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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孤男寡女

  吃飽喝足,有酒樓的店小二來收拾掉殘桌,取走碗筷。


  王嵐平伸伸懶腰,不知不覺間,日已西沉。


  「方菱姑娘,你,你在南京有處住嗎?」王嵐平隨口一問,這些日子在外風餐露宿,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今天可算是能美美睡上一覺了,不過眼前這姑娘何去何從?

  方菱把玩把衣角,「沒,沒有,我哥被抓起來后,我沒有錢,住不起客店,晚上只能在朝天宮的牆角里睡會」


  王嵐平打了個哈欠,把拐杖往前廳的桌子上一扔,就朝後院走去,「那你要不怕我是個壞蛋的話,你暫時就住在這吧,不過我可事先說好,我這府里可比不得別的侯府,嘛也沒有,也,來呀,我帶你走一圈」


  方菱眨眨眼,「你,你腿,腿不瘸,不瘸呀」


  王嵐平哭笑不得,「誰告訴你我是個瘸子,叫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來來,我這府里房間挺多,你別迷路了,整個府里就你我兩個,剛才那是前廳,這是中院,看到那三層樓沒,我就住那,你呢,你一會自己挑,這兩邊都廂房,大大小小十多間,來來,小心台階,這是後院小樓,聽說一般侯府女眷都住這,好在是我這沒那麼麻煩,你沒來之前,就我一個,那,過了那門就是花園,晚上沒事少往那跑,容易迷路,金魚池子挺多,別掉下去了,不過白天那挺漂亮,花花草草,那魚養得也肥,趕明兒,咱撈條嘗嘗鮮,廚房在前院左邊,茅房在前中後院右側各有一個……」


  王嵐平引著方菱邊走邊說,一路解說,卻沒想到方菱卻是聽得笑逐顏開,原來這個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武狀元,說話這麼風趣,一點架子也沒有,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王嵐平一轉頭,見方菱正盯著自己,便道,「你老看著我幹嘛,看看這地方,免得走丟了,我可不想滿院子去找你」


  方菱見自己失了態,臉一紅,「將軍,您,你這府這麼大,真的就你一個人住?」


  王嵐平又領著她從院子的另一邊往回走,邊走邊回頭道,「以前人多,現在可不就我一個了,但加上你不就兩個嗎,哦對了,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住不住,不住我可睡覺去了」


  方菱一著急,「住,我,我住,我也沒地可去,謝謝將軍收留我」


  她的樣子一會緊張一會又顯得有幾分矜持和羞澀,孤男寡女共處在,在三十多間房子下,那也是在一個府里,總有些難以啟齒。


  王嵐平沒想那麼多,也沒注意到方菱的情色,繼續走著,「恩,這個你自己決定,放心,在你找到地方住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這,廚房嘛也沒有,明天我讓門口那幾個去添置添置,還有,你哥的事我只是答應幫你複查,萬一結果你哥真殺了人,我可救不了他的命,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方菱鼓著嘴,「哦!」


  天大地大,她除了緊緊抓住從天而降的這一根救命稻草之外,哪有別的辦法,她連應天府大牢的門都進不去。


  走到前院時,王嵐平突然想起一事,「哦,對了,我早就想說了,你這身上的衣服該換換了」


  方菱忙舉起袖子在鼻前聞了聞,一皺眉,紅著臉道,「我,我十多天沒洗澡換衣服了」


  王嵐平撇著嘴,走向廚房,幾進房,「這裡有水,一會你自己燒,後面有浴桶,放心,我不偷看,來來」


  二人又轉進轉出,來到后東邊的廂房,推開一扇門,王嵐平指著裡面的一組衣櫃道,「那,這裡以前有兩個女人住,可能還有衣服,晚上你洗洗,明天換上」


  方菱小嘴扭了扭,「女人?」


  王嵐平道,「皇上送的」


  「那她們人呢?」


  「皇上捨不得又要回去了唄」


  方菱秀眉揚了揚,拉開衣櫃,裡面還真有女人那種輕盈薄紗的上好的絲綢衣服,她雖然以前家境不錯,可也只是小門小戶,頂多不愁餓死,哪裡穿過絲綢的衣服,忙摸摸這件,捏捏那件,件件都愛不釋手。


