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劍閣故道
工夫不多，各部武官陸續到來，人人俱是一身朝服，此時無有戰事，就算是帶兵的將軍誰也不誰天天穿著那百十來斤的盔甲。
來至相署議事廳，眾人分坐下首，王嵐平居上首而坐，他環視眾人一眼，該來的差不多都到場了。
按相府軍政司下設的武官來劃分，京衛六營和羽林衛以及南京守備大營都歸軍政司統轄，換句話說這些人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王嵐平個人的，卻又是每營主將都加著兵部銜，好像這又和朝廷有了連繫，而這麼做只不過是王嵐平用來解決軍餉的目名，他可沒工夫去籌銀子養這麼大一支軍隊，加了兵部銜名正言順找朝廷伸手。
除此之外在王嵐平自任丞相之前，他是弘光皇帝親封的大明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不管天下兵馬聽不聽他的，從法理和名義上來說他是天下兵馬大都督，有權調動各行省的駐軍。
今天到來的眾人分別為京衛定遠營指揮使曹鼎蛟，鎮遠營指揮使張秉貞，威遠營指揮使王之仁，平遠營指揮使揚文驄，羽林左衛指揮使宋憲，南京守備營提督李定國，鎮江水師提督鄭鴻奎，軍政司左司都督鄭森，軍政右司副參督（參贊都督）黃端伯兼兵部職方司主事（參督張煌言南下未歸），兵部武造司主事陳用極（非相府下屬），長江防務提督張同敞（領兵部侍郎銜），錦衣衛指揮使張名振。
錦衣衛雖然和大明其餘的衛所有區別，但按體統來說也是當年洪武帝設立的所有衛所中的一一個，隸屬兵部統轄，自王嵐平開衙建府後錦衣衛已漸漸改為軍政司下轄的一個衙門。
今天來的這些人個個都是四品以上武官，但還有兩人沒有到場，那便是羽林右衛指揮使宋大力，懷遠營指揮使方國安以及安遠營指揮使陳萬良。
議事廳里異常寂靜，王嵐平一臉正色，眾人也是大氣不敢出。
過了好了一會，才見王嵐平站了起來，眾人也隨之而起。
王嵐平道，「今天叫大家來是為什麼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吧？」
眾人齊刷刷拱起手，「西征」
王嵐平緩緩點著頭，「沒錯，敲鑼打鼓兩個月，也該見正章了，今天是五月初四，離大軍開拔已不足一月，各營準備得如何？」
眾人又是一聲齊奏，「俱以齊備，只侯丞相號令」
「好，錦衣衛指揮使張名振」
「屬下在」
「說，和大家說說四川此時的情形如何」
張名振離開座位，來到眾人身後在這放了兩個多月的四川地型沙盤前，指著上面一處標有『劍門關』的關隘道，「秉丞相，各個將軍，清兵十三萬一個月內平定了漢中各府，大軍齊聚劍門關，清軍統帥洪承疇坐鎮漢中，其先鋒由原明降將吳三桂及其七萬餘關寧鐵騎統領，據前日接到的探報，吳三桂已在劍門關下苦戰半月有餘不得下，死傷慘重，劍門關守將為偽帝張獻忠愛將孫可望，此人以善守著稱，若是不出意外，只怕吳三桂要在劍門關前損兵過半。
再有自襄樊一帶以滿將阿濟格統領的清軍已於一個月前攻破夔州，逼進順慶府，不過這已是四天前的軍報，按清軍的進軍速度，這會估計順慶已經落到阿濟格手裡了
另，探馬來報，張獻忠為了保住四川，已放棄其佔領的雲貴一些府州，調部將艾能奇領兵七八東進順慶阻擋阿濟格，調劉文秀統兵六萬進入葭萌關策應孫可望堅守劍門關，調白文選以大軍十萬固守陽平關，尤其是陽平關一路，西軍十萬人分屯定軍山、陽平關和天盪山，互為犄角之勢，據在下估計如果清軍在劍門關失利想南下與阿濟格會師順慶，這陽平關就將成會吳三桂的葬身之地。
