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觀察
【克萊齊國】
生物科技公司實驗室裏，一整夜沒有休息、連續工作一天100%時間的妙玖和錫煒，正在極限、抓狂和冷靜中徘徊，黑眼圈已經是非常明顯了。
妙玖喝了一大口提神茶水，仰頭滴了幾滴眼藥水，閉眼緩了片刻，最後在實驗室左右來回走了幾次，說道：“不找到答案，我是絕對不會睡覺的！”
錫煒看著顯微鏡裏的細胞結構，說道：“馬上就能找到答案了！”
妙玖活動了一下手指和腰脖，回到實驗台前，繼續工作。
她將眼睛放在顯微鏡片上，雙手放在操控台上，那裏有很多個按鈕，可以操控極微小的針來剝離細胞結構層。
顯微鏡下，細胞的DNA鏈被單獨剝離出來，並放大至更多倍數，鏈體非常清晰。
妙玖已經對每一個器官裏的DNA進行了檢測，發現其基因的選擇性表達達部位都不相同，進行對比和排除後，發現大約有70%的基因在每一個器官裏都不顯示和表達。
妙玖說：“這個DNA鏈一定有問題，在以往的解釋當中，對DNA鏈上不被表達的基因稱之為學習基因，也叫突變基因，它們會在人類後期的學習進化當中，被器官激活，從而提高器官的能力，尤其是大腦部分的基因，已被驗證過有人類激活了兩對基因，從而大幅度地提高了這個人的智力，但奇怪的是，器官表達的基因顯色為黃色，而被激活的兩對基因顯色為粉色！說明這兩對基因不僅僅是促進了大腦的進化，所以我現在，對這兩對被激活的基因產生了興趣！或許，它們並不真的是學習基因，而是蘊藏了更多已經被儲存的信息！不是生物性基因，而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基因。”
顯微鏡下，妙玖準確定位到了這兩對基因，來自自己體內的細胞，她對其進行染色，屏住了呼吸，結果發現有一對基因被染上了非常淺的粉色！
“天啊！”妙玖尖叫了一聲，眼睛立刻離開了鏡片。
“怎麽了！”錫煒被嚇了一跳，連忙湊過去問她，“發生什麽了？”
妙玖看向他，說道：“我體內的一個細胞裏，有一對學習基因被激活了！”
“真的嗎？”
妙玖催促他說：“你也趕緊去染色你的學習基因，看有沒有變化。”
“好。”錫煒對自己細胞的學習基因進行染色，發現並沒有任何變化，竟有些泄氣地說道，“沒有染色。”
妙玖反而更加激動了，“那這不就是對照試驗嗎？每一對堿基裏都儲存了遺傳信息，被選擇性表達後形成了不同器官，可為什麽這70%的基因不表達！為什麽我的一對基因被激活了，而你的沒有？你知道一對堿基裏能儲存多麽巨大的信息嗎！細胞對基因信息進行讀取，人類大腦可以對細胞進行刺激和探索，對！隻有人類大腦有識別、讀取基因儲存信息的能力！”
錫煒還沒反應過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大腦讀取到了那些不被表達基因裏的信息？”
“一定是這樣的！”妙玖突然精神亢奮地說道，“這些學習基因裏一定存在著巨量等待被探索的信息！人類的身體裏為什麽需要這麽多不表達的基因呢？為什麽沒有被淘汰掉？我想這就是夢境裏會出現一些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內容的原因之一！”
妙玖站了起來，激動地走動著，說道：“這些學習基因是亂碼的，所以我們的夢裏才會出現斷斷續續沒有緣由的無厘頭的畫麵，也許這些基因應該叫做夢境基因，多有趣的名字啊！它們會在人類入睡時被大腦激發出來，在我們的大腦裏播放一段又一段視頻，又或許，我們過往所產生的深刻或不深刻的記憶，被儲存在了夢境基因中，當我們入睡時，大腦又讀取到了我們的回憶，所以我們在夢裏，一遍遍回到我們很久之前去過的地方，煒！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夢境基因的碎片全都抽離出來，重新組合，然後將它們都讀取出來！就用基因編輯信息讀取的技術！”
