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順使之行
也許錦衣衛在歷史上一直以臭名昭著而聞名,但在王嵐平看來,君權時代還真不能少了這麼個衙門,從大明初年到現在,錦衣衛歷經幾百年的修鍊,幾乎已經將各種搜羅情報秘聞的手段鍛造得爐火純青,那真正叫無孔不入,連李順******和清廷的內部他們都能摸進去。
這也就難怪錦衣衛不受百官待見了,稍有不甚消息馬上就傳進宮了。
如今錦衣衛依附王嵐平而苟延殘喘,勢力雖是大不如前,倒根基仍在,稍加利用假以時日,終有再創輝煌的那一天。
現任錦衣衛都指揮使張名振那是挖空了心思,想保住錦衣衛,幾百年的衙門不能斷在了他的手裡,百官人人喊打,民間也對他們不滿,除了********依附於王嵐平之外,他別無選擇,如果跟皇帝走在一起,很有可能會跟著他一起玩完。
所以這張名振和錦衣衛及各處分設的衛所,對丞相府的政令是言聽計從,也正因為如此,儘管王嵐平看似在南京城裡閑看花看花落,其實對所有對方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順使為什麼來,王嵐平知道,那日他們剛剛進南京城,就被錦衣衛給軟禁了起來,並趁夜深人靜之時,偷偷找出了順使身上的國書和一些使者的私人筆記,從這些東西上看,李來享派他們來,有個大意圖和一個小想法。
三個大意圖一為明順聯盟,鑒於目前異族進犯漢家國土的時機,明順兩國應該捐棄前嫌,攜手共御外辱,不管怎麼說,漢人不打漢人。
這一點王嵐平肯定會同意,他正巴不得李順在江北替他守著邊界呢,但用不著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漢人不打漢人?你唬誰呢,天下紛爭群雄逐鹿,爭奪的無非就是一個九五之位而已,當初你爺爺李自成可沒殺漢人,連漢人皇帝都讓他逼死了。
其二,聯合出兵收復江淮,得勝后,明順平分江淮土地。
對於李來享的這個想法,王嵐平是這麼推測的,李來享新立,雖然他是李世王朝唯一合法性的繼任者,可到底是年輕,威望也不夠,在這之前他不過是大順錦侯袁宗第南征軍的先鋒,套用大明的軍制,僅僅就是一個副總兵的職位,要在短時間之內獲得民心和威望,除了戰爭雖無他法,這一點和王嵐平的手法差不多,因為他們都是在很短的時間裡,突然從天下掉來下一個大餡餅砸在了他們的腦袋上,他們沒有辦法通過於人始恩,於百官修好這種費時費力的手段來凝聚名旺,唯一的捷徑就是發動一場場戰爭,軍功是最實際的資本。
李來享在廬都立足未穩,朝中軍心民心還不安定,他不太可能發動大規模的戰爭,唯一能有點作為不至於使朝廷財政陷入困境的戰爭目標便是剛剛經歷揚州大戰的江淮一帶,這裡民生富足,土地也肥沃,且江淮一帶的清兵主力被洪承疇抽調到了漢中戰場,此時正是清軍守軍最空虛的時機,又立足未穩,在此大好戰機面前,他要主動出擊,奪取江淮,打出他祖父李自成的威風來,但他又怕他若是戰端一開,一江之隔的大明會不會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坐等漁翁之利。
所以王嵐平認為,李來享要和大明一同出兵奪取江淮並不是他的初心,也許他更多的想法是最好大明別出兵,聯合出兵只是一個安撫大明的幌子,就目前李順的實力來看,攻取江淮還真不算難事,僅僅在廬都一帶就駐有順軍二十七萬人,且大多都是從西打到北又轉戰到江南的老卒,戰鬥力相當強勁,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只有馬步軍,幾乎沒有水師,這也是李來享一直遲遲都不敢進攻江南的原因之一。
對於李來享的這個聯合出兵的想法,別說王嵐平不答應,恐怕朝野無人會答應,但王嵐平卻不反對兩家暫時和睦相處的態勢,這對自己在江南鞏固權力是大有好處。
其三,如今大順皇帝已經正式繼皇帝大位,國土的範圍又處在天下之腹,地盤雖不及大明,但人丁興旺,糧錢賦稅取之不竭,何不效仿漢末的三國鼎立,分治天下,為了能更好的維繫兩國之間的關係,大順皇帝李來享願意迎取大明公主,嫁入大順后,便立后皇后,從此之後兩國共享太平。
不得不說,李來享的想法太好,和親是歷朝歷代慣用且最有效的政治策略,大順想要在夾縫中求得生存,就必須拉攏一方,大清是不可能的,大順開國皇帝李自成就是被清軍追死的,唯獨一衣帶水的大明是最有可能拉攏的對象,可李來享似乎忘記了,咱大明的皇帝也是被你李順給逼死的,哪家都是血海深仇,就算不算這份先帝之仇,和親,拿女人換太平的事,誰敢做?
