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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臣誠君偽

  夜幕深沉,秋風瑟瑟,皇城內寂靜無聲。


  後殿中,君臣二人同榻圍桌而坐,一名武將敢與君同榻,這一幕怕只有一代賢君在位時才能出現。


  朱由崧面對著王嵐平,一點為君的風範都提不上了,相反還有些拘謹,臉上時不時浮現出一陣陣尷尬的淺笑。


  一名太監端著托盤輕輕掀簾進來,恭敬地躬身說著,「皇上,這是御膳房剛熬好的銀耳蓮子粥」


  朱由崧點點頭,指指二人中間的小桌,「放這吧」然後他又忙對王嵐平說,「定南侯,你連日操勞國事,要多注意休息,秋日裡天氣多燥,陪朕進碗粥吧」他的語氣同好像帶著一絲商量。


  王嵐平心事重重,他還沒想好要如何對朱由崧開口,敷衍般的拱著手輕聲道,「謝皇上」


  太監隨後退去,屋內又只剩他二人,桌上的蓮子粥青綠相間,清香撲鼻,但誰也沒有心思去喝上一口。


  良久,王嵐平緩緩下了榻,溫和地拱手道,「皇上,臣是個奸臣嗎?」


  朱由崧心中一驚,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問出這種要命的問題,一時啞口無言,「定南侯,何,何出此言?」


  王嵐平表情凝重,再重審了一次,「臣的所作所為,皇上都看在眼裡,皇上說臣是否是個奸臣?是否真的要那些督撫來『清君側』?」


  朱由崧呆了半晌,看樣子這問題是非回答不可了,按大明祖制,要換作以前隨便哪個皇帝在朝,像王嵐平在朝堂上所做的一切,那早都死八百回了,武將干政放在哪朝都是抄家滅族的罪過,誰叫今時不同往日,該忍的還是要忍的,皇帝也只有一條命。


  朱由崧在心裡反覆揣摩著眼前的這個年輕將軍,若是拋開君臣非份之舉,朱由崧承認他很看好王嵐平的能力,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把一個不入流的小將軍直接賜爵侯位,這一舉動前無古人,一時羨煞多少能臣幹吏。


  再有,雖然朱由崧深處皇宮之內,可從一些出宮採辦的太監回來傳說,這位定南侯雖是位極人臣,可至今孑然一身,賜給他的府宅原來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他也很少回去,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領兵或是在守備營衙門裡處理公務,不近女色,素無貪名,也從不結交朝中大臣和勛貴,日常所穿的服侍除了官服就是那身重重的盔甲,好像就沒有第三身衣服。


  至於一日三餐,很少講究,大多時候還是和下屬在衙門裡隨便對付一口。


  在朱由崧的理解里,這樣一個淡薄世俗的人,從哪論都是一代能臣幹吏,清得不能再清的官員,可就是這個人,卻偏偏做出一樁樁震驚朝野的大事,事事都敢為天下先。


  朱由崧也常聽宮女和太監們在私下論議,說市井傳言,定南侯常常對部下這樣說:生逢亂世,千萬不要怨天尤人,成大事者,低調為人,張揚行事,敢為天下先,方不負少年頭。


  朱由崧打心眼裡喜歡這句話,只可惜自己已是不惑之年,身為皇帝卻無興邦計亦也安民策,和王嵐平敢為天下先的豪情壯志相比,頓覺臉紅。


  再看自從王嵐平帶兵進南京以來,除貪官,殺強臣,大膽啟用新人,而且這些新上任的官員可以說與他沒有什麼關係,這說明他不是在培植自己的勢力,這一個多月以來,能從宮女和太監們的臉上看得出來,他們好像一點都不懼怕王嵐平,從各部報上來的摺子來看,朝政也清明多了,再也沒有以前馬士英在時天天都是一桌子的喜事,天下都亂成這樣子,哪有這麼多喜事。


  朱由崧前前後後想了一通,終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很誠懇地說著,「朕知你意,你是朕即位以來見到的第一個忠於朝廷的臣子,第一個做了些事的人,朕視你如蜀漢之趙子龍,是大明難得的忠勇捍將」朱由崧也是一時興起,把馬屁都拍成了這樣,哪像是個皇帝對臣子說的話。


  王嵐平也是一陣心熱,沒想到在朱由崧心裡,自己有這麼高的地位,也不枉這些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鬧一回,他拱手道,「謝皇上,皇上能如此體諒臣,臣雖死無憾,知足了」


  朱由崧示意王嵐平坐下,「定南侯,朕知道你心裡裝著大明,不過天下臣民如何看待你,朕都相信你,你不是奸臣,你如此年輕,天下這麼大,任重而道遠,你我君臣一心,何愁盛世不來,何愁不能青史留名,定南侯切莫再提一個『死』字」


  凡事裝得太過就顯得假了,王嵐平不太相信這些話也是他的真心話,不過這至少表示在皇帝的心裡,他比馬士英要強很多,不論是哪方面。


  王嵐平道,「謝皇上關心,皇上,若是有朝一日,臣不在您身邊,請皇上千萬要切記,臣所啟用的官員,一個也不能換,有他們在,可保朝廷數年內無虞,皇上可以高忱」幾年之後,這些新任的官同只怕也為金錢和官癮折腰了。


