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別樣幸福
芸娘也趕緊跟了上去,免得杜寧寧大小姐脾氣一上來又拿府里的僕人撒氣。
方菱朝著街道的盡頭看了看,也嘆息一聲轉身要走,這時方法也栓好了馬,緊走幾步跟上了妹妹,兩人一前一後,方法解下腰間的佩刀,看了看四周,見沒人,便對方菱道,「妹子,哥那事怎麼樣了?」
方菱隨口道,「什麼事呀?」
方法急了,苦著臉道,「你看看,哥的事你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早就和你說過了,讓丞相調我到軍中任職呀,你到底有沒有丞相說」
方菱哦了一聲,「這陣忙,沒顧得上,以後再說吧」
方法眉頭緊皺,「別以後呀,再不說就來不及了,眼瞅著西征就要開始了,丞相一走,我哪還有機會呀,你趕緊的,找個機會說說,我可是你親哥」
方菱這些天忙得腳打後腦勺,但這事也一直記掛在心上,只是自己剛剛在府里主事,丞相這麼相信自己,給哥哥討軍職的事還真不好開口。
「我還是你親妹子呢,你也不替我想想,丞相這麼看中妹妹,我卻一心只牽挂著你的升遷,你讓丞相怎麼看我,再等等,等等」
方法忙道,「還等,你知道嘛,這些天各營的軍職調動頻繁,但凡有一點門路的都找人到軍中掛了個職,將來大軍得勝班師,那個個都能得到封賞,咱呢,和丞相關係這麼近卻什麼也沒撈著,這不給人笑話嘛,哥有出息了,妹子你不也有面子嘛」
方菱有些不高興了,「哥,這話你可千萬別和別人說,你還想怎麼樣,你也不想想咱兄妹倆剛到南京時是什麼樣子,現在又是什麼樣子,你還不知足呀,沒有丞相你還在牢里吃牢飯呢,給丞相當侍衛還委屈你了,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事」
方法苦笑道,「再怎麼說也是寄人籬下,水往底處流,人往高處走,哥不也是想上進嘛,憑自己的本事吃飯」
方菱道,「你現在不也是憑本事吃飯,丞相賞識你這身功夫,連朝里的那些大官見了你都禮讓三分」
說話二人已經來到中院,沿途遇著有下人衛兵和僕人經過二人便不說話。
方法道,「他們哪是敬我呀,不還是看丞相,妹子,你不知道外面的人怎麼說我,哎,哥也算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哥不能讓人說我是靠妹妹得寵得來的這些,你明白哥的心嘛」
方菱停下腳步,再往前便是後院了,男人是不能進去的,她駐足轉身,臉上帶著喜色,小聲道,「外面人真的這麼說我呀」
方法嘖嘖直癟嘴,「你看看你,這表情,說你得寵你很高興吧」
方菱咯咯一笑,「怎麼,丞相寵我你不開心呀,有能耐你別找我呀,我還不想幫你呢」
方法馬上堆起笑臉,「嘿嘿,別別,哥知道妹子疼哥,對了,丞相喜歡你嗎?」
方菱臉一紅,「你問這幹嘛」
方法警惕著四周,小聲道,「明兒大夫人可就要進府了,這往後府里是誰說了算可就難說了,說真的,丞相喜歡你嗎」
是呀,大夫人一入府,那便是相府真正的女主人。
方菱一時臉色也變得沉重,但很快又轉憂為喜,「丞相是大人物,能看上妹子,是咱兄妹倆的福氣,我不在乎這府里誰說了算,我只要知道丞相對妹子好就足夠了,侯門深似海,妹妹不想爭這些」
方法點點頭,「也是,鄭家來頭大,爭也爭不過,連丞相都得看她家臉色行事,妹子,哥知道你喜歡他,哥沒本事,你成親哥也沒給你備什麼嫁妝,愧對爹娘呀,行了,哥也不逼你了,走了」
看著哥哥有些失落的背影,方菱也不忍心,一奶同胞的親人,能幫幫一把吧,沒準等大夫人進了門,想幫也幫不上了。
「哥,你等等」方菱叫住了他,隨後走了過去,並伸手理了理他胸前有些褶皺的衣襟,溫聲道,「若是上了戰場,刀槍無眼,你要躲著點,想著點妹子,別為了出人投地就不要命,名利是身外之物,命才是自己的,妹子就你這一個哥哥」
方法喜出望外,「妹子,你這是答應哥了?」
方菱點點頭,「妹子不幫你幫誰,等見到丞相我便說,我也相信丞相會答應的」
方法喜上眉梢,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妹子這模樣」
方菱嘴一鼓,蹙眉道,「你瞎說什麼」
「我哪有瞎說,妹子,你,你這有動靜沒?」方法指了指她的肚子。
方菱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漲紅著臉扭過身道,「有你這麼和妹妹說話的嗎」
方法道,「你還別不在意,哥告訴你呀,你若是能給丞相生個兒子,嘿,這……」
「哎呀」方菱連連推著他,「你快走吧你,好的不學,花花腸子倒是知道的不老少」
方法嘿嘿直樂,轉身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回頭指著她的肚子道,「上點心,知道嗎,哥是為你好」
看著哥離開的身影,方菱面紅耳赤,情不自禁的伸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想入非非。
「菱夫人!」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嚇了她一跳,她趕緊將手移開,轉頭一看,原來是芸娘正從月亮門裡走出來,她不禁有些緊張,在芸娘面前她沒有任何自信,如果說丞相心裡真喜歡誰的話,那一定是芸娘。
「芸姐姐,寧寧姐怎麼樣了」
芸娘看了看她的肚子,「她沒事,你肚子不舒服嗎,臉怎麼也這麼紅」
方菱一陣尷尬,側過身,「沒,沒事,芸姐姐,你說丞相晚上回來嗎?」
