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運入圍
一縷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熱乎乎地射到我臉上，將我從睡夢中漸漸曬醒。
我累得不想動，連眼皮都不願抬一下，朦朧中我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呼嚕聲。
直到陽光曬到我的眼瞼，對眼球造成了強烈的刺激，我才不得不翻了個身。
我抬手看了看手錶，離12點還差10分鐘。
12點之前得退房，否則算2天房費！我腦子裡驀然閃過這個念頭。
我立刻睡意全無，連忙坐起身來拍了拍身邊的女子催促道：「起床啦，還有10分鐘。」
這是我昨晚在酒吧搭識的女孩子，姓名，年齡和相貌都已記不真切。
「哎呦，即使超時又怎樣啊？才180房費。」那女子鄙夷道，「總得洗個澡再下樓吧？」
此女大約25歲年紀，我近距離看清她的素顏之後感覺胸口一堵，心想又不小心拱了一回爛白菜。
「180不是錢啊？吃頓飯不好么？」我沒好氣地說道，「抓緊時間穿衣服吧。」
「恩恩，對面的川菜館不錯，等下去那裡吃。」那女子點頭道，隨後掀開被子抓起床邊散落一地的衣服開始往身上套。
我沒接茬，只顧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帥哥，留個電話唄。」那女子一邊穿衣服一邊笑道，「有空常聯繫呀。」
我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卻沒有付諸行動。
「你叫什麼來著？昨晚喝多了，完全不記得啦。」那女子說道，「我叫小玉。」
「我叫紅領巾。」我認真地答道。
小玉笑得花枝亂顫，還沒來得及系好扣子的胸罩從她身上悄悄滑落。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小玉的胸部，大咽口水。
沖著這對肉球，180也值了！我心想。
「看什麼呢？討厭。」小玉嬌嗔道。
看著小玉疙疙瘩瘩的大餅臉露出風情萬種的姿態，我一口胃酸涌到喉嚨口，依靠堅韌的意志才強壓下去。
我轉過頭去再也不敢正視小玉。
夏天衣物不多，我們用了2分鐘便穿戴整齊，我又用3分鐘洗了臉，梳了頭，與此同時，小玉以驚人的速度化完了妝。
12點還差1分鐘的時候，我們趕到前台退房並拿回了押金。
剛踏出酒店大門，一股熱浪迎面撲來，我頓時感到臉上一陣粘稠。
「這天……真的好熱。」我透過墨鏡望了望太陽，仰天長嘆道。
我一溜小跑衝到路邊揚了揚手，一輛待客的計程車停在我面前，我打開門一頭鑽了進去。
「師傅，去天地大廈。」我關上車門吩咐道。
「等等我……」小玉一邊從10多米外急匆匆地跑向計程車，一邊揮手喊道。
「開車。」我毅然對司機說道。
司機一踩油門，立時將小玉遠遠甩在身後，我從後視鏡里看著她慢慢變小直至消失，不由舒了一口氣。
司機在車內後視鏡中對我曖昧地一笑，我報之以微笑，司機又對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一路無話，我趕到天地公司總部20樓大廳的時候離1點鐘的面試還有20分鐘，面試點共有數百個，按主辦方的指定，我將在這裡接受面試。
昨晚過度的操勞使我疲憊不堪，我精神恍惚地靠在座椅上，眼皮發沉，夏日午後的睏倦無情地折磨著我。
困歸困，我卻絕不敢入睡，我拼盡全力苦苦支撐，豎起耳朵等人叫我的號。
我周圍全都是中獎的幸運玩家，大多人三三兩兩相談甚歡。
我實在無力與人搭訕，況且以我的性格來講也不喜歡跟陌生人啰嗦。
今天的面試說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也不為過，想起自己的好運，我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意。
天地公司是行內頂級的遊戲公司，公司最強力的開發團隊歷時數年創作了一款博大精深，絢麗多彩的大型在線遊戲《武林浩劫》，近期正隆重推向市場。
照例，遊戲先要進行內測，天地公司的官方網站發出公告，邀請廣大網游愛好者報名參加抽獎，以獲得為期一個月的封閉內測機會，共有10萬個名額。
我本不想參加抽獎，因為我一向對自己的RP沒什麼信心，而且離開校園之後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碰過網游，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上手。
然而網頁上一條醒目的標題深深吸引了我：玩家在內測結束后，可按遊戲成就排名領取現金獎勵，最高可達百萬。
我頓時眼前一亮——我現在缺的就是錢，最近生意失敗，正囊中羞澀。