但是,王嵐平卻最想達成的便是這一條,拿一個女人去換一段時間表的邊界安寧,何樂而不為,更何況你要的是公主,關我屁事,你要皇帝的整個后|宮我都沒意見。
但這一條也是最不容易的達成的,王嵐平知道,這種和親的議題一旦傳開,肯定會在朝野引起軒然大波,幾乎就成了大明臣民嘴裡的賣國賊和小人了。
除此三條大意圖之外,李來享還附加了一個小請求,懷寧杜家之女杜寧寧原選為大順皇后,可她不念君恩,私自出走,此舉於私不合倫理,於公更是大逆不道,聽聞杜寧寧躲到了南京城,還請明君將她交給大順,也好明正典刑,以全大順天子之威。
這一點王嵐平肯定不會同意,為了能讓明順得到短時間的安寧,要錢要糧都可以商量,唯獨你不能打我的女人的主意,就是有這想法都是罪,等我統一了江南揮師北伐之時,定要殺你李來享而後快。
對於順使帶來的三大和議和一個小附加,王嵐平這兩天也考慮過,明順前線罷兵休戰是可以答應的,五嵐平也需要時間來整肅江南諸行省;
明順聯合出兵江淮,可以,但大明光出張嘴,兵,一個也沒有,不是不出,是真沒有,王嵐平能調得動的明軍合攏到一塊也不過十萬多點人,其中還有三萬要駐守南京城,一萬守南京門戶鎮江城,至於六大營的八萬人,那是西征要用的,駐守在太平府的黃得功到是有個四五萬兵力,可黃總兵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王嵐平,朝廷根本不能完全節制他,再說了,別看江淮清軍只有多鐸的七萬人駐守在淮安,可江承疇既然敢抽調大軍走,那肯定是有著萬全的考慮,想打江淮,小心硌著牙。
至於和親嘛,表面上看是最不可能的,卻又是能和大順講和的重要前提,沒有這點,其他的一切都是扯。
鑒於這些目的,順使既然來到了南京肯定不會為了和翰林院的老夫子治氣而走,回去沒法向他們的主子交待呀。
王嵐平猜測著順使肯定沒有走遠,很有可能就在南京周圍轉悠,在尋找著機會再次入城商議,來南京一回,不但大明皇帝沒見到,連丞相和閣臣都沒露面,歸了國也是死路一條。
果然,張名順派人一打聽,順使真的就住在城外的一個小客棧里,只不過不是以使者的身份,而且錦衣衛的密探到帳房一查,這順使竟然提前付了十天的店錢,這說明他們短時間內是不會離開,換句話說就是使命沒有完成,他們沒法回去交差。
據埋伏在客店裡的探子來報,說順使在大量採購禮品,眼下端午節已近,順使莫不是想在這南京城裡也走親訪友。
不過王嵐平知道,走親訪友不太可能,幾天後便是自己成親的日子,也許順使是想借這個機會和大明丞相見面,不以使者的身份只談慶賀任誰也不可能將人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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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張名振在定國公府來來回回幾個進出,天色已經不早了,於是王嵐平便讓他先將順使秘密監視著,一切等婚事辦完再說。
不過張名振剛要告退,王嵐平突然又想起一事,將他給叫住。
王嵐平隨口問道,「張名振,上次叫你查李定國夫人如雪的底細,你查出來了嗎?」
張名振道,「查過了,屬下正打算等一切都查清之後再向丞相秉報」
「查出什麼了?她到底是什麼人,她和那大青山匪徒原大毛說的那女匪首和她是什麼關係?」