  「哇,這都是上好的料子也」


  王嵐平一笑,「那感情,皇上的女人能穿街上賣豆腐那大姐一樣的衣服嗎,你先湊合對付幾天,天一亮,我讓門口那幾位帶你去成衣鋪做幾身合體的」


  方菱卻在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一行青澀的淚奪眶而出,這世上除了自己的家人,誰對自己這麼關心過,將軍是個好人。


  「你,你哭什麼?」王嵐平問道。


  「將軍,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不過是一個苦命的逃難的女孩子,也沒什麼能報答你的」


  王嵐平嘿嘿一笑,用一種調侃取樂的語氣道,「我當然是有所企圖了,孤男寡女,半夜三更」


  方菱越聽越心荒,心裡有一百隻兔子在橫衝直撞,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將,將軍,你,你想說什麼?」


  王嵐平回復正常臉色,「開玩笑的,看把你嚇的」


  方菱低下了頭,臊紅著臉,那乖巧中透著一股子局促不安的緊張,著實充滿了種種柔情綽態,越掩飾越顯得是增嬌添姿。


  「我,我是說我是將軍你買來的,你想…想做…做什麼,都…都是我應該,應該做的」說到後面,她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王嵐平不在捉弄她了,「別再說『買』個這字眼,我從不買人,更不買女人,我也用不著你為我做什麼」


  方菱心裡的兔子只剩七八隻,「那,那你是為什麼要收留我」


  王嵐平走出房門,又回頭道,「你,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方菱不自覺中有幾分慌亂。


  王嵐平沒說話,去了院中的水井邊,準備給她打水燒洗澡水。


  方菱一見,忙跑過去,這是下人乾的活,她現在是侯府買來的,這些粗活當然得她來做。


  方菱接過繩子,小木桶順著井沿往下淌,她又忍不住問了聲,「是,是個女人吧?」


  問完她就後悔了,這種事好像不是她一個下人能問的。


  『咚』


  木桶落到水面,王嵐平也不置可否,但方菱猜得出來,一定是個女人。


  方菱晃了晃繩子,還真有幾分模樣,待水桶裝滿,她一拎,心中叫苦,哎呀,壞了,拎不動。


  王嵐平還以為她扭了腰,忙道,「怎麼了?扭著腰了?」


  方菱臉上一陣尷尬,難以開口,支吾道,「我,我拎不動」說著大大的眼珠一轉,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拎不動還搶著干,給我」


  王嵐平一伸手,沒幾斤重,但這一用勁,身上的箭傷突然一陣鑽心的痛。


  「額!」


  方菱急道,「怎麼了?你也拎不動」


  王嵐平幾個上下,將水拎了上來,手往腹部箭傷處一摸,一手的血。


  方菱花容失色,驚叫道,「血,血,將軍,你,你流血了」


  王嵐平還不在乎這點傷,來來回回往廚房裡一口氣拎了七八桶,然後拍拍手道,「恩,燒水吧,一會我也清洗下傷口,對了,你,你會換藥嗎?」


  圓月高掛,星星點點。


  方菱全身浸泡在大木桶里,周圍熱氣騰騰,一天之間,她好像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她真有些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這輩子她幾乎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善事,怎麼這種戲文里才出現的天降橫幅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薄霧裊裊,方菱在水裡添了很多花粉,屋裡香味瀰漫,出水芙蓉般的她靠在桶沿上,絲質順滑的浴巾劃過她每一寸若絹勝錦的肌膚,雙眸含水仰望著空氣中的淡淡水霧,對,一定是夢,一定是一個很真實很真實的夢,但願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


