遠些的人家此時大多已經遣人送來了賀禮,林如海遣上京城的人也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


  自黛玉母女病倒后林如海亦是心力交瘁,竟是忘了這事兒,待林安來報說兄長歸來時,林如海亦是愣了好久方才想起年前遣了林平悄悄上京打探之事,忙叫來林平細細詢問。


  這一問之下,林如海便嚇得不輕,後背的衣衫在這二月的天里竟是被汗浸濕。襲爵的長房住在偏院兒。長子嫡孫又奶嬤嬤帶兩個妖嬈的小丫鬟伺候著,也不叫讀書,也不讓上學,整天只和丫頭玩樂。二房住在正房裡,當家太太王夫人竟拿著府里的帖子到處人包攬訴訟,便是她那陪房的女婿也可以拿著榮國府的名頭勒令同行關門,說是賣古董,但是一屋子裡竟全是贗品。這些還都不是最厲害的,最最讓人心驚的是府里奴僕仗著名頭強佔良田,當家太太重利盤剝放著印子錢。和這些相比,那七歲還住在賈母房中和姊妹們一處玩耍,偷吃丫鬟嘴上胭脂的寶玉就不足為奇了。


  因著元宵前黛玉病倒,賈敏也隨之病倒,原本定下清查府中奴僕之事竟是耽擱了下來。此時一聽林平打探來的榮國府的消息,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府上,心中雖不相信自己府上也會如此,但心中難免忐忑,立時便讓門外守著的林安去叫管家宋時。宋時不是家生子,甚至原也是讀過書的,和府里並沒有什麼盤根錯節的關係,感念林如海的爹救命之恩,在府里從來都不爭不搶默默做事兒很是忠心。


  林如海想了想賈敏最近的身體狀況,實在是不敢於此時告訴她如此驚人的消息,林如海還不知道賈敏另外也派人上京打聽去了,只是那去的是婦孺,行程慢些如今還未返回而已。便對林平說道:「一路辛苦了,還未見過你老子吧?從今兒起放你一月的假,再到賬房領三個月的月錢,老爺賞你的!回去好好休息,此事萬不可說出去。」


  林平打聽到這樣的消息,原本心中很是忐忑,現在見林如海臉上並無異色,便笑著跪下謝了恩,保證此事就是老子也不說才退了出去。


  見林安來叫自己,宋時知道有大事,也不敢耽誤就趕緊的跟著林安往外書房去,正好看到林平滿臉笑容的退了出來,心中還在詫異林平過年前就不知出去辦什麼事兒,今兒才回來。想來差事班的不錯,得了老爺的賞。


  林安在門口朝里稟道:「老爺,宋管家到了。」立時林如海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聲音聽著竟是冷的掉渣。林安和宋時具是一驚,剛見林平滿臉笑容的出去原以為差事不錯,沒想到老爺竟然發了怒,老爺可是很少的啊。滿腹疑問的宋時也不敢耽誤,趕緊推了門進去。看了看林如海那黑鍋底的臉色,又小心的把門給關上。問道:「老爺有何吩咐?」


  見宋時進來,林如海像是思考著什麼,一時不也理會,只在書案前不停地踱著步子。宋時不敢打擾,便垂首立在一旁安靜的候著。


  思量再三林如海道:「咱府中傳承至今已余百年,人員沉珂參差不齊,你去給我暗暗查訪,若有偷奸耍滑或好吃懶做者,不管是管家管事還是長隨小廝,亦或是他們家的什麼人。都不必驚動他們,只管理了名冊來回我,若有作姦犯科或仗勢欺人或持強凌弱者,整理清楚找到當事人,也是不必驚動一併帶來了回我便是!這事兒仔細些,暗中進行,不急在一時半刻,但也不要耽誤太久。」宋時聽了心中就是一突,知道發生了大事了?也不多問,只躬身應了便退出。


  時至晚間,黛玉見林如海滿臉郁色,臉晚膳也沒用兩口,心中擔憂便端了碗燕窩粥來到內書房。見屋中燭火明亮,也不讓人通報便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發現有人不經通報闖了進來,林如海很是惱火,正欲呵斥就見黛玉手裡端著小小的黑漆描金梅花小茶盤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明快的笑容:「爹爹晚間用的少,玉兒道廚房給爹爹順了碗母親的燕窩粥來,可好吃了!」說完兩隻烏黑點墨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林如海心中一暖,竟是消了大半的鬱氣。


  見林如海招手讓自己過去,眉間的郁色亦有所減緩,黛玉緩緩行至案邊兒將茶盤放置案上,端起盤內定窯白瓷親手奉與林如海,林如海滿眼慈色的看了看黛玉,接過碗嘆了口氣又放回了茶盤內。


