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你情我願
張煌言道,「王丞相初涉朝政,京中權貴甚多,王丞相行政不夠多被束手束腳,為此,王丞相總於本官提起,說鄭將軍威鎮東南,是位能臣幹吏,所以,丞相想請鄭將軍出任浙閩粵三省總督,並向皇上為將軍討個封賞,加封延平郡王,不知道將軍意下如何?」
鄭芝龍聽完張煌言的話,驚得連筷子都掉了,什麼!封延平郡王,出任閩浙粵三省總督,我|操,丞相這是我親爹嗎?想什麼就來什麼,老子正愁這福建沿海的港口不夠用,這會妥了。
「真,真的」鄭芝龍都結巴了,眼瞪如牛,怎麼老四從南京來信時從未提起這事。
張煌言敢開門見山,自然是有把握的,這麼大個餡餅扔出來,不動心的那叫王八蛋。
「丞相是有此想,本官此次南下除了巡視武學之外,丞相還托我向將軍打聽一二,不知將軍願意否?」
『啪!』鄭芝龍一跳老高,拍得桌子一震,把張煌言都嚇了一跳,「我他|媽太願意了,哦,對不住!對不住!失禮,一時激動,張大人別見怪,丞相真的這麼看中我?為什麼呀,我與他素不相識呀」
張煌言笑道,「鄭將軍快人快語,無防,既然將軍如此,那我也就直言直告了,丞相想重振大明,可將軍你也知道,眼下大明各地無視朝廷法度,各自為政,一盤散沙,丞相想做什麼都力不從心,而鄭將軍……」
聽到這,鄭芝龍明白了,眉頭當即皺起,沉思片刻,一擺手,「你別說了,我明白了,丞相想做什麼放心去做便是,我鄭芝龍不過是一小小的總兵官,不懂官場更看不透天下大勢,我哪也不會去,只為朝廷鎮守東南」
鄭芝龍也不傻,現在天下人都在倒王丞相,哪個省司不都是在調兵遣將,王丞相還能蹦踏幾日,誰知道呢,在這節骨眼上,傻子才不會和他站一起去挨揍呢。
張煌言也知道,鄭芝龍有此心態是正常,權利是好東西,可這東西要拿得穩才行,再大的封號沒那命去受又有個屁用。
張煌言微笑,起身圍著桌子走了一圈,說道,「丞相真是料事如神哪」
「什麼意思?」
張煌言云淡風輕,自知這事必成,「臨行時,丞相說鄭將軍不戀權勢,不好虛名,只爭眼前實際,鄭將軍,丞相所斷可有錯?」
鄭芝龍倒是奇怪了,這個王丞相還真是個能人呀,從未見過面,光聽傳言便能知道一個千里之外人的心思,這他|媽是人是妖。
張煌言接著道,「鄭將軍用不著現在就答覆,你可以回府好好想想,丞相想做什麼一定會成功,只是時間問題,將軍若是錯過此時,一旦丞相站穩了腳根,只怕將軍日後悔之晚矣」
鄭芝龍心中也是思緒萬千,四弟鄭鴻奎從南京傳回的信中也多次提到王嵐平是個人物,只是年輕氣燥了些,假以時日,必成一代雄主,保不準這改朝換代都會落在他頭上,現在他正在起步之時,鄭家有兩個選擇,要麼取而代之,要麼附之,反正朱明的江山早晚會被人奪了,只有這兩條路才能保鄭氏屹立東南不倒。
造反,鄭家肯定不能做,不是不敢,是根本不會成功,鄭芝龍也從未想過這點,但保明也不可能,腦袋被門擠了才做這賠本的買賣,但要讓鄭家立於不敗之地,總得選路路吧,時下,群雄並起,最後誰能問鼎乾坤?大明?大清?大順?大西?還是王丞相?
