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走馬上任
封侯拜將，一朝成為天子近臣，王嵐平現在是要多風光有多風光，不但加了官，皇上還新賜了宅子，三進三出，雖然比不上懷寧城杜家大院的富麗堂皇，但大門前匾額上四個大字『定南侯府』卻比杜府要尊貴得多了。
除了這些，皇上還賞賜王嵐平白銀五萬兩用作犒賞三軍之用，另賜雜役十名，宮女十名，雖然這些宮女都是朱由崧挑剩下的，但個個也有幾分姿色，至少比宋大力、鄭森這些粗野漢子看起來要順眼得多，給侯爺府也添上幾分女性柔美的氣息。
每當王嵐平從外面大醉歸來，也能有個女的在邊上噓寒問暖，寬衣鋪被，什麼捏個肩捶個背的比男人上心多了，哎呀，這日子太愜意了，舒服得王嵐平都有些飄飄然了。
只是王嵐平越來越不明白，這到底是從哪塊雲彩上掉下來的餡餅，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好像這幾天也沒見皇上要自己做什麼，接管禁衛軍很容易，但想收拾人心就沒那麼簡單了，皇上到底想幹嘛呢，算了，還是按自己計劃的來，崇禎說過：滿朝文武個個可殺。
南京守備大營是王嵐平現在的衙門口，只不過這地方從當年明成祖北遷之後就廢棄了，直至今日已經有兩百年沒有正經使用過了。
當年明太祖在南京稱帝，不光在南京城裡建成這座規模空前的南京守備營，還在守備營外專門劃出兩條街用作城內駐軍的軍營，位置就在守備營的大門口，剛開始還算是准軍事化管理，後來隨著年深日久，慢慢變成以職業軍人為首的商業街，守備營的軍士在這裡做生意，開買賣，繁華一時，成祖一北遷，天子戍邊，南京的城防就顯得沒那麼重要，駐守的禁衛軍陸續北上，威盛的守備營和由軍人建立起來的商業街也隨之沒落，兩百年了，只有世襲的幾十名老衛所軍戶留了下來，做些清潔打掃和保養的工作。
等弘光帝在南京正式稱帝，守備營重新啟用，只不過僅僅是駐軍，原先的商業街早就破敗不堪，勉強還能住住人。
當初南京守備營的職責大致相當於後來清朝的九門提督府，只是用來鎮守城防，並無權力節制城外駐軍，弘光帝獨出新意，想把鬆散的京營各營都捏在一快，由守備營全權統領，也就是王嵐平現在的工作任務。
按今天的話來說，王嵐平的身份大致相當於京城衛戍司令加南京軍區司令這麼一個職位，權力不可謂不大。
可實際上，他沒這權力，王嵐平自從接任禁衛軍統軍大權，也深知此位太招人嫉妒，收買人心是現在最要緊的事，南京城守備營和駐紮城外的一共有大大小小十五營，兵力總數逾六萬，領軍的十五名將領一多半是出自世襲的勛貴之後，這些人的家族功績幾乎都能追溯到太祖和成祖時代，資歷比起王嵐平來不可同日而語，還有一部分就是像鄭鴻逵這種手握大明水師的實力派，不管哪種人，王嵐平在他們面前都不算個個。
所以王嵐平在深知自己的短處后，調整了心態，走馬上任後頭一天里，一不談軍務，二不擺架子，三不去染指這些將領的統兵權，就一件事，樂。
一連幾天，王嵐平帶著這些個將領頻繁出現在南京城裡各種繁華地帶，是吃喝玩樂，南京最出名的莫過於秦淮河畔的煙花柳巷，在這裡王嵐平更是大把大把的灑銀子，統統往人身邊送，得著空王嵐平還親自上陣，賭錢，不光賭，還大輸特輸，反正就是沒贏過。
短短几日，王嵐平已經將從懷寧帶來的萬把兩外加皇上賞的五萬兩銀子，全數霍霍一空，反正這錢也不是自己的。
如此一來，王嵐平很快溶入這些人之中，這樣的長官誰不喜歡，只要你不算計我的統兵權，別的都好商量，至於弘光皇帝設的這一虛職，這些人裡面沒人拿他當回事，僅有個名頭而已。
除了與眾將領吃喝玩樂，王嵐平還重新改編了他從懷寧帶來的千把號人，將風字營的老戰士大約兩百人，全數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作為貼身衛隊，木字營和其餘的人駐紮在守備營外的軍戶街上，至少現在的守備營從裡到外完全被王嵐平控制。
不光是聯絡眾將領，新收拾出來的定南侯府也是來往官員絡繹不絕，前前後後來了上百人，有的是來拍馬屁的，有的是來探虛實的，反正不管是誰，王嵐平一一熱心招待，慮情假義客套一番，只不過來的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有職無權的從北京逃過來的大小官，這些人以前風光著呢，現在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想王狀元也算是半個從北京城走出來的人物，彼此多走動，也為日後能圖個好前程。
這天，剛剛送走一撥前來拉關係的閑職官員，王嵐平將鄭森和宋千戶叫到府內的後花園，找了一石桌，三人圍桌而坐，有侍女奉上茶水之後，即行退下。
鄭森和宋千戶這幾日也是快活似神仙，真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這日子多舒坦，小酒喝著，小茶品著，小宮女摟著，小曲哼著，小禮收著，還打他、娘的什麼仗呀。
不光是兩位千戶，連很多小兵也都沉浸在南京城的繁華之中不能自拔，王嵐平怕就怕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天下還亂著呢，好日子是要拿命去換的，南京城還能太平幾日，等清軍收拾掉李自成，下一個就是大明了。