  林如海深知黛玉近來越發聰慧,竟不已小兒看之,遂將今日林平回稟之事細細說與了黛玉聽。黛玉心中是波瀾不驚,臉上卻是驚訝不已,尤其是聽道二房竊居正房,襲爵大房居住在馬房之後時。表情非常誇張像是不可思議般。林如海見此亦是嘆息不已。黛玉蛾眉輕蹙想了想仰著小臉問道:「不知大舅舅家可有表哥表弟?現今如何?」忽聞黛玉如此問,林如海也是一愣,想了想方回答:「你大舅舅有一子,可惜未曾好生教導,具打聽來的消息看,」說至此處林如海也是停下來措辭一番才道:「並無大過。」實在是賈璉如今因還未迎娶王熙鳳故而在榮國府中實屬於可有可無。


  林如海原以為黛玉會繼續往下問,然而忽然話題一轉黛玉道:「爹爹可要好生清查咱府上的奴僕,尤其是採買,和管事家的,雖說大多是家生子,但家生子往往又是錯綜複雜的,因著幾輩子人在府上,便倍覺體面,在外行事未免張狂,然其無論在外何種面目,代表的仍是咱府里,用的亦是府里的臉面。」林如海聽后很是以為然便點頭應了,心中卻是越發的感慨。


  誰知黛玉不等林如海感慨完忽然笑嘻嘻的忽閃著眼睛對林如海說道:「莫不如爹爹去封信,只說娘親因弟弟之喪悲痛,與讓大舅舅之子賈璉來家中做客?」林如海一驚道:「這是為何?玉兒又有什麼鬼主意了?」黛玉笑答:「榮國府與咱們畢竟是親戚,若傳出太難聽的名聲終歸是不好的,尤其是在京城,多少會影響到咱們家,莫不如將襲爵的長房嫡子叫到爹爹眼前,爹爹有閑暇之時多多教導,即便不成材也不會傳出什麼難聽的名聲,如若成材將來必定對爹爹感激非常,而珠大表哥也已成親,那寶玉二表哥聽聞甚受外祖母疼愛,想是不會讓他遠行,再者聽母親說與二舅母多有嫌隙,而先大舅母與母親交好,不如幫幫她?」林如海聽後方覺有理,然後又道:「此事需與你母親商議,為父卻不知如何開口,你母親身體不好,這些糟心事兒怎能讓她知道?再者為父若與你母親說榮國府種種不好,你母親豈不怨我挑撥她與娘家關係?」黛玉聽後點點頭道:「玉兒考慮不周,不若爹爹不與母親直說,只做為難狀,由玉兒告知母親?母親或可接受,再者玉兒知道母親早已打發了莊子上的人去京城打聽,想來也是覺得有不妥之處,兩相對比母親總會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的。」


  說完又與林如海強調道:「爹爹可要記得清查咱府上的採買。」聽黛玉兩次提到採買,心中很是不解問道:「玉兒可是聽說了什麼?」黛玉想了想道:「我院兒里有一小丫頭是從外買回來的,那日聽她與含笑說往日里兩文一個的饅頭也是吃不上的,我心中就覺得奇怪,因著在母親房裡學著看賬,發現咱府上並無這般便宜的東西,心下好奇便尋了她來問,她卻告訴我便是肉包子,外面也僅三文一個,雞蛋比較貴要十文一枚,但大多自家養雞,雖都是贊起來賣掉,但偶爾亦能吃到。我有去問了羅姑姑身邊兒的綉兒,綉兒亦道之前她們住在外面的時候大米八文一斤,一石百斤豈不是才八百文?故玉兒覺得採買難免有貪污之嫌,方請爹爹詳查。」聽完黛玉的話,林如海亦只是滿臉好奇,畢竟他並未料理庶務,對此多有不明,但亦點頭應下。


  黛玉見林如海臉上鬱氣漸消,方端起小茶盤道:「父親稍等,玉兒去廚房瞧瞧還有沒有燕窩粥,再與爹爹送碗熱的過來,可不許再浪費了哦。」說完便轉身往外走,直至黛玉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林如海的書房,林如海才回過神,淡淡一笑,眼裡卻是掩不去的寵溺。


  林如海獨自在書房想了想,喚來專管外院的二管家宋時,吩咐道:「你速去查查府裡外面各種物價行情,多打發些小幺兒出去,莫用家生子兒,多用外面買回來的。這事兒不必告知他人,打聽清楚了來回我便是。」宋時雖心中不解,卻也很快點頭應是,自退去安排不提。


  林如海與書房中躊躇多時,終步向正房。只見賈敏穿著淡青色家常服,雲髻鬆散,斜插著白玉梅花簪,靠坐在貴妃榻上看書很是專註。木棉和綺羅相伴左右,見林如海進來,起身欲行禮。林如海揮揮手讓她們自退下,行至燭台邊兒,用銀剪子剪了燭花,屋中乍亮,賈敏方中書中驚醒,見林如海還楞了一下,嘴角邊兒上卻不自主的暈染開了一摸溫柔的笑意。