  『咯吱』


  一聲外屋門被推開的聲音將方菱從陶醉中驚醒,她忙又縮進水面。


  「誰?」


  「我,我不是有意打繞你的呀,我想問問你,你洗好沒有,我這後面換藥看不見,如果方便的話,你能來給我換下藥嗎?」


  「哦,好了,你先出去,我一會就來」


  方菱聽到王嵐平退出去並關上門的聲音,這才探頭探腦地從水裡鑽了出來,手忙腳亂地將宮女留下的衣服給穿上,還不錯,挺合身。


  簡單地梳洗打扮,這間宮女住過的房間里,各種梳妝物應有盡有,好像她們還打算回來似的。


  王嵐平斜靠在中院主樓的最底一層的卧榻上,一見裝扮一新的方菱出現在自己面前,也禁不住愣了愣神:你妹的,變魔術呀,我可告訴你呀,打扮得太好看對你可沒好處呀。


  方菱見將軍一直盯著自己,有些臉紅,輕輕說了聲,「將軍,我,我好了」


  「哦,來來,這這,看到那桌上的針線沒,來,先幫我把這後面的傷口給縫上,再敷上藥,前面的我已經弄好了」


  王嵐平背後的箭傷在肩胛骨下面一點點,如果不是當日的鎧甲夠硬,那支箭已經穿胸而過了。


  方菱還沒做過這些事,不過將軍吩咐,她就得做。


  拿過針,連上線,再一轉頭,卻見王嵐平上身都光著了。


  她『啊』的一聲,頭皮都紅了,忙轉了過去,「將軍,你……」


  「咋,不脫衣服怎麼縫傷口,你以為縫衣服呢,來來,快著點」


  方菱心裡養的兔子又在賽跑了,強忍著羞澀,慢慢挪了過來,一看這傷口,一陣眩暈,好在是方菱手巧,穿針走線,幾下就結束了。


  「好了,將軍」


  「好了?這麼快,沒感覺到疼哪,你手就是巧,不像那宋憲,那小子整個一殺豬的出身,可憐前幾次我這背了,來,把那葯敷上」


  方菱撲哧一笑,輕輕用沙布包著揉了揉葯,然後壓在縫好的傷口上,隨口問著,「宋憲是誰?」


  「我以前一部下,打起仗來不要命」


  方菱又取過紗布卷,在他肚子上的傷口上纏了幾圈,每次繞動紗布貼近他的身體時,她都不由自覺地一陣心跳加速。


  「哦,那他們現在人呢?也沒個人來照料你」


  肚子上一圈,斜著肩膀又拉一圈,就好像王嵐平橫著斜著背了兩條子彈袋。


  王嵐平想起幾個弟兄,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憋屈,兄弟們跟著他太苦了,還不知道在那象山受什麼罪呢,自己卻在這府里逍遙快活。


  「他,他們很快就會來,對,很快,好了,謝謝,沒你事了,你去睡吧,對了,你住哪間屋」


  方菱在桌上的銅盆里洗了洗手上的血跡,說道,「我能住在你樓下嗎,一個人住到後面,我,我怕」


  王嵐平披上衣服就往樓上走,「隨你,二樓衣櫃里有被褥,你自己弄,我先睡了,沒事別叫我,有事也別叫,睡不著就數羊,害怕就唱歌,不過聲音小點,明天我還有事,放心,這院子外面有百十個兵丁守著,豬八戒都進不來」


  **

  大青山上,月涼如水,昭仁主公朱妍站在大旗之下,她這些一直在謀劃一件事,山上的人馬不少了,是到了該檢驗一下他們的實力的時候了,打哪?往西六十多里路,是大明的建陽衛,駐有三四千兵,不過這些兵多是軍戶出身,可能一輩子都沒摸過槍,再說也是朝廷的兵,不能找他們練手,太平府也不行,不與大明為敵,只能作依託,往東過江三十多里便是黃得功駐守的和州防線,沿著和州境內一條叫牛屯河的兩邊,順賊與黃得功部遙相對峙,各不相讓,你過江我就抄你後路,你攻廬都(合肥)我也抄你後路,誰也不敢貿然出擊。


  離朱妍最近的一支順賊的兵營靠近長江,叫山字營,依託一個叫裕溪的小鎮,監視長江上的一舉一動,朱妍思來想去,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溜溜才知道深淺,於是,他決心拿這個順賊的山字營作為一次實戰演習。


  據朱妍的手下探查,山字營兵力大概千把人,沿著長江邊的炮台上,修有五處堅固的江防炮台,想從水陸進攻,估計沒戲,連大明的長江水師都不敢輕意去碰。


  還得想別的招,想來想去,恩,從炮台里引他們出來。


  在朱妍謀划著進攻計劃的時候,如雪也在一旁陪著,百無聊賴,坐在公主身邊,手托香腮,一會把頭扭到這邊,一會又扭到那邊,反正她總是能在公主發獃的時候找到樂趣來打發無聊。


  卻在這時候,一條人影從山下偷偷摸上了平台,也就是朱妍他們女兵住的地方,男丁一律住在山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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