  朱由崧內心裡當然不能接受這種指令,一朝天子竟然沒有對臣子的任免權,那還是天子么,不過王嵐平說得這麼慎重,那自然有他的道理,好像諸葛亮臨終前也是這樣囑咐後主劉禪的,維持他的遺囑不變,果然讓劉禪多做了幾十年天子。


  「定南侯事慮周到,朕無需操心,你放開手腳做就是」朱由崧有些言不由衷,「不過,你說你不在?你想離開南京?」


  王嵐平道,「眼下幾十萬兵馬齊聚南京城外,一場親者痛仇者快的禍事就要降臨,皇上,您知道這些督撫為何帶兵逼宮嗎?」


  朱由崧心道:還不想取你之位而代之。


  「左都御史不是說是受了馬士英的蠱惑而來嗎?」


  王嵐平搖了搖頭,「不全是,馬士英沒那麼大面子,這些督撫總兵實則是為了他們自己的私心而來,想混水摸魚,從皇上您這多撈些好處,更想步入朝堂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朱由崧道,「那你有何應對?」


  王嵐平起身道,「這正是臣想說又不知從何說的事,皇上您知道,南京守備營兵不過三萬,外加新練的一萬多新兵,而城外五十里就駐紮著十二萬兵馬,刀槍成林,火炮成排,左良玉的十五萬人馬正日夜兼程趕來,今日在朝堂上,皇上也聽到了,劉良佐也來了,隨時都能殺到南京來,三萬對陣三十萬,臣不是怕死,只是怕若一戰而敗,南京淪為一片焦土,滿賊必趁機而來,大明危矣」


  朱由崧聽得心驚膽顫,支吾著,「那,那朕就給他們每人下一道旨意,讓他們都退回去,所有的罪過朕一概不問」


  王嵐平姍姍一笑,「恕臣直言,聖旨對他們來說已經不起作用」


  朱由崧越聽越感覺後背發虛,「那,那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衝進南京?」


  王嵐平擺擺手道,「當然不能,臣還是那句話,不管發生什麼事,您還是大明的天子,天下依舊姓朱,您要一口咬定,就算有亂臣賊子逼迫皇上,皇上也要堅持到底,官員一個也不能換,否則臣再也幫不了皇上了」


  朱由崧有很奇怪,他實在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呃,定南侯,你到底想幹嗎?」


  王嵐平起身拱手,「日後皇上便知,臣告退,切記切記臣的話」


  朱由崧一頭霧水地從窗戶里看著王嵐平離去的背影,一名太監走進來收拾已經涼了的蓮子粥,碗筷相碰,發出一陣輕微的響動。


  「幹什麼你,你也想來嚇朕嗎?王嵐平,朕忍你很久了,你說不換,朕若有機會,不但有換,而且還要殺,殺得一個都不剩」朱由崧前後判若兩人,看來剛才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王嵐平如釋重負,希望皇上能聽得進去吧。


  剛走出宮門口,正打算上馬的王嵐平就聽沿著宮牆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他舉目而視,卻是他的部下方國安和陳萬良領著幾名兵士急切催馬而來。


  三人來到宮牆角,方國安說,「侯爺,末將已探聽清楚了,城外共有十二萬兵馬,領頭共有七人,有杭州將軍,松江總兵,贛南巡撫,江西總制,還有……」


  王嵐平一伸手,「我都知道了」


  陳萬良道,「侯爺,以末將這麼多年的戰場經驗,這些人雖然來勢洶湧,但士氣低落,據探子回報,他們的軍中有很多士卒和一些下層將領都對圍攻南京之事不滿,我們想取勝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王嵐平轉臉問著方國安,「你也這麼看嗎?」


  方國安一拍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侯爺你一聲令下,我方國安就是您的先鋒官」


  王嵐平很滿意地點點頭,「好,敵眾我寡你們還能保持如此鎮定,將來必是一代良將」


  方國安一按腰中劍,「那侯爺你要算先打哪座營寨,這十二萬人分成七座大營,每營相隔不過十里,要依末將看,不如先打那松江總兵的營地,那裡兵力最弱,地形我也探查清楚了,三個時辰我就能拿下那裡,定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王嵐平遍著頭道,「對,你三個時辰就殺了八千明軍,一將功成萬骨枯,你以此為榮嗎?」


  陳萬良和方國安都愣住了,「侯爺,您,你何出此言?」


  王嵐平拍拍二人的肩膀,「區區幾個督撫總兵在我眼裡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要打,咱就打最強的」


  「劉良佐?」二人同聲驚叫,劉良佐的三萬兵馬是朝廷引以為傲的江北四鎮之一,論實力在此次合圍南京的所有兵力中應該是最有戰鬥力的,因為他們長期駐守江北,與順賊和靼子對峙。


  王嵐平笑著搖搖頭,「徒有虛名之輩,在我這還算不上對手」


  二人搜腸刮肚,又想一人來,「侯爺不會是想等左良玉到來與他硬拼吧?」


  王嵐平又搖搖頭,「虛張聲勢之徒,十五萬眾,我料他能戰之兵不足三萬,不足為懼」


  「那是?」二人實在是想不出來侯爺想先拿誰下手了。


  王嵐平抬頭看了看北方,一字一頓地道,「多鐸和他的二十五萬八旗鐵騎」


  二人相視一眼,失聲驚道,「您要去解揚州之圍?」


  「沒錯,敢嗎?」


  二人興奮地擠拱手,「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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