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忠奸難辨
帶上親衛，換上官服，王嵐平來到了皇宮，走過層層披甲執刀的守衛，沿途的宮女和小太監見到他無不是退避三舍，一個連皇上都敢軟禁的人，捏死幾個宮女太監跟玩似的，不過王嵐平不會拿他們怎麼樣。
宋憲這些天一直守在宮中，見王嵐平到來，他忙迎了上去，「督帥」
王嵐平點點頭，「皇上為難過你們嗎？」
宋憲嘿嘿一笑，「沒有，就是半夜常聽他在宮中哭泣」
「哼，跟他堂弟崇禎比，差遠了，好生看守，不准他私自接見任何大臣，宮中許進不許出，但也要約束后將士，不得對皇上和內廷的人無禮，知道嗎」
「是！」
來到偏殿，這裡是弘光皇帝平常接見大臣的地方，當值的太監慌忙上來行禮，並去請皇上出來。
此時的朱由崧躺在寢宮的床上，捂著胸口，嘴裡直哼哼，看樣子是真病了，不光是病，他還生怕外面的兵衝進來，這些天他一直在想，自己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是像漢末的漢獻帝那樣窩囊了一輩子，臨了被逼退位，最後沉入彰水裡餵魚，還是像蜀後主那樣做個一心貪玩，最後樂不思蜀的劉禪，裝一輩子孫子，兩相比較，還是做劉禪比較好，可王嵐平能讓自己快快樂樂地玩耍嗎？
想著想著，朱由崧全身哪都開始疼了，還一個勁的冒虛汗。
「皇上，定南侯求見」老太監來到床邊，輕輕地說聲。
「誰？」朱由崧一骨碌坐了起來，大熱天的他快速地扯過一床被子，裹在身上，神色慌張地道，「他來抓我了，他來了，他要廢了我，他要篡位了，我不在，不在，說朕不在，哦不，說朕病了，不能見大臣」
老太監沒敢動，宮城都被人圍上了，皇上你能飛到哪去。
「你快去呀，讓他走」朱由崧抓起枕頭朝老太監扔了過去，這架式一點也不像有病的樣子。
「皇上，定南侯只一個人來，沒帶兵將，此來可能是有什麼大事，不如就見見吧」老太監不閃不避。
事到如今，朱由崧也無計可施，躲也不能躲一輩子，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朱由崧忐忑不安地來到了偏殿。
「皇上駕到！」
王嵐平聞聲，朝著門口跪了下去，「微臣參見皇上」畢竟人家還是天子，這禮節還是要的。
「王愛卿快快請起，來，賜座」朱由崧艱難地移動龐大的軀體，坐到了榻上，滿手都是汗。
「聽說皇上聖躬抱恙，臣特來探望」王嵐平拱手道。
朱由崧心道：沒你朕能成這樣？
「愛卿有心了，朕無大礙，你來有什麼事嗎？」朱由崧暗暗向列祖列宗祈求，千萬別讓王嵐平廢了我。
王嵐平道，「皇上龍體無恙，實乃萬民之福，臣此來一是為宮內這些兵將來向皇上請罪，臣此舉，不敢有褻瀆天威之心，只因最近各處賊寇大有席捲江南之意，他們的探子早已混入城中，皇上授臣南京守備之職，就有為皇上的安全盡忠職守，皇上放心，他們只是保護皇上的安全，若有人敢對皇上不敬，請皇上告訴臣，臣立即將他軍法從事」
朱由崧恨不得大叫一聲：就是你，你把你自己軍法從事了吧。
可他沒敢，借他兩膽也不敢，朱由崧道，「有勞定南侯」
王嵐平接著道，「二是為李志和劉澤清之死來向皇上呈明事情的原委，臣當時初掌軍權，見軍心鬆散，各營暗自心懷鬼胎，互相不服，臣為協調全軍，以便皇上統一號令，不得已殺李志，以儆效尤，正軍心，後來臣又接到密報，說劉澤清將家眷暗中從杭州送往淮安，並在積極調動軍馬，意圖進南京逼宮篡位，將在外，臣來不急請旨，只能突然發難，所幸，皇上洪福齊天，臣一舉將他拿下，劉澤清死於亂軍之中，這是從劉澤清軍營中搜繳的贓銀，據劉澤清的部將交待，這些錢是他打算用來起事的軍費，一共金銀合計三百二十萬兩，現在臣一併交於皇上，以視正聽，請皇上代為交於戶部入帳」
