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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再披戰甲

  眼前的雞湯散發出誘人的香味,王嵐平拿起湯勺輕輕的撥開上面漂浮著的幾段蔥花,還是那個香味,芸娘的手藝真是十多年都沒有變過,湯汁清撤,肉質入嘴即化,邊上一圈淡黃色的油暈,看著就讓人食慾大開。


  「燙」芸娘連忙阻止他。


  王嵐平好像沒聽到她的話,還是將一勺湯給送進了嘴裡,燙?不覺的,甚至連什麼味道也沒品嘗出來。


  芸娘連忙取出手帕在他嘴上沾了沾,心疼不已地道,「看你,燙著了吧,來,我給你吹吹」說著便挨著他坐下,接過他手裡的湯勺緩緩地在碗里攪動著,身子湊上前,柔柔的吹著氣。


  一邊吹也一邊留意漢王的表情,今天他好奇怪,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到處出什麼事了?

  芸娘舀出了勺湯放在嘴邊吹了幾下,又嘗了嘗,溫度正合適,剛想送到他嘴裡邊不禁一笑,怎麼好像在伺候小孩子。


  「來,啊,張口,恩對,咽下去,香不香?」芸娘還真把他真了一回孩子。


  王嵐平沒有說話,湯汁順著喉嚨滑下,沒有任何的味道,芸娘忙又拿手帕在他嘴邊沾了沾,「漢王,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來看著我,告訴我」芸娘雙手扶在他的臉上,擠眉弄眼地逗著他。


  王嵐平的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頭卻是順勢歪到了她懷裡,雙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胳膊。


  「這!」芸娘都愣住了,從來沒見他這麼頹廢過,更沒見過他在任何人面前這麼弱勢過。


  但芸娘也深知他的秉性,能把他弄成這幅模樣的事那一定是天大的事,便輕輕地將身子往後縮了縮,讓他的頭落在自己的腿上,柔嫩的手緩緩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兩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坐著,屋裡聽不見半點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王嵐平悠悠的道,「芸娘,記得那年我偷偷帶著你去西城根下看戲,戲散了之後,天色已經很晚了,守城兵看戲看得連城門都忘記關了,結果衝進來一群土匪,到處搶東西殺人,我背著你到處躲……」


  芸娘也想起來了,接過話道,「你還說呢,非得拉我去看戲,那晚我都嚇壞了,害我爹娘和嬸在城裡找了一個晚上,你娘還把腳給崴了」


  王嵐平接著道,「結果第二天早上,我們從一個草堆里鑽出來,回到家就被我娘那頓打呀,打完之後還罰我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天,一口飯都沒給我吃」


  芸娘想起往事,臉上不免一陣臉紅,那時她才八九歲,嵐平哥也不過十四五歲,半大的孩子,兩人就樣在草堆里躲了一晚上,想想都覺得臉紅耳赤。


  芸娘道,「那時候我們都窮,沒錢買葯,嬸也真是氣著了,把你後背都打出血了,打完又一瘸一拐的去山上採藥,天黑才回來,晚上我和嬸幫你敷的草藥,我還記得嬸一邊扶葯一邊掉眼淚,還說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大晚上出去瘋了」


  王嵐平身體一陣抖動,「我爹死得早,是我娘一手把我拉扯大,她心疼我,打在兒身,疼在娘心,我真想我娘在打我一頓」


  芸娘都樂了,手帕掩著嘴咯咯一笑,「你呀這輩子就怕你娘,哪天你要欺負我,等嬸回來,我叫她好好收拾你,在嬸心裡,我早就是她兒媳婦了」芸娘浮想聯翩,輕輕地拍著王嵐平的肩膀,就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那般純真。


  王嵐平眼一閉,淚水滴在芸娘的腿上,「已經遲了,我娘再也不能打我了,也不能罵我了」


  芸娘卻是秀眉一蹙,鼓著嘴道,「咋,你當了漢王,嬸就不能教訓你了,等嬸回來了,我一定將這話告訴她,看她怎麼收拾你,哼」


  卻在這時,芸娘感覺他的身體在自己的腿上一陣顫,她忙低下頭,卻見王嵐平已是淚流滿面。


  「嵐平哥,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嬸出什麼事了」芸娘連連發獃,長這麼大也沒見他哭過,他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如果這世上真有什麼事能值得他流淚,恐怕也只有他娘了。


  「芸娘,我娘沒了,我娘她死了,我這個不孝的兒子連喪都不能給她發,芸娘,我難受,難受」王嵐平痛不欲生,緊緊的摟著芸娘的腰,將頭埋在她腹部,儘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芸娘目瞪口呆,在這個世上除了自己的爹娘就只有嬸是真心疼她的,尤其是那段逃亡的日子,那是一種比母女還親的親情。