再有巫山各關隘張獻忠都布有重兵把守，各處兵力不祥，目前屬下已探明的有偽西守將把守的四川城池守軍有，豐都城有兵八千，守將歸艾能奇節制；涪陵城有兵一萬，歸艾能奇節制；武勝關有兵六千，歸成都節制；武隆城有兵五千，歸艾能奇節制；江津城有兵四千，歸成都節制；另外成都附近西軍調動太過頻繁，難以確定各處的兵力分佈，成都城中至少有兵八萬，另外川北西軍兵力不祥，上個月屬下接到雲南沐王府的探報，說川南西軍已陸續調往漢中，目前川南西軍兵力空虛，但大巴山實在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張名振一字不頓，說完便又退在一旁。
王嵐平很滿意地點點頭，「大家都聽到了，張獻忠為了保命，幾乎是將川地百姓徵調一空呀，保守估計大軍不下百萬之眾，這回洪承疇可是要費大勁了，你們說說看，我軍當從何處入川？」
四川自古多險關深寨，易守難攻，且由於地型過於封閉，川民多好勇鬥狠，民風彪悍，自古便有天下已定蜀未定，天下未亂蜀先亂之說，張獻忠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眼光還是鼠目寸光，取了那裡當老巢，川地易守，可想以川地為根基而謀奪天下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交道閉塞，僅僅是糧草轉運一事便永遠都不可能解決，而且川路之難行也遠甚別處，信使往來一次頗費時日，當年連諸葛亮都做不到的事，張獻忠又怎麼能做到。
曹鼎蛟這些天也一直為了西征的事勞心費神，從來也沒有去那裡征戰過，很多兵種完全不能適應那裡的地理環境，而且現在西征，清軍、西軍、明軍三方交會，這仗得亂成什麼樣，天知道。
但西征是丞相和皇上早就定下來的事，事在必行，不可能也得上。
曹鼎蛟道，「張獻忠盤踞四川不過一年有餘，其暴虐的名聲早就傳之四海，想必川人恨他入骨，可他卻在此時徵發如此多的兵勇，依我看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難保不會被洪承疇給滅了，洪督師仍在大明任薊遼總督時我曾見過他，是個帥才，對付張獻忠足以」
王嵐平道，「曹指揮使的意思是我們應該趁早圖之？」
曹鼎蛟道，「張獻忠守不住四川的，若是讓洪承疇捷足先登，那，丞相，我朝西征也就沒有意義了」
王嵐平點點頭，「言之有理，你們也說說看」
鄭森對著眾人拱手道，「丞相，各位將軍，在下認為張獻忠能在短時間之內湊起一支百萬大軍，不管是真是假，都足見其有過人之處，在下以為，四川我朝必圖，但不是現在，戰場也不在四川」
這到是個獨特的見解，王嵐平對這個即將成為自己的大舅哥還是很賞識的，便道，「鄭都督有何高見？」
鄭森一指沙盤，「清軍盡起漢中之兵，襄樊一帶的清軍也盡數調往四川，估計一時半會是撤不下來，我朝大軍如能突然襲擊西安，則漢中必震動，洪承疇必然回師相救，到時丞相可在西安城重兵布防，如果張獻忠聰明的話，他必出劍門關之兵襲擊洪承疇後路，到那時，他首尾難顧，除敗無他圖」
還以為鄭森有何高見，聽你這一套還是忠於明室，清軍現在不能撕破臉，四川不定，我王嵐平如何稱帝，天下這麼大梟雄，怎麼挑也不會先挑滿清下手，那是玩命呢。
王嵐平又只點點頭，「鄭督說得也是一奇謀，還有誰想說說」
李定國一直在盯沙盤，只不過他還從來沒有統兵上戰場的經歷，論資歷是在場所有將領中最差的，但他有一個別人沒有的長處，那就是他是四川人，對四川的地型太熟悉了，也深知那裡的風土人情。
王嵐平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道，「忠義侯，你是四川人，你說說，朝廷如何才能平定四川？」
這話也像是說給鄭森聽的，記住，攘外必先安內，這是老子定的國策。
李定國看了眾人一眼，他是頭一次參加這麼重要的軍事議政，又沒有統兵的經驗，看樣子是有話不敢說。
王嵐平笑道，「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各抒己見，說錯了我不怪你們，說對了我也不一定會採納，博眾人之長，說吧，忠義侯」
