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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剃髮降清

  好在是這三箭沒中要害,只是流血不止,方國安死活都不讓他再上。


  隨軍軍醫冒死上來,替王嵐平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正在這時,一支人馬從狀元軍後面殺來,王嵐平定睛一看,為首一桿大旗,『許』。


  「殺!」


  許定國一馬當先,身後三千眾部一齊殺到,加入戰局。


  王嵐平大喜,再次挺槍上馬。


  山坡上的清兵中營已被狀元軍團團圍住,四面攻打,一尺一尺地用生命鋪開一條道路。


  清兵無路過退,只得作困獸之鬥,近四萬人的大軍,潰散得只剩孔有德這一支不足七千人的孤軍了。


  督統劉之源再一次肯求孔有德,「大帥,事已致此,不突圍就只能全軍覆沒了,大帥,快下令吧,別在堅守了,給咱登州來的兄弟留幾個種吧」


  孔有德原是大明登州參將,他手下的老弟兄也都是從登州來的,這些后南征北戰,也沒剩幾個了,但就是這些人成了全軍的精銳,有他們在,孔有德便能在清廷挺直腰桿。


  四處箭支亂飛,孔有德仰天長嘆,幾十年心血,一朝淪喪,這份失落,可能就此一厥不振。


  「罷,罷,傳令,突圍吧,劉督統,何處能撤回泗州?」


  孔有德心神大亂,連退路都不知在何處,但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將,凡開戰之前都是先料敗不料勝,敗了能快速收拾好殘局,這才是一個真正合格的三軍統帥。


  離開這撤往泗州方向,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取西面金牛山小道可通盱眙,轉道泗州,另條道在北側,經昭關官道直通高郵,向多鐸的援軍靠攏。


  但這兩條路都不好走,金牛山被明軍定淮侯的五萬大軍所阻,插翅難過,昭關也有狀元軍的人馬結防,背靠昭伯湖,南有狀元軍凌厲的攻勢,孔有德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往哪突圍,根本無處逃生。


  包圍圈越壓越小,狀元軍已經快接近營轅了,再不拿定注意,連撤退的希望都沒有了。


  孔有德當機立斷,「向西,衝過金牛山,命令全軍,集中兵力,向西突圍」


  劉之源以為孔大帥急糊塗了,忙道,「大帥,西面可是有五萬明軍,往那走不是自投羅網嗎,北面昭北那不過幾千明軍」


  孔有德道,「往往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防守昭關的明軍是狀元軍一部,咱們若從那走,必定陷入苦戰不帶脫身,你還沒看出來嗎,那金牛山的明軍雖有五萬之眾,可至今都沒有參戰,他們和狀元軍不是一條心,我料定,想活命,只有金牛山一條道,傳令,向西突圍」