說罷，王嵐平從懷裡摸出一疊銀票，舉著送到了朱由崧面前，其實這裡面根本沒有那麼多，這些天又是給鄭森換裝，又是賞賜部下，還更換和添置了許多兵器，已經連二百萬兩都不到了。
這年月兵荒馬亂，許多百姓和散兵游勇鋌而走險，趁亂做起了劫道的無本生意，大發國難財，致使道路不便，沒有兵丁護送連官道也不安全，民間商人百姓要出遠門便不敢帶著現銀上路，只好換成銀票，很多銀號趁機發了大財，生意興隆。
朱由崧見著這麼大一堆銀票擺在自己面前，卻不知如何是好，王嵐平你玩什麼花招？人都死了，我上哪找他們來對證去，不過這銀票倒是實實在在擺在這。
「請皇上收下」王嵐平低著頭，又把銀票往前舉了舉。
朱由崧心動了，朕都快窮死了，這正好解決一下宮裡的用度，想到這，他手動了動，想去接，卻聽一旁的老太監輕輕的咳了一聲，並一個勁地眼自己使眼色，那意思分明是讓他別拿。
老太監那是多精明的人，人家定南侯費這麼大的勁弄來的銀子，哪會如此拱手送出，這事如果不是他提出來，銀子的事神不知鬼不覺，他既然說出來，又把銀子獻上，那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皇上你千萬別拿，拿了再吐出來那更沒面子。
朱由崧垂涎欲滴地看著眼前的銀票，失望至極，揪著心說，「不不，定南侯如此關切朕，朕也應當為你分憂，這些銀子就賞賜給你和你的部下吧」
一旁的太監終於鬆了口氣，暗中直朝皇上點頭稱好。
王嵐平暗笑，又將銀票收了起來，說道，「皇上如此體恤將士，臣等唯有一心為國效力，以死相報」
朱由崧違心地說著，「定南侯忠勇可嘉」
王嵐平道，「謝皇上誇獎，皇上，臣聽說最近幾日京中六部官員多有稱病不當值，又聽說內閣首輔馬大人在突患重病不能理事，許多政事都被積壓」
朱由崧心道：還不是拜你所賜。
朱由崧苦笑一聲，沒有回答。
王嵐平接著道，「身為部院大臣，怎能如此荒廢政事，耽誤皇上的國事如何了得，皇上，如今朝廷多難，外敵虎視眈眈，大明王朝的興衰，還得皇上您掌舵呀」
朱由崧哪有這本事，要不然也不會落到任人擺布的下場，他道，「定南侯文有孔明之智，武有趙子龍之勇，有愛卿在，朕無憂」其實朱由崧這句話是想告訴王嵐平，我就想當個劉禪，要不你當大明朝的諸葛亮吧，軍政大權全給你，朕只求平安富貴。
王嵐平豈能不知，當下謙虛一笑，「皇上過獎，臣受先皇和皇上厚恩，怎敢不效命，只是臣是一介武職，若是干預六部之事恐惹非議」
朱由崧暗道：說吧，還想讓朕賞你什麼，除了朕的江山和皇后，其他你要什麼朕都成全你，都給你，哦不對，不是給，你自己拿就是了，朕還有數名妃子，你要想要，請便，最好在床上累死你。
「定南侯想如何做？是不是要朕下一道請你代朕行事的旨意」朱由崧這已經把底限給漏出來了。
邊上的太監聞聽此話，都急死了，這話也能隨便說嘛，代天行事，這是底限，至高無上的權力，以後你想再保平安，已經賞無可賞封無可封了，皇上你這是逼人家篡位呀。
王嵐平突然覺得這個皇上太可愛，可愛到可笑，但這事還真不應下來，那樣會成為天下督撫的眾失之的，任何一個手握雄兵的大將都會有樣學樣，兵強馬壯都要入宮代天行事，尤其是左良玉和福建的鄭芝龍。
王嵐平道，「臣不敢有此意，只是臣覺得朝中有些老臣已經過於年邁，理事是精力有所不濟，還有一些圖有虛名之輩，恬居官位，卻又無所建樹，空耗國帑」
朱由崧一愣，怎麼，這是要對百官動手了嗎？他道，「定南侯的意思是？」
王嵐平起身，撩袍跪下，拱手道，「啟奏皇上，臣請皇上下旨實行京查，讓庸碌之輩不能混跡朝堂，再大開恩科，選才取士，讓真正有才之人能為國效力，皇上還應該儘早掃清時痹，任賢用能，關心民間疾苦，減輕百姓負擔，使黎民不再從賊附逆，朝外，臣將會聯絡各方大將，為皇上施政保駕護航，不出三五年，皇上便可揮師北上，破虜平賊，還都北京」