李定國這才展顏，鼓鼓嘴，像是下了決心，「丞相，要取四川，按目前的形勢，只有一條路」
他這話一出等於說絕了，沒辦法，他還不太了解這種議政的規矩，那就是謙虛，不管自己想的軍事計劃如何完美，都只能是推演，也沒有絕對一說，戰爭從來都是瞬息萬變的。
王嵐平沒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李定國突然一指沙盤上的劍門關，「劍門關，入川唯一的入口便在此處，過了劍門關便是一馬平川的平原，無險可守，我軍只有拿下劍門關，四川既定」
卻沒想到他這話一出，眾人哈哈大笑，連鄭森都有些尷尬地搖搖頭，唯獨王嵐平面不改色。
眾人這麼一笑，李定國有些不自在，臉都紅了。
只聽曹鼎蛟道，「侯爺，您這，據我所知，劍閣古道立關兩千餘年還從來沒有被攻破過，知道當年曹魏滅蜀嗎？魏軍五十萬兵進劍門關，被蜀將姜維硬是壓得寸步能行，直到魏軍奇兵偷渡陰平道，奇襲成都是，劉後主在成都投降時劍門關的蜀軍仍占著上風，就拿現在說吧，吳三桂的關寧軍也是精銳，面對劍門關又能怎麼樣，望關興嘆而已，那來從來就不適合用兵，別說是悍將孫可望據守，就是個傻子都能守得住」
李定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再次說道，「曹將軍，那你再說說看，為何那用兵如神的洪承疇放著那麼多條入川之路不走非要在劍門關死磕，難道他瘋了不成？」
這話倒是讓眾人的臉上都僵住了，對呀，洪承疇打了半輩子仗，明明知道劍門關是不可能打下來的，卻要一意孤行，為何？
見眾人都沉默了，王嵐平開了口，「王永吉，你曾是一任總督，想必你對戰局有著更全面的想法，你何不說說看，忠義侯此言可行否？」
王永吉年近五十，兩鬢夾雜著些許銀絲，但精神抖擻，兩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個幹練之人。
「丞相，不管行與不行，眼下清軍可是在劍門關苦戰，再說了，我朝若是直取劍門關，必然要從陽平關經過，否則便只能繞到漢中，那樣的話還不如按鄭森說的，直取西安來得簡單」
李定國忙道，「清軍必敗於劍門關下」
王嵐平正色道，「何以見得？」
王嵐平自己也沒有把握能拿下劍門關，那裡前些年遊歷天下時他去過，關前別說十萬大軍，五千人馬都施展不開，更重要的是近關小道錯綜複雜，重型軍械根本就運不過去，光靠爬城牆這種笨法子那無疑是自殺式進攻，劍門關關外建有無數個明寨暗寨，入關小道更是只要有幾個兵把守，要過去得死上上百人，太難了。
李定國很是肯定的指著劍門關道，「張獻忠早在一年前就在經營劍門關，當年他和我說過，只不過當時他不知道清軍會入川，他修備劍門關目的是為了防備李自成，他說劍門關將要吃掉李自成二十萬大軍，也許他這話誇張，可其部將艾能奇也說過類似的話，還告訴我過敵人看到的劍門關防線僅僅是整個劍閣道防線的冰山一角，縱合城關破了，清軍也過不了劍閣道」
這話到是引起了王嵐平的注意，對呀，這小子曾經給張獻忠當過幾天乾兒子。
「那你的意思是你清楚西軍在劍閣道的所有布防了？」王嵐平問。
卻沒想到李定國來了句，「不知道，這是絕密」
王嵐平一皺眉，不知道你說什麼。
李定國又接著道，「但有一個人知道，而我可以讓此人投效丞相」
「誰？」
「艾能奇，偽西定北王，張獻忠義子行三」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李定國的意思是讓艾能奇歸順大明，而後便可以按部就班的對劍門關逐個擊破。
王嵐平不得不對李定國刮目相看，但再一細想，艾能奇可是張獻忠的愛將，他會投降？這難度不比強攻劍門關小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