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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人之將死

  滿朝大臣如囚犯一般被關在了奉天殿,就連有些人由於驚嚇過度而導致小便頻繁都得由武士押著去,那樣子絕對夠狼狽,沒有半點當朝大員的風範,也沒有人再敢在這朝堂上高談闊論,王嵐平早早的就離開了,先涼著他們。


  諾大的奉天殿里只有幾位仍覺自己還是個人物的爵爺們在那發著屁用都沒有的牢騷,宋大力帶著一百甲士守在殿外,也懶得去理會,再叫也活不了多久,讓你們以前作威作神福,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這叫一報還一報。


  日暮沉沉,王嵐平回到府里,他還是挺挂念方菱的,換下朝服,快步來到方菱的住處。


  屋內已經點了燭台,兩名宮女正靜靜地站立在方菱的床邊,看床上的方菱,呼吸均勻,雙眼緊鎖,她應該是睡著了,兩名宮女見他進來,行了一禮便知趣地出了屋子,離開的時候反手把門給關了起來。


  王嵐平挨著床沿坐吧,注視著方菱那還沒有完全恢復血色的臉,心中隱約作痛,好好一個姑娘愣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這份罪也真夠她這一弱女子受的,也不知道還要多久她才能向以前那般活蹦亂跳,傷這麼深,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那兩寸來長的刀口貫穿腹背,就算醫好了傷,也得留下兩處永遠也去不掉的傷疤。


  這個一個苦命的女子,將來要如何對待她,娶進門?那如果芸娘還活在這世上,芸娘會接受嗎?當然如果收作側室在這年代那肯定是可以的,不過誰願意收這份委屈呢,再窮再低賤的女人都不會想走這條路,大戶人家的妾室沒地位,只是主人家的一件會動的物品而已。


  可自己應該不會是這樣的男人吧,肯定不是。


  這時,床上的方菱動了下,緊隨之而來的又是兩聲無力的輕咳,眉頭深蹙,看樣子她這一咳傷口又痛了起來,畢竟這才剛剛縫合,這還得虧了傷葯都是軍中上等的金創葯。


  王嵐平忙收回了思緒,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胸口,似乎這樣能讓她舒緩一下痛苦。


  方菱眼緩緩睜開,頭有些暈,視線模糊,她能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但就是看不清,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全身都被難以形容的痛處包圍著。


  「方菱?你醒了,感覺怎麼樣?」王嵐平小聲地問著。


  聽聲音,方菱這才知道是將軍回來了,但自己的意識模糊到了極點,口開舌燥。


  「將,將軍,我」方菱有氣無力,連句整話都說不清楚。


  王嵐平猛然一驚,不對勁,拉起方菱的手,滾燙,再探她的額頭,壞了,燒成這樣,這是傷口感染了,在這年代因傷口而引起的高燒可是能死人的,想自己那時候就是如此,能活下來那全是靠這強硬的身板,方菱這弱不禁風的身體哪吃得消這盤折騰。


  「來人,快,快叫醫官」


  在廂房裡暫時安置的軍醫官和太醫院的人聞訊而來,一番診斷,確為傷口感染的迸發症,眾醫官商量一陣,王嵐平能從他們那搖頭嘆息的表情上看出來,無計可施,在這年代處理這麼重的傷口本就沒有多少存活率,更別說還伴隨著高燒,也不用逼迫他們,在這也量他們不敢不盡心儘力。


  醫官也只是開了些退燒降火的方子,在屋外很慚愧地對王嵐平說了幾句寬心的話便拱手而退,能不能挺過來,盡人事聽天命吧。


  葯很快取來,都是大內用的上等藥材,有宮女已經去熬了。


  王嵐平擰乾一條毛巾,重新回到方菱身邊,輕輕地擱在她那因痛快而緊蹙不開的額頭上,又從一旁伺候的宮女手裡接過干毛巾,輕輕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汗水。


  方菱一動不動,雖然因為高燒讓她意識有些不清,可她還是感覺到了最讓她欣慰的關懷,兩行淚順著眼角滑到了枕頭上。


  「將軍,我,我會死嗎?」


  王嵐平微笑,捏了捏她的鼻尖,「瞎說什麼呢,你這不活得好好的,你不是說你想去看看皇宮嗎,等你傷好了,我陪你去,皇宮可是個好地方」


  方菱的嘴唇越發的蒼白,她苦笑,彷彿她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去皇宮裡走一走,看看天下最尊貴的人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都說宮裡的女人都是天上的仙女,皇帝的家都是用金子搭起來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許是吧。


  方菱短暫的憧憬很快就熄滅了,她頓了頓,吃力地說道:「將,將軍,方菱求,求你件事,可以嗎?」


  我勒個去!王嵐平心中一緊,幹嗎幹嗎,交待後事嗎?