芸娘俏眼轉了轉,做著鬼臉道,「哦!我說你這臉怎麼紅成這樣,原來是想那事呢,這才幾時不見哪」
她這一說,方菱更是羞羞答答轉過身不敢看,「芸姐姐你說什麼呢,我沒想」
「沒想什麼?」芸娘嘻笑著故意逗她。
「哎呀,芸姐姐你別再取笑我了」
芸娘上前拉著她的胳膊,用一種很是疑惑的表情道,「方菱,我聽廚房的劉嬸說這男人和女人要是圓了房就會懷孩子,好奇怪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呢」
方菱一緊張,難道是芸娘聽到什麼了,雖然生兒育女是人倫常情,可在這種府里生兒子的意義可是很忌諱的話題。
「我,我哪知道,你問這個幹嘛」方菱有些緊張。
芸娘並沒有聽到她和她哥的對話,完全是隨興而談,一見方菱有些不自在的樣子,便道,「你這麼緊張幹嘛,你懷上了」
方菱臉色大變,忙擺手道,「姐姐,沒有沒有,你可不能亂說」
芸娘被她的反常給嚇了一跳,「哇,這麼大反應,我不就隨口一說嘛,我就是不理解,為什麼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就能有孩子,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會有孩子嗎?」
聽她這一說,方菱揪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看來她真的是有口無心。
方菱掩嘴咯咯的笑,拉起她便往後院走,邊走邊道,「劉嬸也真是的,和你說這些」
讀書有什麼好處,這就是其中之一,很多晦澀的話題不宜言傳,但醫書上卻多有載,方菱還真知道是怎麼回事。
芸娘不識字,對男女之間的事就像是個白痴,自己和王嵐平有過肌膚之親后,她總是在王嵐平不在她邊時很懷念那種感覺,每每回想起都心跳急促,身體也不由自主的一陣陣顫慄。
尤其是劉嬸說女人將來要生孩子,可孩子是怎麼來的呢,劉嬸卻從來不告訴她。
二人進了院門,天色也暗了下來,府里各處都掛起了燈籠,中院和前院的各道小道上都不時走過三三兩兩手執兵器巡夜的衛士,王嵐平在南京得罪過太多人,尤其是自從上次府里鬧過刺客后,這守衛是越來越嚴格了。
芸娘拉過方菱坐在花壇邊上,「你識字,書上有沒有說過,怎麼會懷孩子的?」
方菱見四下無人,說些悄悄話也沒什麼,便道,「你想給你嵐平哥生孩子嗎?」
芸娘努努嘴,「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怎麼生呢」
方菱莞爾一笑,附到她耳邊細語幾句。
芸娘一聽,眼都大了一圈,驚聲道,「呀,這就能有孩子呀,那我不是懷很多孩子了,對了,要是在嘴裡也可以嗎?」
方菱頓時臉紅到了耳朵根,羞得轉身就走。
芸娘道,「你怎麼走了,還沒說清楚呢」
方菱直扭腰,「哎呀,這是私密事,別讓人聽見了」
芸娘一臉天真,疑惑道,「那到底那樣行不行呀?」
方菱一甩袖子,羞澀道,「我不知道,哪天我試過再告訴你」
芸娘鼓起嘴點點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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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王嵐平一身便服,獨自一人騎著馬行走在南京的夜市上,走馬觀花。
此時的他不禁想起兩年前的一幕,那年,他金鑾殿上一舉高中,金殿傳臚,唱名紫禁城,享榮恩宴,謁孔廟,長安街上跨白馬而行,那是何等的風光,多少人爭著盼著想一睹狀元公的風姿,那是發自內心的熱情和追捧,那是自己花了十年時間一點點積累,學得文武藝,從懷寧小城一步步考上來的,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浸透著自己無數的汗水和辛勞,一朝得中,對這份尊榮王嵐平無心無愧。
現在,他同樣是在大明的京都,依舊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大街上時,路兩邊同樣也是人人側目,頂禮膜拜,但他心裡明白,這些尊榮後面更多的是一種懼怕和漫罵。
貴妃出巡讓他徹底看清了老百姓內心深處的東西,那是長在人骨子裡,刻在肝肺上的東西,是身為大明百姓與生俱來的東西,天子,大明王朝只有一個天子,他永遠姓朱,想改變人的信念,太難了。
自己是誰?有這能力嗎?真的要顧忌天下人的看法嗎?我王嵐平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短短兩年,自己便從一個懷寧城裡默默無聞的杜家護院成為大明王朝的護院,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一切會這麼快,大權一朝在握,心卻迷茫了,剛剛回到懷寧的時候,自己最大的想心是一心報聖上知遇之恩,而隨著手裡權力越來越重,這一想法好像已經走了樣,催生了一種連他自己的覺得可怕的想法。
權力和名聲誰更重要?是做一個為大明保駕護航的忠臣留清白於天下,還是做一個篡明自立的逆賊,步李自成和張獻忠的後塵。
是當曹操還是當曹丕?這個選擇真的很難下,更可怕的是選擇沒有定下來,但自己的一言一行卻在無形這中朝曹丕的方向發展,好像根本都停不下來,自己也沒想過要停下來,反而沉浸且在這種至高無上的權力中無法自拔,越走越遠。
還有得選嗎?還回得了頭嗎?