  淚水順著她那瞬間蒼白的臉滑落,她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伏在他的肩膀上,身體一陣陣抽搐。


  半晌,王嵐平才平復了一些心情,扶直了芸娘,抹去眼角的淚,深吸一口氣道,「別和府里的任何人說,等我西征之後再給老人家發喪」


  這下卻輪到芸娘哭個沒完了,她蜷縮進王嵐平的懷裡,嬌小的身軀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弱,淚水打花了妝,「再也沒有人疼我了,嵐平哥,我想嬸,我想爹娘了」


  王嵐平咬咬嘴唇,摸著她的秀髮,「還有我在,我在呢,一直在,在這一刻我真的特別在意,特別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們幸福,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不哭了,不哭了,來,湯涼了,我們一起喝」


  一份湯,承載著多少親情,咽下去就要把一切都藏在心裡,誰也不能提,在這個孝道至上的歷史環境下,喪母不歸足以讓一個人身敗名裂,那不是用屠刀能換得回來的。


  收拾起心情,王嵐平將四名妻妾都叫到了身邊,大家對芸娘和漢王那紅腫的眼充滿了疑惑,但沒有人問,卻都知道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王嵐平看了看四女,緩緩地道,「大家能聚在一起是緣份,你們都是我的家人,我的親人,我王嵐平今生能得你們相伴,是我的福氣」


  方菱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漢王,您,你怎麼無原無故說這些」


  王嵐平壓壓手,示意她坐下,接著道,「再有幾天我就要西征了,這一去也許一兩年也許三五年,我走之後,你們幾個一定要相敬如賓,不要為了一點小事爭執,要讓這個家安安穩穩的,等著我回來」


  四名都欠身齊道,「我們知道了」


  王嵐平微笑著點點頭,朝鄭佳思招招手,示意她到身邊來,然後拉著她的手道,「王妃,你怪我沒把府里的事交給你管嗎?」


  鄭佳思到沒在意,只是有時候聽下人們議論她有些不平衡,閑話總是那麼不中聽的,別人還以為漢王對她不滿。


  鄭佳思道,「漢王這麼做一定是深思熟慮的,而且側王妃的確比我更適合做這些,她處事不驚,心思縝密,佳思不會多心的」


  方菱這時也謙虛的插口道,「王妃切莫這麼誇我,我也是瞎忙,王妃才是真的慧質蘭心,方菱只是暫時管家府里的事,我也是早進府之日,等將來王妃熟悉了,方菱一定幫著您打理好這個家」


  王嵐平真是深感意外,幾個女人能相處得這麼融洽,的確是難能可貴,當下便也把方菱的手拉了過來,「你們能這麼體諒對方,我真的很高興,寧寧,看到沒,這個府里就數你不著調,來,給她們見禮,我走了之後你要聽側王妃的話,知道嗎,別再出去給我撒野」


  杜寧寧一聽就不樂意了,鼓著紅紅兩腮道,「哇,不是吧,你一個勁的誇她們,輪到我就剩數落了,我,我哪裡做得不好」


  王嵐平搖搖頭,「你呀,這性子就是改不了,再讓我頭疼的就是你了,我走之後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芸娘,你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出去胡鬧」


  芸娘拉著杜寧寧的胳膊,欠欠身道,「漢王放心吧」


  杜寧寧卻嘟囔著,一臉委屈似的來到王嵐平身邊,搖著他的胳膊撒嬌道,「你讓她們都盯著我,我又不是犯人,要不,我陪你一起出征,好不好」


  王嵐平捏捏她那俏皮的臉蛋,「軍中從來沒有女人,你怎麼去呀」


  杜寧寧馬上道,「你是大將軍,他們都是你的兵,你帶我去誰敢反對」


  王嵐平道,「軍法不是兒戲,我不以身作責如何約束將士們,你呀,老老實實在這隻著,要去哪讓芸娘陪你一起」


  杜寧寧還想爭辯,方菱忙上前拉拉她,笑道,「漢王,寧姐姐這是想黏著你,怪你一直不和她圓房,要不趁您西征之前,就把這事辦了吧,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杜寧寧一聽,臉馬上就紅了,嘴硬道,「誰要和他圓房,我,我要當一輩子老姑娘」


  眾女都掩嘴直樂,誰叫王嵐平卻道,「從今天起,我禁|欲一年」


  啊!

