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朕服老了
以前，聞瑩愫顧忌太多，但現在，她忽然不那麼在意他人的閑言碎語了。
愛會讓一個人勇敢，愛也會讓一個人變得堅強。
臘梅見聞瑩愫這般淡定，先前的緊張和擔心也頓時消失無蹤，便主動扯開話題道：「行李已經收拾好，你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聞瑩愫道：「沒有了。」
她說完便動身前往太子妃處去請安兼辭行。
太子妃已經起來，正由兩名丫鬟幫忙捏腳，見聞瑩愫進來便笑著說：「昨夜裡又颳起了冬風，不知你睡得如何？」
「我一沾床就睡過去了，連冬風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去都不知道。」聞瑩愫笑著說。
太子妃招手讓聞瑩愫坐在她的身邊，聞瑩愫照做了。
隨即丫鬟們便將早膳端了進來。
太子妃要聞瑩愫一同用早膳，聞瑩愫也沒有推辭。
用完早膳，太子拉著聞瑩愫的手說：「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你不趕時間吧？」
聞瑩愫搖了搖頭。
太子妃便拉著聞瑩愫的手進了裡間。
這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卧室，由於卧室的窗戶是關著的，所以裡面瀰漫著一股暖意，還有太子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
聞瑩愫的眼睛不自覺地朝床上看去。
綉著鴛鴦的紅色被子已經摺疊得整整齊齊，床單也被收拾得乾淨整齊，雙人枕上兩個微微凹下去的地方在無聲地顯示著這裡曾有人無數個晚上都枕著它們睡覺。
聞瑩愫不禁想象太子和太子妃同床共寢的情形。
太子妃親自給聞瑩愫倒茶，溫聲道：「殿下昨晚跟我說了好多話，是關於你和他之間的。」
聞瑩愫猛地抬頭朝她望去。
太子妃笑著往下說：「其實早在那次你被殿下用拂塵打傷時我就知道你們的關係不一般了，殿下也知道我知道，只是因為顧及到你所以才一直沒有跟我明說罷了。昨晚，殿下跟我坦誠地講了你們之間的事。」
她在說著這些話時臉上並無絲毫的不快，反而是始終帶著笑意的。
聞瑩愫不知該如何接話，便靜等她說下去。
「殿下跟我說他很愛你，而你也很愛他，你們是一見鍾情進而相知相愛的。我聽到殿下這麼說時並不覺得難過，反而很替他高興。他自前太子妃過世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也極少到娘子們那裡去。」太子妃在說著話時目光一直沒有沒有離開聞瑩愫。
聞瑩愫也注視著她。
兩人的眼神在交流。
「你也許會問——既然太子殿下現在有了新的太子妃，為何還管不住自己的心暗暗地喜歡著另外一個女子？但我想告訴你——我和他的關係其實更像朋友。你也許又會問——前太子妃是不是他心中最愛？也不是，他對前太子妃的感情跟對我的是差不多的。只有你，你才是激起他的愛情的那個，關於這一點，他昨晚也跟我說了。」
「他並非一個濫情之人，相反，他對待感情的態度極其慎重，而且，我猜想他在那方面有些潔癖，不然他這些年不會任由這些娘子們獨守空房的。關於這些事我想你以前在東宮做事時想必也聽說過。」太子妃小聲地說著。
這些事情聞瑩愫當然也聽說過，但從太子妃的嘴裡再聽一遍時心裡的感受卻大有不同。
聞瑩愫朝她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說什麼。
太子妃伸手將聞瑩愫的手握住，說：「按理說我作為太子妃在得知他心裡最愛的人不是我時應該很失望很難過才是，但我並沒有，反而是從心裡替他高興，我常覺得像他這麼優秀且懂感情的人是應該找個同樣優秀且懂感情的人轟轟烈烈地愛一場的，不然太可惜了。」
聞瑩愫聽到這些話時忽然有種莫名的傷心，她隱隱約約覺得即便在這場感情里太子妃雖然沒有得到太子最多的愛，但卻會是陪在太子身邊最久的人。
這感覺讓她難受，並非出於嫉妒，而是一些別的她一時間還說不清的情緒。她趕忙將頭扭開，不讓太子妃看到她忽然變得通紅的眼。
她也知道太子妃跟她說這番話是希望她能放下顧慮和太子在一起。她很感謝太子妃的好意。
「等你嫁過來之後但凡有人欺負你或者遇上不開心的事你都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會替你做主的。」太子妃又說。
聞瑩愫想了想，終於把心裡頭想問的那句話給咽了回去，望著她真誠地說：「謝謝你！」
她與太子妃之間尚算不上深交，她以後嫁過來也並非是對太子妃有利的存在，太子妃為何還要那般袒護她？這一點聞瑩愫是始終抱著警惕的。
但她不會明著問。
她知道以太子妃的聰明是不會明著回答她的，而她其實也並非太子妃眼中這般的心思單純。
眼看著太陽都升起老高了，聞瑩愫便起身向太子妃告辭。
太子妃道：「我行動不方便，就不送你出門了。我的預產期大概在本月末，屆時就有勞你來陪陪我了。」
「屆時我一定來，請太子妃安心養胎吧。」聞瑩愫道，再次朝她福了福。
……………
傍晚，芳華宮，張昭儀在為皇上彈奏《霓裳羽衣曲》。在她的旁邊還有一人用笛聲相和。
皇上在鋪了軟墊的羅漢床上斜躺著，一手撐著頭一手打著拍子，很是享受的樣子。
「亭皋正望極，亂落江蓮歸未得。多病卻無氣力，況紈扇漸疏，羅衣初索。流光過隙，嘆杏梁、雙燕如客。人何在？一簾淡月，彷彿照顏色。幽寂，亂蛩吟壁，動庾信、清愁似織。沉思年少浪跡，笛里關山，柳下坊陌。墜紅無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飄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壚側……」①
張昭儀邊彈邊唱，聲音婉轉，情意真摯，配上清雅而不失沉鬱的曲調更顯出一股鏗鏘、悲悵之感。
皇上聽著聽著也不禁慨嘆道：「太悲啦。」遂抬手示意張昭儀停止演奏。
張昭儀趕忙停下，踩著小碎步來到他的跟前，乖巧地將身子貼在他的身上。
皇上伸手輕撫著她的香肩說：「朕最近常常會不由自主地追憶往事。」
張昭儀溫柔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親了一下。
「時光不留人啊，一轉眼就這個歲數了。」皇上慨嘆道。
張昭儀忙說：「陛下春秋正盛，快別說這樣的話。」
皇上笑著搖了搖頭，道：「朕的歲數比你一倍還多，怎能不服老？」
備註①：出自霓裳中序第一，此調乃姜夔據《霓裳曲》「中序」改編而成。
……
親們，更新來了。作者君今天的身體還是不太舒服，所以更新晚了，很抱歉！第二更大約在23:00。(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