妙玖立刻回到座位上，把眼睛放在鏡片上，雙手操控著顯微儀器對基因進行拆除和重組！
錫煒愣了一下，也立即投入工作著。
妙玖看著那些碎片化的基因，說道：“就像拚圖一樣！隻要將它們拚湊起來，就能看到一幅完整的畫，我們想要的信息，就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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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時間又過去了，白天上午，方葵從衛生間裏出來，走進臥室換上簡單舒服的連衣裙，然後來到桌子前收拾東西，將一個重要的移動儲存器放在小盒子裏，再放入包中。
她麵無表情，甚至還帶有一絲嚴肅冷峻感。
瑉舟緩緩走進臥室，臉上的表情有些猶豫和糾結，他開口問道：“葵，你真的打算…去見賢孔嗎？你真的決定好要告訴他地球的事情了嗎？”
“嗯，已經決定了。”方葵扣上背包，轉身麵向瑉舟，眼神堅定地說道，“我們已經得知了地球的絕大部分真相，僅憑地球真實地存在過，擁有偉大的文明這一點，我就必須要將真相告訴和我一樣的人類，他們也需要知道真相！”
“可是…”瑉舟憂心忡忡，靠近方葵，雙手不知道該怎麽放才好，摩擦在衣服兩側，“這之後呢？這裏的人類就算知道地球存在過，知道我們可能來自地球，然後呢？你打算做什麽？讓他們意識到就算人類的出現早於鉑钅靈，我們也還是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改變不了，隻能接受現狀嗎？”
“你為什麽就不能樂觀一點呢！”方葵上前一步，雙手捧著他的臉，“舟，你為什麽覺得我們什麽也改變不了？我們現在已經得知真相了，這就是改變，你也看到了不是嗎？地球上曾經有人類、有科技、有知識、有娛樂、有美食、有節日，鉑钅靈偷走了地球人類的文明，把它們都當做是自己創造的，包括我們，鉑钅靈偷走了一顆星球上最高等的生命，這已經不叫偷了，而是掠奪、侵略、霸占！難道你現在可以心安理得地忽視這一切真相，繼續為鉑钅靈付出所有，而對其他人類的遭遇置之不理？你要選擇退縮嗎？”
瑉舟低頭貼在她的額頭上，雙手撫摸上她的耳朵，聲音有些低落地說道，“我沒有退縮，我隻是覺得希望太渺茫了，金曼說，鉑钅靈不會讓更多的人類接受教育，站上更高更大的平台，鉑钅靈必須要在高位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他們也認為…人類的能力是永遠不可能超過鉑钅靈的，他們已經完全地控製了人類各方麵的發展，我們還能夠做什麽來改變這一切？就憑我們兩人嗎？”
方葵有些著急了，說：“所以我們才要讓更多的人類知道地球的真相啊！我們必須要去見賢孔和潤惠，去詢問他們的意見。”
瑉舟有所顧慮，“你怎麽確定他們會站在我們這邊？”
方葵並沒有太大把握，但還是有信心地說道：“因為我們都是人類，且具有聰明的大腦和可獨立思考的能力，我相信他們自己會有正確的判斷，我不認為他們在得知鉑钅靈搶走了人類的文明後，還會堅定地選擇相信鉑钅靈，這不是一個高等人類應該會有的思想。”
瑉舟沒有回應，似乎還是充滿了憂慮。
方葵輕推開他，說：“趕緊收拾好，我們馬上出門。”
瑉舟垂下眼眸，沉了一口氣點點頭，“好。”
1%的時間過去，方葵和瑉舟離開家，離開那棟樓房，行走在大街上，他們決定走去賢孔和潤惠家，一是因為路程不算太遠，二是因為他們想要觀察其他人類的生活。