  「你說,你說什麼我都幫你做到」


  方菱艱難地露出感激的一笑,「謝將軍,我知道,將軍是,是個好人,求你救救我,我可,他,他真的沒有殺人,我哥一直最疼我,我,我不想他有事,將軍,你,你能救救他嗎,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嗎?」


  鳥之將亡,其鳴也悲,人之將死,其言最真,王嵐平沒理由不相信她。


  「我相信你,你這麼善良,你哥也一定做不出這種事」


  方菱自感時日無多,甚至她現在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是在哪,一切都變得那麼模糊,太不真實了。


  「將軍,方菱無以為報,只希望下輩子還能在將軍身邊,結草銜環報答將軍」


  又來了,又來了!能說點吉利話不。


  王嵐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下輩子,這輩子我都沒活明白呢,你想多了」


  說完他便起身走到屋外,招手讓在外面守侯的宋憲過來。


  「宋憲,去,快馬跑一趟應天府,到死囚牢里找個人,叫方法,快去」


  宋憲知道此人是方菱姑娘的哥哥,方菱既然現在成了定國公的新歡,那牢里那位莫不就快成他大舅哥了么。


  宋憲道,「不是說案子還沒了結嗎?這時候去提人他們會給嗎?」


  「帶上我的親兵,不給就把那應天府給拆了,何況我只是接他出來見她妹妹一面,一會再送回去」


  宋憲一聽,驚道,「莫不是方姑娘快不行了?……」


  王嵐平也說不準,不過看這情況也就這幾天了,真要是沒挺過來,總得讓兄弟團聚下。


  「你只管去接人就是」


  有宮女端來熬好的湯藥,王嵐平喂她服下后,她便又沉沉地睡著了。


  也就是一個時辰的工夫,宋憲便把方法從應天府里給接了出來,隨行的還有應天府的兩個官差,畢竟案子還沒結,人一會還得送回去。


  方法一身帶著血痕的白色的囚衣,頭髮亂遭遭的蓬鬆著,把那髮髻都包裹得看不見了,手腳也都被沉重的鏈子給鎖著,每走一步都伴隨著一串金屬聲。


  王嵐平打量著這個方法,人高馬大,二十五六的年紀,雖然在牢里關了二個月,但人還是顯得很精神,腰板挺直,有股不服輸的傲氣,只是身體有些消瘦,顴骨有些凸出,鬍子拉碴,可能這是在牢里關得時間長的緣故,想他是個練家子,能在街上賣藝,定是有些身手。


  「把這些摘了,在我這用不著這個」王嵐平指著方法身上的鐐銬對官差道。


  兩名官差對視一眼,沒有反駁。


  「宋憲,去,讓人準備熱水和一套乾淨的衣服」


  宋憲應聲退去。


  方法一臉愣怔,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月前他被人在牢里打得死去活來,在半生半死之際,還有人威脅他如果不畫押就把他妹給扔秦淮河去,就這樣,斬立決的影子一直在他腦海里徘徊。


  但這是哪?定國公府是什麼地方?達官貴人見我這個將死之人做什麼。


  王嵐平指指椅子,「別擔心,坐,我不是壞人,接你來是因為你妹妹在我這」


  「什麼,你,你把她怎麼樣了」方法想像不到一個國公爺是怎麼和妹妹扯上關係的,有關係那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王嵐平一時語頓,這還真不好開口,便來回走了幾步,想想措詞,總不能說你妹快死了,這次你有可能是來見她最後一面的,這太傷人了,料想這兄弟之間的感情定是不錯。