張名振想了想道,「回丞相,屬下只查到忠義侯夫人十個月前在應天府衙附近的一個客店裡住過一段時日,據查,她二人的確是從北邊逃難來的,據當時客店裡的小廝說,這二人以主僕相稱,而且那個小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北邊?北邊哪裡?」
「屬下讓人拿著畫像一路尋查,線索一直能查到北京」
這一說,王嵐平才真正見識到錦衣衛的厲害,僅憑著如雪的畫像便能查到北京去,厲害。
王嵐平皺眉道,「北京?」
「是的」
王嵐平搖頭納悶道,「如雪好像有山東口音,怎麼會是北京人,還查到什麼了嗎?」
「有,北京錦衣衛雖然投降了清廷,可有些人與屬下私交甚好,托他們打聽個人還不算難事,但奇怪的是忠義侯夫人在北京沒人見過他,在北京一連查了十多天,一點消息也沒有,後來還是在清宮的一個小太監嘴裡得到一點小線索」
現在的清宮就是以前的明宮,大清入主北京后,明宮裡的數千太監也搖身一變成了清宮太監,主子換了身份卻沒換,改朝換代和也們好像沒什麼關係。
「什麼線索?」
「那太監說他好像在哪見過如雪夫人,可能是以前崇禎皇帝某個宮裡的宮女,也許是畫像和本人有出入,那個小太監記不太清了」
王嵐平哼聲道,「原來是宮裡的人,難怪查她這麼費勁,要照這麼說那不就簡單了,但凡在明宮裡的宮女太監都在內廷有記錄,你讓北京那邊的人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查過了,沒有如雪這個人,屬下猜這『如雪』十之八九是個假名,但她出自宮廷是肯定的」
王嵐平點點頭,「宮裡出來的,那個小姐到底是誰呢?」
張名振有些不理解道,「丞相何不問問如雪夫人」
王嵐平搖頭道,「她為了保護她的主子,不惜頂著女匪首的罪名被官軍擒獲,她是不會說的」
張名振道,「屬下不理解,丞相為何對她們主僕這麼感興趣」
「漢甲十萬眾,揚州無寸功,桃花三千朵,芬芳滿遼東。我苦戰揚州一月,卻落了這麼一個『無寸功』的名聲,還是一個女人,張名振,你耳目廣,你說說看,這個女人最有可能是誰?」
張名振思索片刻道,「在明宮之中能使喚下人的女人無外乎三種人,一是先帝的妃嬪,二是先帝的主公,三嘛便是宮中各宮的女官,臣算過,這三種人加起來,少說也有一千多人,明宮已經變成了清宮,查起來十方不便,如大海撈針哪」
北京城破之外,崇禎皇帝的宮妃大部都殉了節,還有一部分趁亂逃出了皇宮,也有一些落到了李自成的亂軍手裡,反正是死的死逃的逃,沒幾個女有好下場,就連宮裡的兩千宮女都被大順軍給瓜分了,上哪查去。
能查到這一步已經難能可貴了,王嵐平讚賞一笑,「辛苦你們了,此事先就這樣吧,別查了,眼下你們錦衣衛的重點還是放在各行省的動向上,我要徹底知道外任文武四品以上官員的一舉一動,我希望在我西征之前你能給我一一查清」
「是,屬下定不辱命」
「好了,你先回去吧」
管家周海剛剛送走了張名振,王嵐平這才得出點空想去見見杜寧寧,今天她當著貴妃娘娘的面說要回懷寧,這個丫頭,肯定是由於皇后的事給嚇著了,得去安慰安危她。
卻在這時,周海又領進一人,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南京守備提督忠義侯李定國。
李定國進了書房,神色緊張,進來之後便四下看了看,見屋裡沒有別人,這才關上門,上前拱手道,「丞相,京師六大營中的定遠營和懷遠營突然不知所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