另外，據廣告介紹，該遊戲「具有前所未有的自由度和開放性，涉及的內容尺度較大，因此謝絕未成年人參與」，這一點亦強烈地吸引著我。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填寫好個人資料，提出了抽獎申請，並滿懷期待地等候一周后的結果。
昨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打開后讓我愣了半天。
我難以置信地盯著天地公司的邀請函看了許久，然後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才確定不是做夢，緊接著一陣狂喜之情從我體內爆發出來。
我雙手緊緊握拳，沖著電腦大吼一聲：「Yes！」，將這幾個月來積壓的鬱悶全部發泄了出來。
為了慶賀自己的好運，我決定晚上去酒吧犒賞一下自己。
幾杯酒下肚，加上生活不如意帶來的負面情緒，我漸漸失去了控制，結果喝得大醉。
再後來，趁著酒意我搭識了小玉並和她開了房。
小玉的長相實在對不起觀眾，床上的細節又完全記不起，180塊房費花得實在太冤了，我暗自扼腕嘆息道。
「250號，陳韋屹。」一道尖銳的聲波劃過整個大廳傳入我耳中，將我從思緒中拉回到現實。
我猛地一驚，隨即迅速從座位上彈起，義無反顧地沖向辦公室。
門口的女秘書被我的氣勢所震撼，她一臉驚愕地讓開了道，我從她身畔閃過，進門后一屁股坐在了辦公室中間的皮椅上。
辦公桌後面坐了3個人，中間那人我認識，他就是天地公司年輕有為的的總裁，剛剛年過30的計算機奇才王大為，經常在媒體上曝光。
旁邊2位標準成功人士造型的中年男人看著臉熟但叫不出名字，我猜應該是天地公司的高層。
「你好，陳先生，我剛看了你的資料，你是今天到目前為止來面試的最年長的玩家。」王總對我笑道。
雖然被王總親自接見令我受寵若驚，但他這句開場白卻搞得我一頭黑線。
「是么？現在網遊玩家都年輕化了嘛，之前我玩的那款遊戲我還是公會裡最年輕的咧。」我淡定地微笑道。
「那是20年前的事了吧？」王大為調侃道。
旁邊那2人湊趣地笑了起來，我有些尷尬，只得跟著訕笑。
「好啦，不開玩笑了，言歸正傳。」王大為正色道，「歡迎陳先生來到天地公司，接下來請去30樓報到，謝謝你對我們的支持。」
我彬彬有禮地與王大為等人告辭，隨即優雅地轉身離開辦公室，心裡卻把王大為罵了一百遍。
要不是生意失敗，我一個30多歲的大老爺們會來受你這混蛋的鳥氣？沒辦法，人窮志短啊，我悵然一嘆。
我來到30樓進行例行體檢，完事後便離開天地公司回家等通知。
出門的時候，我回頭狠狠地瞪著「天地大廈」4個字，偷偷豎起了中指，心頭頓感一陣暢快。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上了《武林浩劫》官方網站，想查查資料做做功課——畢竟我的目標是100萬巨額獎金，我必須全力以赴。
我粗略看了一下遊戲背景，年代是在明末，內容無非是亂世中各方勢力的爭鬥。
我打開遊戲宣傳片，想初步了解一下遊戲人物，職業和技能等等。
精美絢爛的CG動畫令人眼花繚亂，配以氣勢如虹的音樂，看完之後我竟有些熱血澎湃。
我打算繼續深入研究，但感覺非常困，於是便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關閉了電腦。
對於遊戲我一向都是邊玩邊摸索，這個習慣很難改變。
3天後，我接到了天地公司的通知，正式成為《武林浩劫》的10萬名封閉內測玩家之一。
郵件之中附上了詳細的內測須知，概括來說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詳細介紹了全體驗遊戲艙，並附了照片——只見那東西外形跟棺材似的，不過亮銀色的金屬殼使之看上去不那麼瘮人。
我突然感覺有點胸悶，因為此次封閉內測期間玩家將處於休眠狀態，在遊戲艙之中連續作戰一個月。
據介紹，遊戲艙里的線路直通大腦中樞神經，一旦連接上，玩家將處於一個幾近真實的遊戲環境中，能體驗到各種感覺，比如：痛。
其次，遊戲須知申明：玩家在內測期間可以隨時退出遊戲，將被視為自動放棄，無任何經濟補償或者獎勵，天地公司也有權因某些原因終止玩家遊戲，最終解釋權屬於天地公司。
再次，天地公司決定：在內測結束后，除了遊戲成就排名靠前的玩家可獲得獎金外，每位堅持到最後的玩家亦可獲得認購遊戲艙的優先權。
最後，遊戲須知羅列了幾項免責條款，尤其強調了如果玩家在遊戲期間致殘或者死亡，天地公司不負任何責任，當然，公司非常人性化地為每位玩家都購買了賠付總額為100萬元的人身意外保險。
看完郵件，我心情久久難以平靜，我感覺自己像一個2天後就要踏入戰場的壯士。
我考慮了一番之後，先撥了個電話給我的父母，告訴他們我要出趟遠門，時間大約一個月左右，由於偏遠山區沒有手機信號，因此期間無法聯繫。