早晨的空氣帶著絲絲清涼的溫度，沒有白夜之分的國度裏，無論何時都有生命在街道上穿梭，忙碌的樣子好像已經忘記了時間。
一大早，便很熱鬧。
街道旁的花店裏，有人類將新鮮插好的花束擺放在門店外，那一片小區域變得色彩鮮豔與明亮。
有人類和鉑钅靈前去購買花束，賣花的人類禮貌地接待他們，包好花束遞給他們，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瑉舟和方葵被那些花朵所吸引，瑉舟說：“好久沒有給你買過花了，去那家店看看吧。”
“好啊。”僅是看著那些花，方葵便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進店後，賣花人類熱情地招待他們，介紹花朵的名稱和花語，隻有瑉舟和方葵知道，有些花來自於地球，售賣花卉的行業也是在人類出現後才有的，也來自地球。
所以他們既感到驕傲，也有些憂傷。
方葵接過一束粉玫瑰、橙豆花和藍絨草組合包裝的花，聞到其沁人心脾的清香後，心情又變好了。
他們離開花店，繼續沿著道路前行，方葵欣賞著這束花，滿意地說道：“隻有人類才會想到用這麽浪漫的花來傳遞感情，如果告訴人類，這是他們的東西，他們應該會感到很開心，或許就更容易、更願意接受真相了，然後站在我們這邊。”
瑉舟卻想到了另一個點，“花確實是人類帶來的，可你有沒有想過，花的呼吸會產生氧氣，花曾經被鉑钅靈視為惡毒之花，可他們為什麽願意為了人類而在國度裏種植花草？或許，真相並非是我們想象的那麽惡劣呢？可能存在其他隱情。”
“但人類也會吸走更多的氧氣啊！”方葵美好的心情被他這句話給破滅了一半，無奈地看向他，“鉑钅靈是因為想要培育出來更多為他們服務的人類，所以才要種植花草來提供氧氣，而他們現在已經不懼怕氧氣了，不要把他們想得太好了，唯一的隱情就是，他們不敢告訴我們真相！難道你認為地球人類會把文明送給鉑钅靈？”
瑉舟低頭搖了搖，也有些不確定了。
他們繼續走著，遇到了更多的人類。
他們有的奔跑在街上，手裏、背上都攜帶著大包物品，也有人騎著自行車，或踩著飛板在空中飛行，隨身或多或少都帶著物品，一看就是在工作。
不過也有工作輕鬆的人類，跟鉑钅靈一起坐在樓上的陽台處，曬著早晨的陽光，喝著一杯奶茶，與主人鉑钅靈愜意聊天。
路上還有鉑钅靈牽著很小的寵物人類，這些人類的模樣都很可愛，鉑钅靈正帶著他們到處遊玩，隻要小孩張口要什麽，鉑钅靈基本上都無法拒絕。
看到這些場景，瑉舟也被他們的情緒感染，笑了起來，說：“你看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好像真的很享受現在的生活，鉑钅靈還是可以跟人類和諧共處的，人類好像也沒有覺得很痛苦。我們每天也都在工作，甚至比有些人類還要辛苦，鉑钅靈在都在工作，大家都在工作，街上沒有流浪者，每個人類都在這個國度裏，有著一個專屬的職位，因為有鉑钅靈養著，他們不會擔心沒有睡覺的地方，或是吃不飽，葵，你認為人類的現狀很糟糕需要被改變嗎？”
方葵的眼神緩緩地掃過那群人類，說道：“那是你沒有看到那些正在受苦受煎熬的人類，你也沒有想過做出改變後人類可能會過得更好！你認為你身邊遇到的都是含有善意的鉑钅靈，你過得很好，所以你就認為其他人類也過得應該和你一樣好，但這個世上真的隻有善沒有惡嗎？那鉑钅靈為什麽不自己下去采集金屬、抓捕野獸？我怎麽覺得你像是站在鉑钅靈那邊在為他們說好話啊？”
瑉舟有些心虛地連忙否認道：“沒啊，我沒有幫誰說好話，我隻是把我眼睛看到和想到的如實表達出來了而已，提出合理的質疑，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有一個堅定的理由和明確的目標，不是嗎？我在尋找改變的理由和目標，嗯！”