  在場的除了芸娘明白,其她三個都是一臉驚訝,他禁|欲,誰信,晚不定晚上又是誰被折騰著死去活來。


  王嵐平卻再次鄭重其事地道,「沒錯,一年,從今天晚上起我就搬到軍營去住,府里的一切就交給方菱了,她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都聽明白了嗎」


  「噢!明白了」


  唯有杜寧寧不情不願,這算怎麼回事,又不是比誰難看,憑什麼一說到這時候他就借口推開,這次更誇張,直接說禁|欲,我就那麼不討你喜歡。


  當下王嵐平便讓她們三個去將他的盔甲取來,並把杜寧寧給留了下來。


  杜寧寧賭著氣,背對著他。


  「怎麼,生氣了?」王嵐平剛剛喪母,真的是耐著性子在哄她。


  「我很難看嗎?」杜寧寧厥著嘴。


  「哪裡,你比她三個都好看,真的」


  「那你為什麼一直不和我圓房,我杜家雖然現在家道中落了,可我也是大小姐出身,給你做小我也沒有不樂意,可是你卻一直拒我於千里之外,我,我生氣了」


  王嵐平忙將她抱在懷裡,「我不是和你說過嗎,等我,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只是現在時機未到」


  杜寧寧扭著腰道,「你總說等、等,得等到什麼時候,你不知道,每次聊天她們都取笑我,故意說你們之間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我,我插不上口」


  「不堪?這怎麼在你嘴裡就成不堪了,男女之事是人倫之禮,再正常不過了,嗯,你這是嫉妒」


  「才不是呢,哦對了,你不準對阿香的主意,她是我的丫鬟,我還沒怎麼著呢,她怎麼能捷足先登」


  「我逗你呢,我剛不是說過嗎,禁|欲一年」


  「一年後也不準打她主意,還反了她了」


  王嵐平緊緊的抱著她,再沒有比珍惜眼前人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了。


  窩在他有力的臂彎里,杜寧寧也是一陣滿足,她沒體會過行|房之樂,只是覺得這種擁抱已經讓她感到很幸福了。


  「嵐平哥,我等你回來,你要想著我哦」杜寧寧一時也是小鳥依人,難得有這樣獨處的機會。


  「恩,我會的,等我回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失去的一切」


  這時,另外三人都回來了,盔甲太過笨重,由著幾名丁抬進來。


  王嵐平撫摸著久違的戰甲,彷彿眼前自己已經在狼煙滾滾的戰場上躍馬殺敵,太嚮往了,他生來就是戰士,只有血與火才是他真正的歸屬。


  「來,你們幫我穿上它」這種戰甲重四十斤,分成大大小小九片,分別護著周身的要害,一個人根本無法穿上。


  這時,又有兩名家丁抬著一幅盔甲進來,金光閃閃。


  鄭佳思一見,忙讓他們也放在桌子上,很是自豪地道,「漢王,這是我爹給我準備的嫁妝,它可是我爹的心愛之物,從來也捨不得穿它,那,這次出征,你就穿它去吧」


  沒錯,這正是鄭芝龍送來的用純金打造而成的盔甲,當初送進府來的時候,王嵐平只是當一件尋常物件給擱進了庫房。


  王嵐平揮手讓眾家丁都退下,又伸手在那黃金戰甲上敲敲,黃金甲片相擊,聲音格外清脆悅耳,是個難得的寶物。


  但王嵐平還是讓幾個嬌娘將他原本的戰甲穿上,一邊穿還一邊道,「你也知道你爹不穿,他要敢穿,你也早都見不到他了,我要是穿上這東西往戰場上一站,你知道我成什麼了嗎?」


  鄭佳思不解道,「什麼?」


  「那就是一座金山哪,敵人還不擠破了頭想把我給撕了,我這老岳父是怕我在戰場上死的不夠快呀」


  鄭佳思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爹不會這麼想的」


  王嵐平道,「看把你急的,逗你玩呢,他知道我不會穿,誰也不會穿,這就是一件壓箱底的物件,不過總有一天,他會派上用場的」


  片刻之後,王嵐平一身重甲,威風凜凜,有家兵取來他常用的鋼槍,王嵐平伸手接過,往地板上一戳,心裡暗道:西川,張獻忠,我要你砸個稀巴爛,給我老娘報仇。


  四嬌娘一見他這殺氣騰騰的樣子,心中都是一陣驚艷。


  王嵐平聲音一沉,以平時在軍中發號施令的語氣道,「方菱,隨我來」


  方菱一時懵了,一會想學他的兵那樣拱手,一會又想蹲身見禮,好不尷尬,「是,遵命,夫君」


  眾女一時被逗樂,擁在一起咯咯直笑。


  漢王府大門外,馬匹和轎子已備下,王嵐平扶著方菱登了轎,這提槍上馬,鋼槍一揮,領著十名侍衛出發了。


  府門口,三名妻妾臨門相送,鄭佳思問芸娘,「芸娘,他們這是要去哪?」


  「不知道,許是進宮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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