  林如海心中一片柔和,靠著賈敏坐下,將她的手執於手心方緩緩道出讓林平上京打聽的事情,賈敏聽后低眉思索片刻便笑道:「是我考慮不周,這本是我娘家內務之事,原不該讓老爺與同僚之間打聽,老爺能令林平上京奔波卻是為了我,只不知打聽得如何?老爺只管直言便是。你我夫妻多年很不必如此顧忌。」


  林如海聽後方撿其三四說與賈敏,只見賈敏臉色越發蒼白,便停住不再說,卻不想賈敏道:「老爺只管說出來吧!林平既能打聽到,老爺不說,別人也是知道的,何苦瞞著我一人呢?便是不說也是如此,我心中也是有數的,老爺說了我心中只有感激老爺的。」林如海見賈敏甚是堅持,再者夫妻多年感情深厚亦從不會隱瞞彼此,方全盤托出。賈敏聽后怔愣了半響方淚流滿面道:「雖子不言父過,然不曾想母親竟糊塗至此!可嘆我只是一出嫁的女兒,不能與府中多說多言,卻不知如何是好?!若御史上書彈劾,百年的榮光毀於一旦!將來又有和面目道地下與父親相見?」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林如海亦心中煩悶,見賈敏如此傷懷卻只能溫言寬慰。思量再三方說書黛玉建議去書信喚賈璉至姑蘇的事,賈敏聽后亦是一愣,方一喜道:「玉兒說得很是,且不必指明賈璉,珠兒也已成親,寶玉尚且年幼,母親自是不會讓其遠行,唯璉兒年方十三,又無親娘看顧,我那大哥哥也是不醒事兒的,再者二嫂當家自是瞧著璉兒不入眼的。莫不如叫到老爺跟前,由老爺教導教導,將來定是可擔起門楣的亦未可知。先大嫂子知書達理,璉兒亦是聰慧的。老爺且多關照關照,現如今我們夫婦膝下僅剩玉兒一女,將來璉兒說不得也是玉兒的一分依靠。」林如海聽后亦是點頭不已,又道:「玉兒這半年來越發的靈慧,我常擔心她慧極必傷,太太且多關心著些。」自己的女兒賈敏自是不會推遲,又聽林如海嘆了口氣說道:「今日玉兒說起採買之事,不知你可知曉?我聽玉兒言中有物,應是確有其事。」賈敏聽後方問起具體,一聽也是臉色驟變忙喚來木棉道:「且去將我賬簿都拿出來!」見木棉一愣未動,便怒道:「快去!」木棉方回神,蹲身行禮退出。


  片刻轉回,身後跟著四五個小丫鬟每人懷裡抱著五六本賬簿。賈敏行至桌邊兒迅速展開,找出廚房採買一本翻閱。卻是越看臉色越難看,林如海見此走到她身後,按住她的肩道:「太太切莫氣壞了身子,我們原已有所準備不是嗎?」卻聽賈敏帶著哭聲道:「老爺且看看,雖說多少有些準備,可到底不曾想到如此地步!」說完便將賬簿遞與林如海。林如海結果賬簿並不翻看,只對著木棉等人道:「你們且退下,今日之事我不想在任何人口中聽到。明白嗎?」語氣平和,但林如海為官多年威壓極重,木棉等人具深吸口氣點頭應是方退下,等屋中僅余夫婦二人方低頭翻看賬簿,亦是臉色難看,然到底是官場廝混之人,很快便平復下去道:「太太先莫聲張。」未待林如海說完賈敏既怒不可遏道:「難道老爺要就此揭過?!」聲音很是尖銳,林如海在旁邊只覺得耳心子疼,皺眉安撫道:「太太放心,這些子背主的黑心奴才豈能輕易放過。不過是緩兩日罷了。」賈敏聽聞此話很是不解的看著林如海,畢竟現今是她當家,出了這樣的事兒亦覺得面上難堪,故越想越氣。


  林如海緩了口氣道:「既然廚房採買如此,那其他的呢?我以打發宋時去細細打聽市面上各種物品市價,等宋時回來咱再一一對比,著人細細打聽,就如上次所言或貪污,或仗勢欺人,或欺上瞞下,各種錯處通通清查出來,方可將府中清理乾淨了!且不能留著這些蛀蟲深藏起來,將來壞了事,敗壞的豈不是我林家百年的聲譽?若你我不在了,害的便是咱們玉兒!我豈能留他?」賈敏聽後方知林如海已有打算,便不再多言,只臉色忽紅忽白很是難看,林如海見此道:「太太切莫多想,誰家裡沒有三五個不好的?何況咱們這樣傳承百年的人家。」賈敏心知林如海並未怪罪於她,又如此安慰,方安心不少,又想到方才林如海言及這些人將來禍及黛玉,暗下決心定要清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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