從目前的形勢來分析,大清實力最強,滿蒙漢八騎兵約六十萬,且佔據中原大部;其次為大順,有兵二十五萬,雖實際控制的土地最小,但說到底大順的將士那都是歷經多年的百戰精兵,又擁湖廣這個天下大糧倉,隨時可能北伐或南征;大西不值一提,雖有五十多萬兵,但連他鄭芝龍都能看出來,那就是一幫子烏合之眾,燒殺搶掠可以,真要爭雄天下,門都沒有,若是沒有川地的雄關險隘,估計早就被平了。
而大明朝廷實際已是名存實亡,江南九大行省誰也沒拿朱明皇帝當回事,都在盤算著給自己找個好賣家。
王丞相卻在實際上控制了南京,這等於在道義上站在了江南九省的最頂端,只要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撫各行省,那他的實力將完全有可能與北邊剛剛興起的大清國相抗衡。
選誰呢?鄭芝龍左右為難,他主要是擔心王嵐平抗不住這由新政而引發的天下動蕩,到底是年輕氣盛,在這時候你怎麼能得罪那麼多權貴,這不是搬石砸自己的腳嗎。
張煌言見他的表情好像沒有剛才那麼決絕,心知有戲,便拱手道,「本官不勝酒力,容少陪,將軍若是想通了,本官隨時恭候,但請不要讓我等太久,本官在福建逗留幾日後還要前往湖廣及雲貴一帶巡視武學,據報湖廣巡撫何騰蛟與貴州巡撫王祥與合兵一處,聯抗西賊,兵勢不小呀,告辭,告辭」
鄭芝龍愣愣地坐在那,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若不投靠王丞相,他就去別處拉外援?何騰蛟?這老小子不是把個湖廣都丟光了嗎,還能成什麼氣候;王祥到是個能人,只是王丞相會選他們作朝外的援手?
心事重重的鄭芝龍沉默不語地回了府,下不了決心哪,王嵐平到底能不能成事,鬼才知道呢,可人到底是朝廷重臣,在名義上是天下群臣之首,他看中鄭家不就是看中鄭家的財和軍嗎,可你能給我什麼?延平王不可是個虛名而已,大明異姓王就沒聽說過有活著加封的,這得多招人恨。
再說了,就算將來你成事了,問鼎天下,我鄭家還是你的臣子,生死都操控在你手裡,一點保證都沒有。
回到府的鄭芝龍馬上派人去將甘輝請來。
甘輝,福建能人,文武雙全,年剛過而立,對精通馬戰步戰,這幾處隨著鄭芝龍縱橫大海,對海戰也頗有心得,凡有大事難決,鄭芝龍便頭一個想到此人,此時任福建軍政司鄭芝龍的私人幕僚。
沒過一會,甘輝應來。
一身改織過後的緊身暗藍色儒衫,頭上不著冠,只系了一根藍繩,一手執扇,另一隻手的袖筒里卻常年藏著一把鐵鞭,看起來特別奇怪,不倫不類。
二人相見,秉退下人,鄭芝龍開門見山,撿重要的話將張煌言的意思說了一邊。
誰知甘輝聽完便一臉喜色,摺扇在桌子上連敲三下,「好,好,好,將軍,此正是大好時機呀」
鄭芝龍不解,「先生此言何意?」
甘輝仰頭一笑,「明廷已是日薄西山,將軍為大明臣子,何去何從,難道您就沒有想過?」
鄭芝龍點頭道,「當然想過,可是這事也由不得我作選擇呀,王八蛋才知道日後這天下會落到誰手裡」
甘輝道,「尋常之人要想在這大亂之中求得生存,只需順從,但像將軍這般手握雄兵之人卻無法如此,投靠誰都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場」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不和王丞相聯手?」鄭芝龍心中不安。
甘輝微笑,搖搖扇子,「不不,將軍有上中下三條路可走,上路,振臂一呼,保明平賊,功成之日不失王侯;中路,擇一明主以事之,功成之日亦不失王侯之爵;下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耳,將軍願從何處?」
鄭芝龍納悶,「上路太緩,下路風險太大,可先生方才又說不管附誰都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場,這?」
甘輝搖晃著那一臉精明的腦袋,「下在跟隨將軍已久,深知將軍對中原的紛爭無甚興趣,而獨對海上霸業情有獨鍾,那對將軍來說上下兩路皆是死路,至於說中路,或可一試,依附誰這才根本,如何依附更是重中之重,做得好便順風順水」