方葵瞥了他一眼，繼續向前走，“很快就會找到的。”
他們拐了一個彎，遠離熱鬧的街區，正通過鉑钅靈的住所，這裏有一個較大的休閑場所，不少鉑钅靈在其中散步、玩耍。
一位鉑钅靈在扔飛盤，人類快速地跑過去將其接住，再跑回來還給鉑钅靈。
還有幾位鉑钅靈圍成一個大圈，他們正在朝中間站著的幾位人類砸圓球。
人類要麽接住圓球，要麽躲閃，球飛過來的速度太快了，反應稍慢點，都會被狠狠砸中，身上留下一道印子。
就在瑉舟觀察的這一小段時間裏，兩三位人類都被砸了，忍著痛繼續陪鉑钅靈玩。
場地上還有一個大圈，圍了更多的鉑钅靈，氣氛更熱鬧，原因是裏麵有人類在打架，他們因此發出歡呼吵鬧聲，這很快吸引了瑉舟和方葵的視線。
正在打架互毆的人類，彼此像是充滿恨意的敵人，正凶猛地打鬥著，身上都有傷口。
方葵觀察了片刻，冰冷地問道：“他們覺得人類打架是一件很有趣的遊戲嗎？”
瑉舟也微微皺起了眉頭，不忍再看下去，移開了視線，繼續直線向前走，聲音裏多了一點同情，“他們都是四級人類。”
“所以呢？”方葵有些生氣，“他們就應該被傷害嗎？”
瑉舟反問她：“所以呢？你現在要怎麽做？上前告訴鉑钅靈，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你們不該傷害人類，人類是鉑钅靈最好的夥伴和幫手，你們要善待人類？你覺得鉑钅靈會聽你的話嗎？”
方葵停下腳步，垂下拿著花束的手臂，疑惑地看向瑉舟，“但是你現在看見了，看見了四級人類被鉑钅靈當作玩具一樣對待，你還覺得不應該幫助他們做出一些改變嗎？你認為四級人類就應該被玩弄和傷害嗎？可他們也跟我們一樣擁有情緒、感覺！你覺得他們是甘願忍受這些痛苦的嗎？”
你怎麽知道他們現在很痛苦，而不是覺得這一切的行為是合理應該的，甚至可能還覺得有些驕傲，你怎麽知道？
瑉舟不敢這樣說，隻是先安撫方葵的情緒，“我知道你現在很為他們憤憤不平，但我們也要用一個更好的方式去幫助他們，對嗎？這三個國度裏，肯定還有其他人類正飽受煎熬，我們不能衝動，先去見賢孔他們好嗎？我願意聽其他人類的意見，然後我們再想辦法做出哪怕一丁點的改變，好嗎？”
方葵急躁的情緒慢慢平息下來，也理智了許多，“好，我們走吧。”
“嗯！”瑉舟剛鬆了一口氣，正牽著方葵的手向前走，旁邊的一扇窗戶裏便傳來了暴躁的聲音。
“你個廢物！沒用的東西！一隻晰馬蟲都抓不到，還被別人搶走了，你個廢物！你知道它有多稀有多重要嗎！”
鉑钅靈粗曠暴躁的聲音在屋內響起，連外麵的兩人聽到都能感受到其有多憤怒。
屋裏還傳來了打砸的聲音，還有人類的慘叫聲。
瑉舟和方葵嚇得都怔在了原地，突然間窗戶破碎被撞開，一個人飛了出來，摔在地上。
瑉舟看著地上躺著的人類，是位二級女性人類，此時嘴角和手臂上都有傷口，流著血，模樣悲慘。
方葵緩了片刻反應過來，上前走了幾步靠近那個人類，問道：“需要…幫忙嗎？”
人類撐地而起，朝她搖了搖頭，“你們快走，不要管我。”
這時，屋裏的鉑钅靈走到窗戶邊，對瑉舟和方葵大吼道：“滾開，我在教訓我的人，你們都滾開！誰敢幫她我就打誰！”
方葵嚇得肩膀一抖，出於對鉑钅靈最原始的恐懼和敬畏。
瑉舟連忙拉著方葵快步離開了這裏。
方葵扭頭看去，屋裏的鉑钅靈伸出來兩根鐵鏈，拴在人類的脖子上，把她拽了進去。
方葵緊咬著牙，似乎感受到了那個女人的疼痛，扭回頭看向前方，喃喃說道：“舟，在地球，人類不會這樣被欺負的。”
瑉舟平視前方，內心的某個觀點正在動搖，“也許吧，但鉑钅靈之間也會互相傷害。”
方葵明白他的意思，更是加快腳步朝賢孔的家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