這席話在朱由崧聽來，如果王嵐平句句不虛，那除了有些膽大之外，更多的那是一份為國為民的忠良之心，這裡面也沒表示王嵐平要對皇上不利的事呀，不過說的容易，哪件事都難已實現，京查？這麼得罪人的事，你讓朕去做，門都沒有。掃清時痹？積攢了五十多年的痹症，朕要有這能耐，頭一個就是要把你弄死。減輕百姓負擔？朕已經夠窮了，百姓負擔輕了，那朕負擔重了你來挑呀。直接點，乾脆這皇上你來當好了。
好在是這些話在朱由崧聽來，還算入情入理，他朱由崧不是那種是非不明的人，他也想做個明君，成一代聖主，也知道國難當頭，唯一變通才能強大，只是苦於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從這席話上，他還能聽得出來王嵐平其實對皇上沒有歹意，至少不會做出那種弒君篡位之事，有這些，那就夠了，何苦與他作對。
朱由崧道，「定南侯真是謀國之臣，准你所奏，你看先從哪裡開始？」
「京查」
「好，朕這就下旨」朱由崧沒法，這下算是把文武百官得罪光了。
王嵐平拱手，「皇上聖明，稟皇上，聽說為皇上新修宮宇的工程停下來了？」
朱由崧一想到剛才他說要減輕百姓負擔的事，馬上說，「不修不修了，朕應該愛惜民力，體恤百姓，能省就省一點吧，停了」
王嵐平卻道，「皇上，您是天子，天子就應該有天子的威儀，如今這皇宮太過簡陋，若天子所住與百姓無異，如何讓百姓對聖上敬畏，如何讓臣民折服，大明朝再艱難也不能委屈了皇上，何況，這聖旨以下，豈能中途作罷，臣建議，這新宮一定要修，以彰天威」
朱由崧真是對他刮目相看，他實在看不懂王嵐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此大興土木難道於國有利？「哦？那，那就依你所言」
王嵐平接著道，「不過皇下，眼下國運維艱，建新宮所需的銀兩不能動用國帑」
朱由崧暗道：不從國庫拿，你出銀子呀？
「那錢從何處來？」朱由崧問。
王嵐平微微一笑，「皇上既是萬民之主，也是百官之主，此筆開支，可由百官共獻，以解君父之憂」
朱由崧現在是不管他說什麼都答應，也沒有反對的理由，「恩，行呀，這督造官就交於你定南侯吧」不過還有下半句，他沒說：抽風吧你，剛剛要京查百官，現在又要從他們身上拿銀子給朕建新宮，你這真是把朕架在火上烤呀，能從他們身上要錢銀子，痴人說夢。
王嵐平今天來的目的幾乎都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是時候也出點血了，便從懷裡摸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遞送到皇上面前，「此議為臣首倡，臣自當作表率，願捐一萬兩」
出了皇宮，王嵐平直接去工部，工部尚書稱病在家，當值的只有一名工部主事，王嵐平的突然到訪，嚇得那主事是六神無主，也沒別人了，就是他了。
王嵐平說明來意，又拿出一張十萬兩的銀票給他，告訴他，修新宮的事要抓點緊。
那主事哭喪著臉，想推辭又不敢，拿著銀子的手都發抖，十萬兩銀子修宮殿，開玩笑呢吧。
王嵐平眼一輪，告訴他，那先打幾個樁夠吧，先修著，磨著。
宮殿是遲早要修的，只不過不是現在，現在的銀子那都得用在實處，有了這個督造官的身份，又有了百官共獻的名目，先從百官身上弄一筆錢再說，至於何時修，怎麼修，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