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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計殺狀元

  鄭森是個半路出家的和尚,早年在南京國子監求學,打算參加科考,求個一官半職,報效朝廷,後來,北京城破崇禎上吊,他一氣之下這才投筆從戎,跟了王嵐平,可鄭森從小就學四書五經,讀聖賢忠君愛國之道,打骨子裡對朱明江山忠心耿耿。


  方國安一見鄭森火了,忙上前拉他,「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別傷了和氣,宋大力,別胡說八道」


  宋大力也火了,瞪著眼道,「咋,你是不是想去皇帝老子那告爺一狀」


  鄭森推開方國安的手,喝道,「身為大明將領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天威何在,大明養士恩何在?」


  宋大力冷冷不屑一笑,「恩你大姨的,老子就剩氣了,信不信老子這就衝進南京城,把那屁用不頂的皇帝老兒給剁了」


  「宋憲,把他拉下去,口無遮攔,犯什麼渾」


  話說到這,王嵐平不能不說話了,再讓他嚷幾句,全營都聽見了,由此王嵐平也看得出來,別說整個江南明國,就是狀元軍里都不是鐵板一塊,現在反明,時機遠遠未到,江南官紳這口水都能把狀元軍給淹死。


  雖然誰都知道大明王朝這間破屋揣一腳就倒,可畢竟朱家還是正統,官紳百姓還認這個。


  李自成、張獻忠之流,那都是官逼民反,一群流賊而已,可狀元軍上下全都是披著明軍的官衣,他們若反明,那可就成了叛逆,若成還則罷了,若敗,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在沒有十拿九穩的前提下,誰會鋌而走險放著到手的富貴和名節不要跟著王嵐平造反,至少鄭森頭就一個不答應。


  王嵐平在陳萬良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從今往後,誰也不準提這事,鄭森,大家都是兄弟,宋大力有口無心,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都散了吧,準備準備,明兒一早,拔營回南京」


  **

  南京,紫禁城,奉天殿後。


  大明皇帝朱由崧正津津有味地聽著戲,眯著眼,表情很是投入,今天這戲台上演得是四郎探母。


  倚在平塌,朱由崧靠在兩名風情萬種,波濤洶湧的妃子身上,鑼鼓的節奏鏗鏘有聲,他那肥胖的腦袋一晃一晃,邊上的一妃子端著酒送到他嘴邊,朱由崧沒睜眼,一口美酒下肚,回味無窮,忍不住還哼唱幾句戲詞。


  這時,司禮監掌印太監韓贊周匆匆跑來。


  低下身子輕聲道,「萬歲爺,內閣首輔馬大人有急事求見」


  朱由崧微睜一隻眼,思索一陣,「哦,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馬士英一臉焦急地跑了進來,倒頭便拜,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揚州失守,揚州丟了」


  「什麼!」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臃腫肥胖的朱由崧一下就坐了下來,愣了一下,隨即就要往案塌下鑽,魂飛魄散,臉一下就白了,「靼子打過來了?打過來了、護駕!護駕!」


  「不不,萬歲,揚州失守后,靼子退兵,退兵了」


  韓忙把朱由崧從塌下扶出來,埋怨馬士英道,「哎喲,內輔大人,您到是把話一堆說了了呀,驚了駕可是大罪」


  馬士英惶恐道,「臣有罪,臣一時心急,驚了皇上,皇上怒罪」


  這也不能怪朱由崧被嚇成這般模樣,戰爭是什麼樣的,他可是經歷過的,三年前李自成攻破洛陽,活生生將他父王老福王給煮了,家破人亡后,朱由崧流落江淮,窮困潦倒之下,卻沒到撿了個便宜皇帝當,從他當上皇帝那天起,天天都在擔驚受怕。


  一個長在深宮之,養在婦人之手,誰能指望他重振河山。


  朱由崧顫顫巍巍地從低下鑽出來,驚魂未定,仍心有餘悸地道,「真的退兵了?」


  馬士英道,「退兵了,真的退兵了」


  朱由崧一下就火了,抓起龍塌上的枕頭就朝馬士英砸了過去,「都退兵了你咋呼什麼,這是大喜嗎」


  馬士英都愣了,「皇上,雖然靼子退兵了,可是揚州丟了,江北防線洞開,靼子隨時都能打過,那劉孔昭前些日子燒了鎮江水寨,北投靼子去了」


  朱由崧喘勻了氣,示意那戲台上繼續。


  「一群窩囊廢,傳旨,將劉孔昭滿門抄斬,哦,不,朕要誅他九族」


  馬士英道,「劉氏一門早就不在南京了,皇上,這事在其此,重要的是揚州失守,南京危急,這才是當務之急,一定要嚴懲作戰不力之人,以儆效尤,臣聽聞揚州失守,已經讓兵部下令調援救揚州的定淮侯王永吉回防南京」