王嵐平一次次問自己,一次次又做著同樣的回答。
不,不能回頭,前路是高山險境,坎坷難尋,而後路卻是十八層地獄。
不知不覺間王嵐平已經來到了忠義侯府門,門前矗立著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一對燈籠高高掛起,借著燈籠的光亮能依稀看得清門中的對聯,字體飽滿且工整,橫平豎直,就像這府里的主人,行事端端正正。
李定國夫婦早早的便在府外等侯,見丞相至,雙雙上前見禮。
「恭迎丞相」
王嵐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副對聯上,以馬鞭指著隨口念了出來,「風輕雲淡,看庭前花開花落;榮辱不驚,望天上雲捲雲舒」
李定國也轉過頭去看,說道,「丞相是不是覺得這幅對聯不應該出現在這」
王嵐平哼聲一笑,「是不應該」
李定國上前來牽馬,「這幅對聯是屬下從一處山亭上得來,用在正門處,的確不夠莊重」
王嵐平翻身下馬,看了看李定國,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說罷便朝門裡進,「宋憲來了嗎?」
李定國沒明白上一句的意思,正琢磨時忙道,「剛剛他差人來報,說交待完宮禁值事便來,丞相,請」
如雪雖然已經是養尊處優的忠義侯夫人,可骨子裡那種被昭仁公主寵出來的活潑勁還是沒有改掉,半點端莊都看不到。
見到王嵐平也不是太拘束,眥出潔白的牙齒給王嵐平投出一個俏皮的嘻笑,「如雪見過丞相,幾個月不見丞相,丞相是越發威風了」
如雪今天也是精心打扮過,上一次王嵐平見到她已是半年前,許久不見,她不禁越來越漂亮,而且更添了一份成熟之美,李定國這小子有福氣呀。
王嵐平哈哈一笑,一抬袖袍自顧一番,「哦?定國呀,你這夫人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這模樣也是出落得越發的光彩照人」
如雪一聽便鼓起了嘴,瞪了李定國一眼,「就是,丞相,您給評評理,他說我今天為打扮像,像,秦淮河邊的花娘(妓),你說氣不氣人,他竟然拿我和那種女人比」
王嵐平真正為如雪的洒脫和天真折服,又是一個杜寧寧呀,不知愁滋味產。
李定國忙一皺眉瞪了她一眼,「當著丞相的面你怎麼說話,一點規矩都沒有」
但王嵐平卻沒理會李定國,跟著如雪進了門,邊走邊小聲道,「你呀,笨,他這是誇你呢,告訴你一個男人的秘密,在男人眼裡,這妻呀不如妾,妾不如花娘,你在他眼裡一步到位,你說說他得多寵你,知足吧,趕明他要立了功,丞相我一高興賞他美女十人,呀,哈哈」
如雪一聽立時便花容失色,叉腰挺胸瞪著李定國道,「他要敢收,我就敢將她們趕出去,再說了,丞相您不會這麼做的哦,丞相,今日如雪親自下廚給您預備了幾樣小菜,你請,請」
王嵐平徑直入了府,這裡原來是前任內閣首輔的宅子,他也算熟識,用不著人帶路。
只聽外面傳來如雪正沉著聲對李定國道,「夫君,你不會真收的哦」
又聽李定國帶著可樂又可笑的聲音道,「聽風就是雨的,丞相逗你的,還當真了,你當這世上美女都不花錢哪」
如雪又道,「真的假的你也不準收,連想也不行,有我一個伺候你就夠了」
李定國道,「這可說不準,得看你表現了,那那,哎喲,疼、疼,丞相看到了,你看看別的王公侯府里的夫人,儀容又端莊,哪像你,哎喲,得,我不收不收,一定不收,送多少我都哄出去」
王嵐平聽著外面夫妻私語,搖頭一笑,男人真的太奇怪了,宋大力在戰場上是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李定國也是大權在握,在南京城裡呼風喚雨,可偏偏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溫善可親,搞不懂呀,也許這也算是另一種幸福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