接著，我又打電話給前妻阿玲，跟她說我要去外地談生意，連續幾個周末不能去接女兒玩，我沒敢說我是去玩網游，否則肯定又被罵得很慘。
大學畢業后我一直做生意，賺錢時候阿玲使勁幫我花，賠錢時候她就給我臉色看——這就是娶一位徒有其表的校花的下場。
我更恨自己沒本事也沒運氣，做過很多生意卻找不到一條發財之道。
我又給通訊錄里的親朋好友群發了一條消息，通知所有人：本人出遠門，一個月內將無法聯繫到我。
2天後的下午4點，在踏進天地大廈那一瞬間，我立刻感覺心跳加速，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難以名狀。
我乘電梯來到41樓，眼前是一條橫向的狹長走廊，走廊一邊是並排的20部電梯，另一邊是20條縱向的走廊，每一條對應著一部電梯，縱向的走廊兩邊各有50間遊戲室。
據我估算，一層大概有2000間遊戲室，從大廈的31層到40層總共能容納2萬人，其餘的內測玩家則分散在天地公司的各個分部。
按天地公司分配給我的序列號，我順利地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遊戲室。
遊戲室大約10平方米左右，設施十分簡約，進門右手位置是衣櫃，右邊靠牆擺放著遊戲艙，左邊則是固定在牆上的簡易桌椅和一扇小門，門內是帶淋浴房的衛生間。
進去之後，我反手鎖上門，坐在座椅上靜靜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親愛的《武林浩劫》內測玩家請注意，請各位脫下所有的衣物躺進遊戲艙，耐心等待我們指導您進行下一步驟的操作，謝謝。」廣播里開始公告，重複了3遍。
我打開衣櫃，扒光衣服全部扔了進去，然後赤條條地躺進遊戲艙。
我望著白色的天花板，感覺自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遊戲艙的底面由高分子材料製成，形狀跟身體貼合，上面布滿了蜂窩狀的篩孔，屁股位置是由系統控制可以往下翻開的蓋子。
此時廣播又響起，優美的女聲開始指導玩家進行下一步操作。
按照指示，我用束帶先後將腳踝和腰部牢牢繫緊——此設計是為了防止遊戲過程中身體移位。
隨後，我拿起連接著數根線纜的頭箍套在頭上，又調節了一下尺寸，使其緊緊地箍住腦袋。
最後，我鄭重地按下了右手邊綠色的開關，旋即將雙手放到兩邊印有手掌標記的位置。
遊戲艙的蓋子緩緩落下，同時我感覺手腕被自動升出的束帶一點點箍緊直至完全無法移動。
蓋子落到底的一剎那，我完全陷入黑暗。
在接下來的大約1分鐘時間裡，我的耳邊一直嗡嗡作響，混沌中彷彿有幾道電流注了入我的頭部，然後沿著神經遊走於整個大腦，電流造成了明顯的刺激感，某些區域甚至感覺有些痛。
突然，我眼前一亮，視線中出現了類似電影的畫面，但是很模糊。
畫面慢慢變得清晰和立體，整個渲染過程完成之後，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房間之中，與我所在的遊戲室一模一樣，我身上也不再赤身露體，而是穿上了一套淺藍色的類似病號服的棉質衣褲。
我知道這是虛幻的場景，但一切卻又顯得那麼真實，我忍不住原地轉了兩圈，又來回走了幾步。
這時，一名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20多歲的小姑娘敲門進來，她長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
小姑娘看了看鑲在牆上的銘牌，笑著說道：「250號先生，請伸出左手，我來為您注射休眠藥水。」
「我怎麼就輪到這個倒霉的號碼呢？」我一邊無辜地嘆道，一邊伸出了左手，隨後又好奇地問道：「這藥水打下去能睡一個月？跟電影里太空旅行前打的針差不多吧？」
「是的，陳先生，您將在一個月後蘇醒。」小姑娘微笑道。
「那麼，是不是休眠過程中會排泄啊？我看見遊戲艙中間有個窨井蓋。」我又問道。
小姑娘笑出了聲，她點頭答道：「對的，休眠狀態下人體仍會緩慢地進行新陳代謝，因此我們要求玩家脫去衣物，以便於我們的清潔系統及時為您清洗和烘乾，保證您的衛生和健康。」
「不用輸液么？這一個月之中就靠身體儲備的能量生存？」我問道——我承認我的問題很多，由於太緊張，我需要通過交談緩解一下內心的焦慮。
小姑娘不厭其煩地解釋道：「此次休眠過程只有一個月，完全在身體承受範圍之內，所以不需要另外補充能量。」
頓了一頓，小姑娘又說道：「您放心，我們會全天候監控您的身體狀況，如有異常，我們的應急醫療小組會立刻趕來為您處理。」
藥水開始起作用，我的視線漸漸模糊。
大約30秒后，我眼前一黑，完全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