  清兵七千餘人,為了活命,不惜一切代價,將兵力全集中在一個點上,替孔有德在西面殺出一條血路,拋棄了一切物資,狼狽逃往金牛山。


  等王嵐平傷痕纍纍地攻上清軍中營,只有滿地的死屍和堆積如山的銀糧,連孔有德的帥旗都扔下了。


  「追上去,殺!」


  王嵐平沒有放棄這次將孔有德斬盡殺絕的機會,當即令狀元軍向西掩殺,一直要把孔有德給活活追死。


  一萬六千狀元軍,大破四萬清兵,斬首七千。


  這時候,王嵐平終於可以坐下來休息一下,他臉色慘白,渾身乏力,血流得太多了,再不醫治,便有生命之攸。


  在孔有德的帥帳中,王嵐平牙關緊咬,忍著徹骨之痛,軍醫官從他腿部和背部取下三支血淋淋的箭頭。


  帳外二百親兵也損失一半,這會,大軍全都追擊孔有德去了,王嵐平也讓人去把風字營和安遠營從昭關給調回來,那裡已經沒有必要結防了。


  宋大力和宋憲一進帳,見王嵐平全身都被血給染紅了,心中駭然。


  王嵐平強忍有些暈沉的思緒,壓手道,「別大驚小怪的,大將都難免陣前亡,我這點傷算得了什麼,放心,死不了」


  宋大力怒了,叉著腰,呼呼的,「孔有德這孫子,等抓到他,老子非得把他的骨頭一根根扯下來當柴火燒了」


  宋憲道,「督帥有傷在身,別亂動了,大局以定,孔有德跑不了多遠」


  這時,帳簾掀起,懷遠營指揮使匆忙進來,「督帥,此戰我們大獲全勝,孔有德只領著數千殘兵向西潰逃,定遠營指揮使曹鼎蛟正在率部追趕」


  王嵐平掙扎著用手肘撐著身體,宋大力忙上前扶著,讓督帥靠在他身體上。


  「經此一戰,我們狀元軍也是元氣大傷,六萬將士(含史可法的揚州兵)駐守揚州,四萬英靈埋骨他鄉,兄弟們,我王嵐平以你們為傲」


  安遠營指揮使陳萬良拱手道,「督帥指揮有方,才能成此大功,將士們死得其所」


  王嵐平點點頭,心裡暖暖的,將來若能成事,定要讓這群兄弟富貴一場。


  「恩,各營將戰死將士的名字都記下,以後要重金撫恤其家人,兄弟們死在這,不能讓他們的家人無所靠,狀元軍的兄弟是一家」


  「是!」眾將也是感慨萬千。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狀元軍並揚州兵以傷亡四萬餘人的代價全殲十萬清兵,斬鰲拜等八旗高級將領四十餘人,繳獲軍備無法盡數,更有從孔有德的大營中搜出糧餉幾十萬,不管孔有德是否活著,江淮一帶的清軍精銳喪失殆盡,從北京調運來的上百萬旦糧草糧錢也化為烏有,沒有三五年工夫,清兵無力再次南下。


  但往往事情總是百密一疏,按王嵐平制定的計劃孔有德決無生路,往西過金牛山,五萬明軍當道,孔有德的殘兵將腹背受敵,肯定片甲無回。


  而後,狀元軍將會同金牛山的五萬明軍,給多鐸來個迎頭痛擊,到那時,大軍便可以從容退回江南休整。


  殘陽西沉,天色已近黃昏。


  王嵐平終於可以讓兄弟們坐下來休息一會了,一晝夜沒有合眼的狀元軍將士很多倒在地上就沒法起來,白天的一戰,全憑一口氣血在撐著,此時戰事趨漸尾聲,士氣耗竭,將士們精彼力盡,也不挑地,就在這滿是死人堆的戰場,隨處睡卧。


  有探馬來報,說是多鐸的先鋒大軍已經逼近昭關不足七十里。


  正在這時,前去追擊孔有德的曹鼎蛟回來了,一臉的怒色。


  眾將扶著王嵐平迎出大帳。


  宋大力問,「那孔有賊呢?別說被你打死了,老子得親手捏死他」


  曹鼎蛟將手裡的大刀往地上一扔,一聽宋大力這話,當場火更大了,指著南京方向是大罵起來,「大明王朝,大明王朝,你養了一堆什麼狗官」


  王嵐平一聽,心中暗道不好,「曹鼎蛟,出了何事?」


  曹鼎蛟側身一拱手,「督帥,這仗沒法打了,朝廷派來的都是什麼人,氣死我了」


  宋大力見狀,眼一沉,扯著曹鼎蛟的胳膊道,「咋的,你不會是沒把那老賊追回來吧?啊!」


  「追,怎麼追,金牛山一個明軍毛都沒有,孔有德跟回家一樣容易就通過那裡了,我上哪追去,我向周圍的百姓一打聽,那貪生怕死的王永吉一聽說多鐸從泗州來了,今天一大早就拔營跑了,那是座空營,是假像」


  王嵐平一眼瞪向新任的哨騎兵千總,喝道,「你是怎麼探的營,你不是說金牛山大營一切如常嗎?」


  那千總魂不附體,慌報軍情,罪可定死,「督,督帥,我,我的兵報說他們早上親眼看到金牛山軍營里旗幟鮮明,沒有,沒有半點要跑的跡象,督帥,饒命哪」


  「虛報軍情,斬!」王嵐平沒有多說話。


  這時,又有人哨騎來報。


  「報,督帥,清兵援軍已逼近昭關,他們扔下所有輜重,輕騎而來,三個時辰內必到」


  宋大力聽說孔有德跑了,氣得直跺腳,轉身就往戰馬邊上跑,嘴裡罵道,「跑,往哪跑,老子就是追到泗州也得把他揪回來弄死」


  王嵐平喝道,「回來,過了金牛山,大道通天,追不上了,孔有德如此大敗,多鐸不會饒過他的,傳令,全軍快速回撤,揚州城不能呆了,班師回南京」


  狀元軍所剩不過萬人,根本沒能力孤軍作戰,撤吧,江北已經沒有守的必要了。


  大軍撤走,帶不走的糧食全燒了,留在這隻能餵了清兵,輜重全扔了,宋大力看著幾十尊火炮,心中不舍呀,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可這些傢伙實在太笨重了,只能咬牙全炸了。