  朱由崧雖然不是什麼聖明天子,可人又不傻,馬士英是什麼人他早有耳聞,這事還不能光聽他一面之詞。


  朱由崧道,「兵部尚書張煌言呢?這麼大的事他怎麼不來報」


  按說,這軍報最先是傳到兵部才是。


  正說著話,又有太監來報,說兵部尚書張煌言求見。


  張煌言的表情和馬士英全然相反,他一進來就興沖沖地道,「皇上,大捷,揚州大捷,靼子十萬大軍在揚州灰飛煙滅,靼清豫親王多鐸無力南征,已退回淮安駐紮」


  朱由崧一臉不解,看了看這兩個一個報喜一個報悠的人,揮揮手,讓戲班子退下。


  馬士英臉一沉,喝道,「張煌言,你敢蒙敝聖聽,明明是揚州失守,史可法損兵折將,王嵐平狼狽逃回鎮江,使朝廷蒙羞,該重罰,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大捷」


  張煌言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來晚了,馬士英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怎麼說了呢。


  「皇上,揚州失守是事實,但十萬滿兵倒在揚州城也是事實,滿人遭此大敗,無力南下,自皇上登基起,南京城裡,上下官員無不談滿色變,如今一戰力挫滿虜,揚我國威,振我將士之心,這就是大捷」


  接著,張煌言又一臉大義凜然地對馬士英道,「首輔,十萬滿兵盡喪於揚州,這是事實吧,史閣老與揚州共存亡,為國捐軀,這也是事實吧,定南侯王嵐平率南京守備營三萬將士力挫孔有德,戰功赫赫,這還是事實吧,定淮侯王永吉卻為保存實力,臨陣脫逃,見死不救,致使王嵐平不得不撤回江南,致使揚州守備提督許定國力戰被俘,這哪一樁不是事實,要論罪那王永吉便是頭一個」


  朱由崧卻站了起來,「等會,等會,史可法死了?」


  張煌言伏地道,「史督師以身作餌,引五萬滿虜入城,全圍孔有德,一戰斬首五萬級,史督師死於巷戰之中,臣,奏請皇上,下旨安撫,賜謚重賞其家小,並將史督師之壯舉昭示天下臣民,以慰三軍將士之心」


  聞聽史可法戰死,朱由崧也有些不忍,雖然這個老傢伙處處於自己不對付,可朱由崧也明白,史可法是忠於大明的。


  朱由崧道,「可惜呀,韓公公,傳旨禮部,速速為史可法擬謚,著表頌揚,張煌言,你剛才說王嵐平退回鎮江,他們在幹什麼呢?」


  朱由崧對王嵐平還是有些后怕,畢竟前番這小子在朝堂上沒怎麼把自己這皇帝放在眼裡,這回回來,是不是還想重蹈覆轍。


  張煌言道,「回皇上,王提督五日前回到鎮江,殘兵不過萬,缺衣少糧,且王提督身受重傷,還請聖上降旨,派御醫前去探視,並讓南京守備營回京休整」


  朱由崧點點頭,猶豫不定,卻在此時,他發現馬士英正朝他便眼色。


  「好吧,張煌言,你先下去,待朕斟酌,即後下旨」


  「遵旨!」


  張煌言一退下,馬士英忙伏地道,「皇上,不能讓這王嵐平回京呀,皇上,您忘記兩個月前的事了?王嵐平帶兵逼宮,假借皇上聖旨一口氣罷了多少官員,如此目無王法,不守臣道之輩,皇上,您應該現在下旨,趁他身邊兵馬不足之機,殺了他,以絕後患」


  朱由崧一想,也是,王嵐平這小子太不上道了,朕給你那麼大的恩惠,賜侯爵,又是賞宅子又是賜宮女,你卻蹬鼻子上臉,作出帶兵逼宮之事,雖然不敢加害朕,可朕這臉往哪擱,朕是天子。


  但朱由崧轉念又一想,史可法死了,江北沒了,原朝廷四大重鎮軍馬十不存一,若是那滿人再來攻打,誰可禦敵,馬士英?別扯了,到時候這老小子指定跑得比朕還快,也就王嵐平還能一用,若把他給殺了,朕這不是自斷手足么。