  「你先坐,別激動,我,我叫王嵐平,方菱在我府外自賣自身想換些錢財被你開脫,我,我收留了她,但你別想多了,我不是買她,她只是暫時住在我這,人是自由的,隨時可以離開」


  方法這才有些心寬,拱手道,「大老爺心善,小妹她運氣好,得遇大老爺,大恩不言謝」


  王嵐平有些若有所失的擺擺手,「你先別急著謝我」


  漬了漬嘴,若言又指,「這,怎麼說呢,你聽了別急」


  這一說方法更急了,你明明就是讓我急,他一眼期待地等著下文。


  王嵐平盡量輕描淡寫地道,「方菱她受了點傷,剛才她說想見見你,所以我……」


  「她在哪?」方法也是跑過江湖的,人也精明,能看到小妹聽是凶多吉少,不然這位大老爺也不會把從他死牢里給接出來,這分明就是兄妹間的生離死別。


  「她剛剛用過葯,睡著了,我已經調了太醫院和我軍中最好的軍醫官給她治傷,我不會讓她有事的,你先洗個澡,梳洗一下,你也不想她看到你這個樣子吧」


  方法心如刀絞,想不到父母離世才三個月,自己就犯了人命案,妹妹也在生死攸關,這讓他如何去面對九泉下的父母。


  方法也看得出來,眼前這官老爺不像是壞人,能調到太醫院的御醫來給妹妹治傷,那定是個大人物。


  片刻,煥然一新的方法來到王嵐平面前,真是人靠衣馬靠鞍,再養養身體,那絕對是一威風凜凜的漢子。


  兩人來到方菱的住處,方法一見到小妹那張白的嚇人的血,淚水奪目而出,方菱悠悠地醒了過來。


  「哥,哥,真的是你嗎?你,你放出來了」


  王嵐平讓宮女們都退下,他自己也知趣地離開,兄弟團聚也有可能是分別,這場面他還真看不來。


  回來前院,天空繁星點點,抬頭仰望,一顆流星劃過。


  府外一串腳步聲傳來,來人正是一身飛魚服的張名振和他的兩名錦衣衛跟隨。


  來到前廳,張名振道,「大都督,屬下已查清了,那應天知府朱之奎歷年在任上受賄五萬七千兩,另在南京城裡有宅院四處,在城外還有良田一千一百畝,這一切都是他在兩年之內得來,而且屬下還查到,關於朝天宮的那件人命案,其實就是朱之奎為了泄憤而屈打成招,死者家的四個家丁也在我們手裡,他們會招了,是朱之奎讓他們做的偽證」


  一個知府,兩年之內,就算把他的俸祿翻十倍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看來這當官真是個一本萬利的事,太能撈錢了。


  錦衣衛還真是名不虛傳,半天工夫就查得這麼清,有能耐。


  「好,幹得不錯,這幫貪官污吏好日子到頭了,你聽著,錦衣衛想要出人頭地,


  就從朱之奎這案子開始,要做大,做全,更要做出聲勢,做成鐵案,要讓天下人看看,錦衣衛就是貪官污吏的剋星」


  張名振興喜萬分,總算是又有用武之地了,拱手道,「謝國公爺,從今往後錦衣衛將唯國公爺馬首是瞻,敢問國公爺,那些勛貴的案子如何辦,是不是也……」


  王嵐平擺擺手,「不,這些人勢力龐大,根深蒂固,把他們逼急了對我沒什麼好處,但你要讓他們啞口無言,要把案子做得滴水不露,既不得罪天下勛貴,也要讓他們怪怪地聽話,怎麼做,你應該明白吧」


  錦衣衛做這類事那本就是得心應手,天下還沒有他們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方法也不忍心讓小妹多說話,便只忍著錐心的痛說了幾句讓她寬心的話,便退了出來,這時的他也才從小妹嘴裡知道,王嵐平和別的達官貴人不一樣,是個好人。


  方法在宮女的指引下,來到前院,見了王嵐平,雙腿跪下。


  「國公爺,草民多謝您為小妹做的一切,還請國公爺送佛送到西,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她,她還那麼年輕,方法下輩子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


  王嵐平點頭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你們兄妹倆真是有意思,別動不動就下輩子,告訴你件事,你的案子我幫你查過了,你死不了,大牢你也不用回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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