  夕陽下,一支衣衫襤褸的明軍部隊,前後相擁,扶著傷兵,快速地往長江邊撤,王嵐平傷重,被眾人用擔架抬著。


  夜幕降臨,這給了狀元軍一線生機,趁夜急行百十里,天明時,離長江只有六七十里路了。


  王嵐平箭傷過重,流了一晚上血,現在傷口又發炎,加之一夜的顛簸,全身如火一般的燙。


  卻在此時,后軍快馬來報,說是清兵追上來了,兩軍相距不過二三十里,王嵐平心知按這麼退,一個也走不掉。


  「陳萬良,你,帶三千人,在此斷後」


  王嵐平虛弱不堪,連說話都費勁,說是斷後,其實但凡斷後的部隊,沒人能活著回去,后軍清兵騎兵三萬,留多少人都無濟於事,只希望能給大軍多爭取點時間而已。


  陳萬良沒有推辭,「是,督帥,各位兄弟,保重」


  王嵐平嘴唇慘白,勉強一笑,「兄弟,我在江邊等你」


  陳萬良苦笑,「好,天黑前我若沒到,將軍可自去」


  這時,另有一人道,「不,王督帥,我是史閣老的部下,是揚州城的守備提督,這裡最應該留下來斷後的是我,史閣老的不惜一死,我又何戀此頭,狀元軍個個都是英雄好漢,我老了,給我最後一次為朝廷盡忠的機會吧,督帥,快走,我留下」


  說話之人正是揚州兵所剩的最後一名將軍許定國,老將雙眼遍布血絲,表情卻格外的堅定。


  王嵐平沒有反駁,想史可法一死,揚州城破,朝廷肯定要找替罪羊,而許將軍是揚州守備提督,這罪名他想躲也躲不掉,回了南京也落不下好下場。


  「好,有勞許將軍斷好,大恩不言謝,南京再見」


  狀元軍走後,許定國帶著僅剩的兩千多揚州殘兵,砍伐樹木,堆積在清兵必經之道,破壞幾座橋樑,沿著當道一字排開,專侯清兵前來。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許定國前方灰塵漫天,幾萬清軍騎兵如旋風般殺到。


  憑這兩千多揚州兵,哪裡能擋得住三萬清兵,清兵鐵蹄踏過,只幾個衝鋒,許定國身邊倒下一半。


  許定國抬頭看了看天,日近正午,想必狀元軍他們都安全了。


  這時候的許定國完全沒有生路,千把人被清兵圍在中間,隨意射殺,雖然有盾兵在外層擋箭,那也只是多活一時三刻罷了。


  包圍圈越來越小,但就在這時,清軍突然停止了進攻,一滿將打馬上前,此人便是滿人中赫赫有名的大將愛新覺羅.尼堪,努爾哈赤之孫,封爵敬謹郡王。


  尼堪勝卷在握,以馬鞭指了指被裹在揚州兵當間的許定國。


  「放下兵器,剃髮歸降,免死!」


  許定國分開兵士,擠了出來,哈哈一笑,「寧為漢家鬼,不為虜家客」


  尼堪嘴角上揚,不屑一笑,揮揮手,只見幾十名明軍俘虜被壓了出來。


  「若降,皆可活」


  許定國咬咬牙,「休想!」


  利刀落下,十顆人頭滾在馬下,接著又有十名明軍俘虜被按在了清兵的大刀前。


  「降是不降」


  這時,那些被按在地上的俘虜連聲哭泣,「將軍,降了吧,救救我們」


  「不降,老夫死也不降」許定定眼瞪如斗,抬劍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橫。


  「將軍,不可呀」他的親兵死死的按住他的手。


  唰!

  又是十顆人頭落地。


  尼堪一句廢話也沒有,「剃髮皆可活」


  「將軍,降了吧,別再打了」


  許定國身邊的兵全都跪了下去,他們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呆了。


  「降!降!降!」周圍的清兵同聲高喝,彎刀指向許定國這幾百人。


  「將軍,求你了,放下兵器吧,不打了」


  許定國眼一閉,摘下頭盔,凌亂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手裡的刀掉到了地上,跪倒在地,「敗軍之將,願降,放過我這些兵吧」


  (許定國降清后,出任清廷睢州總兵官,到任后第一天,撞死於官衙台階下。)

  **

  狀元軍水師鄭鴻奎部早在江邊等侯接應,百餘艘戰船也早就清理一空,接上大軍,揚帆起錨,由水路,趕往鎮江水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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