  再說了,殺王嵐平,開什麼玩笑,別逗朕了,你去呀,他身邊那些人在馬首輔你嘴裡是殘兵敗將,可在朕眼裡,那可是驕兵悍將,他不來找朕就不錯了,朕吃飽了撐的才去招惹他。


  想到這,朱由崧道,「殺?不不,王提督惡戰歸來,阻擋了滿虜南下,這時候殺了他,不但天下百姓不服,更寒了三軍將士的心哪,再說了,王嵐平沒死在滿人的手裡,卻死在朕手上,那不是讓朕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嗎?」


  馬士英一愣,也,皇上啥時候這麼清醒了。


  天下誰都可以不殺王嵐平,馬士英是非殺不可,王嵐平一回南京,頭一個就要找那王永吉算帳,王永吉若是將他和自己密謀借滿人之手除掉他的事給抖出來,那可大事不妙。


  還有,王嵐平一旦回朝,會不會再來一次逼宮,那自己這首輔是不是又得捲鋪蓋走人了,不行,絕不能讓王嵐平得懲。


  馬士英進言道,「那不殺也行,皇上,那也得防著他」


  這個朱由崧感興趣,人不死就行,以後有事再啟用不就不完了。


  「如何防?」


  「皇上,臣有一計,可讓他不敢再以下犯上」


  「說說看」


  「皇上,據臣所知,王嵐平手下的兵馬損失大半,已不足萬人,皇上您正好藉此機,解除他南京守備之職,奪了他的兵權,降旨讓他回京養傷,看押起來,皇上可再下一旨,調象山兵馬前去押送王嵐平的軍馬,選一地供他們駐紮,派人監視,只要他的兵馬敢有一絲一毫的不臣之舉,皇上您立即下旨鎮壓,如此一來,王嵐平便可隨意任皇上驅使,要殺要用,都是皇上一句話」


  朱由崧哈哈一笑,「好,首輔此計甚合朕意,就按你說的辦,擬旨去吧」


  馬士英剛走,朱由崧又讓戲台上熱鬧起來,這回他可算是趁心如意了,滿人跑了,南京太平無事,王嵐平也倒了,史可法也死了,馬士英還不敢作亂,看來呀,朕這江山一天比一天穩當嘍。


  馬士英得意離開皇宮,一回內閣,就把阮大誠給找了來。


  阮大誠一進內閣就被馬士英劈頭蓋臉一通臭罵,「讓你去刑部要人,人呢?」


  馬士英說的人,指的是前些日子被王嵐平從京查上被罷免的官員,這些人大多都是混吃等死,且腦滿肥腸的昏官庸官,更是馬士英以前的親信死黨,也有不少是只會在朝堂上指定江山的東林黨。


  阮大誠一臉委屈,「這,我這腿跑刑部都跑細了,可這姓錢的,比那兵部尚書張煌言還犟,愣是死活不放人,案子也不判,就這麼關著,我就差帶兵搶人了」


  「那你搶呀,害怕了吧,去,調巡城營的兵馬去刑部給我要人,我倒要看看這個錢蕭樂是不是瘋了,敢和內閣頂著干」


  阮大誠忙道,「首輔,別蠻幹,帶兵衝撞刑部,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了,這姓錢的是那王嵐平舉薦的,如今王嵐平正要班師回朝,他就更有恃無恐了」


  馬士英一拍桌子,「我是內閣首輔,刑部想造反嗎?你現在再帶人去,要麼把案子給審清楚了,審不清就放人,王嵐平已經自顧不暇,哪裡管得了他姓錢的」


  阮大誠道,「首輔,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火」


  「我要參張煌言,我要讓百官聯名參他,讓他滾出南京,他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和我唱對台戲」


  阮大誠明白了,馬士英這是想把關在刑部的這些官員放出來,這麼多官員一起聯名,想參倒誰都不成問題。


  當下,阮大誠跑到南京巡城衙門以內閣的名義,想調一支百人大隊,卻沒想到剛一開口就被人給擋了回來,阮大誠這才想起來,怎麼這麼傻,巡城衙門隸屬於南京守備營的管轄,這是王嵐平的地頭,跑這來借兵,燒香跑錯廟門了吧。


  等阮大誠再回內閣,打算和馬士英商量的時候,卻聽說首輔和韓公公已經出了城,去往鎮江傳皇上旨意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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