王嵐平這兩天抽空也走馬觀花似的跑了幾個禁衛軍營，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賭博成風，有的小軍官還公然將城內妓、女帶入軍營留宿，各種的軍備不齊，要不是軍營里進出的軍士，誰能想到這裡竟然是一座座用來守衛南京的軍營，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這些兵還能打仗嘛。
王嵐平給兩人一人倒了杯茶，道，「兩位千戶，咱這侯爺府還算個好地方吧」
鄭森嘿嘿一笑，「甚好甚好，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前些日子還在懷寧戰場上拚命」
「可不是么」宋大力哈哈一笑，「侯爺，你這趟來金陵可真是來對了，兄弟們也跟著沾了光，看看這茶，叫個啥呢，聽說得十多兩銀子一斤，嘿，咱粗人，呵呵，喝起來比酒可差遠了」
王嵐平也隨之一笑，「是呀，為將者難得有這樣舒坦的日子，不過呀，我就怕這好景不長呀」
鄭森正色點頭道，「皇上這麼大方，又是加官進爵，又是賜宅子送宮女的，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皇上這是想幹嘛」
宋大力忙咐和著，「誰說不是呢，侯爺你前些天還是一副總兵，麾下兵不滿千，轉眼之間已擁兵六萬，還是吃得皇糧，我這也正天天琢磨呢」
看來這兩人還沒被糖衣炮彈給徹底腐蝕，王嵐平拍手而笑，「恩，算你們還能想著點正事，天底下皇上的賞是那麼好授的嗎，告訴你們，你們回去轉告你們各自的部下，越是在這時候越不能放鬆，皇上這是拿咱當擋箭牌呢，都機靈著點，別忘記咱進南京是幹嘛來了」
兩千戶一齊坐直了身體，齊聲道，「擋箭牌？擋何人之箭？難道有人要害皇上？」
王嵐平壓著聲音道，「這你們別管，我自有辦法周旋，明日，我進宮，讓皇上給你們兩位升陞官，別看這些天來的這些官一個個恨不得給我當兒子，可這些人一個也指望不上，成大事還得靠你我兄弟和咱帶來的這一千人」
鄭森道，「將軍想如何？」
王嵐平眉頭一揚，笑道，「本來我以為這次來南京最多能混點賞銀，沒想到給了我這麼大頂帽子，倒是省了我不少事，來，聽我說，明日我向皇上保舉鄭森為淮安副總兵，宋千戶出任禁衛軍三千營指揮使」
兩人聞言相視一笑，喲喝，這官升的也太快了吧，特別是禁衛軍三千營，這可是支虎狼之師，建制於明太祖時代，主要是以當時蒙元的降兵組成，清一色騎兵，營制代代相傳，都是從各衛所里抽調來的精英，一直傳到現在，人數一直保持在三千之數，故名三千營，也是所有禁衛軍里最有戰鬥力的陪隊。
鄭森有些擔心道，「萬一馬首輔不同意，那又如何？再者淮安副總兵劉澤清也與侯爺你不合，我去的話，他容得下我嗎？」
王嵐平哈哈一笑，「放心，調任你去淮安不用讓馬首輔知道，調令直接從兵部走，我想史可法和馬首輔不是一路人，這事會幫我瞞著的，等你到了淮安上了任，縱使馬首輔知道了也木已成舟了，記住，到任之後千萬別和劉澤清起爭執，裝孫子會嗎？」
鄭森有些尷尬，乾笑幾聲。
王嵐平正色道，「笑什麼笑，就裝孫子，不會裝也得給我裝，成敗就看你裝得像不像了，還得罵我，照死了罵，要讓他以為你和我起了爭執，怎麼讓他相信，這你自己想辦法」
宋大力在一旁聞言哈哈笑了起來。
王嵐平眼一瞪，「你笑什麼笑，還有你，你也給我記住了，明天我會將三千營的指揮使給調到守備營來，名義上讓他出任南京守備營指揮使，你接任后，還是那句話，想盡一切辦法籠絡人心，坑蒙拐騙我不管，我只要三千營的三千條人心，做不到現在就和我說，我換人」
兩人見王嵐平說得鄭重其事，也不敢含糊，鄭重地點點頭。
宋大力道，「可這三千營的指揮使掌兵多年，其勢力也在營中根深蒂固，他會輕意交出兵權嗎？」
王嵐平品了口茶，囁著嘴道，「你以為這些天我的銀子都白灑了，我早看出來了，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條心，誰都只想保住自己的實力，拿了我的銀子，至少能讓他們對我不反感，咱拿這三千營先開刀，也試試其他人的反應，只要沒人反對，那剩下的再個個擊破」
宋大力心有餘悸地點點頭，在戰場上真刀真槍那沒什麼可怕的，大不了一死，玩權術，暗處的敵人多著呢，防不勝防。
鄭森有些不理解，為何要調他去劉澤清的軍營，便問道，「侯爺，你這是想幹嘛嗎，我這心裡不踏實呀」
王嵐平哼哼一笑，「殺人，殺劉澤清，咱哥幾個在懷寧城流血拚命，他一個招呼不打就扔下我們不管跑了，倒了還弄了個東平伯，皇上還賞他白銀五萬兩，讓我給他人做嫁衣，這口氣我咽不下」
鄭森點點頭，一拳砸在桌子上，「好，此等逃跑將軍少一個大明便多一份安全」
三人計議已定，臨了時，王嵐平又吩咐宋千戶安排幾個信得過的人前往兵部花些銀子，打聽一下劉澤清的家眷住在哪。
轉天一早，王嵐平剛收拾利索想入宮面聖，就聽鄭森來稟報，說是宮裡有太監來傳旨了，說是傳王嵐平即刻進宮，商議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