鄭芝龍一看他這故弄玄虛的樣子便知他心中已有分寸。
「先生何不明言」
甘輝道,「將軍試想,放眼天下群雄,滿人乃異族,附之不過是徒添惡名,順、西之流草寇出身,不值一提,從現在的局勢來看,今後能得天下者唯一人耳」
「誰?」
「當今丞相王嵐平?」
鄭芝龍也有此感,「你怎麼能斷定他日後必反?」
甘輝道,「不是日後,只怕他現在就想反,唯顧慮公一人而已,公據東南,擁兵二十萬,在下敢肯定張煌言南巡武學只不過就是一個借口,實則為王丞相拉籠將軍而來」
鄭芝龍也深信,「那先生可能為我一決?」
「依在下之見,當從,不但要從,還要立即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在各地都司沒有向南京發難之前讓福建與南京行成犄角之勢」
鄭芝龍疑惑地點點頭,「那先生如何能算定王丞相日後一定能成事?若敗那我豈不是跟著他陪葬」
甘輝幽幽一笑,「他必成,而且很快,皇上被執紫禁城已經是天下盡知的秘密,此事做得越久,王嵐平的壓力便越大,弘光帝不是漢獻帝,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在我朝行不通,皇上這個燙手的山芋王丞相也不會握太久,在下還聽說,朝廷正在著手準備西征四川,甘某料西征之後,王丞相班師回朝之時便是改朝換代之日,短則三年,快則一年,此言必中」
鄭芝龍有些興奮,現在依附王丞相,改朝換代后就意味著自己是從龍功臣,但他仍有顧慮。
「但誰能保證他登基之後不會卸磨殺驢?」
甘輝點頭一笑,「對,這才是最重要,以公今日之地位,王丞相既怕你又想拉攏你,所以公首先要做的便是消除王丞相對公的戒心」
鄭芝龍深有同感,「說下去」
「在下聞公有一女尚在閣中,年方十八,花容月貌,今王丞相雖居高位,卻仍是孑然一身,公何不以女相許,鄭王若是能結成秦晉之好,那不就是牢牢地綁在一起了嗎?更加之現在公子(鄭森)和四爺(鄭鴻奎)都在丞相官署中任職,這幾種關係一溶合,只怕鄭王兩家想分都分不開了,但有一點公一定要轉告公子,切不可掌兵,否則便有殺身之禍」
鄭芝龍如深思狀,在廳內慢步而行,是呀,聯卻是一個好辦法,日後王丞相稱帝,那女兒不就是皇后,自己名正言順做一朝國丈,這天下依然有我鄭家一半,想發展海上商業帝國這事那不就更簡單了,可問題是王丞相會同意嗎?
「此計好到是好,可就是不知王丞相作何想,若是不同意,我這鄭家豈不看看丟了面子」
甘輝哈哈一笑,「公且寬心,王丞相早有此意,在下聽聞在張尚書離京之時,整個南京城就在瘋傳說是丞相想擇親成人倫,卻一直沒有下文,難道將軍不覺奇怪,堂堂丞相為何如此大張旗鼓行事,只怕他是做給一個人看的」
「誰?」
「四爺,鎮江水師總兵,鄭鴻奎,在下所料沒錯的話,這幾日之內,四爺的家信必到」
鄭芝龍一愣,卻在此時門外有家丁高聲道,「老爺,四老爺從南京稍回家信」
「這?」鄭芝龍都傻了,甘輝你小子就是妖孽呀。
甘輝揮扇自得,「將軍何不去一觀,信中所言必中丞相的親事」
「拿進來」鄭芝龍對門外喊了聲。
家丁推門而入,呈上書信,鄭芝龍急不可耐,當即拆開,來來回回看了三遍,只看得他目瞪口呆,一邊看還一邊不時將目光落在那微微發笑的甘輝身上。
「先生真神人哪,對,四爺信中確提了此事,並讓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促成此事」
甘輝笑道,「四爺近在京城,所見所聞當然非將軍所能比,在下的話將軍或可不信,但四爺的話定是經過他的深思熟慮,將軍,機不可失呀,鄭王聯姻一旦事成,有一件事立竿見影」
「何事?」
「江南另八行省都司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會等著王丞相去將他們一一擊破」
「這麼乖?」
「不是乖,是逼不得已,以王丞相的行事風格,敢反對他的只有死路一條,將軍沒聽說前任首輔馬士英死的不明不白,十四大臣血濺朝堂之事?王嵐平下手快准狠,決不給任何人喘息之機,只要他們一猶豫,腦袋就不在他們身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