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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再見嬌娘

  杜府的繁華依舊在彰顯著它是懷寧城首屈一指的大戶之家,幽長的迴廊兩側,鳥語花香,花園內遍植四季常青的花花草草,假山流水,亭台樓閣,能在這種宅子里生活一世,絕對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王嵐平跟著杜叔朝杜府最裡面的院落走去,沿途都是三五個家丁手持棍棒來回巡視,見了狀元郎,個個都是點頭哈腰。


  行不一會,來到一處有兩層小閣樓的屋外,王嵐平很熟悉杜府的環境,這裡是寧寧的閨房。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緊過一聲『噼里啪啦』的動靜,這是瓷器之類的東西掉在地上而得的響動。


  「開門,開門,杜叔,李媽,三丫頭,給我開門,都死哪去了,放我出去」杜寧寧那野蠻潑辣的聲音接踵而至,緊隨其後的又是一陣摔瓶敲碗的聲音。


  杜叔尷尬地對著王嵐平笑了笑,「小姐就在裡面,兩天了,老爺交待過,現在外面兵荒馬亂,不讓她到外面胡鬧」


  王嵐平投之一笑,他太了解寧寧了,這輩子就只有她關別人,捉弄下人,欺負她想欺負的任何人,何曾受過這種約束,真是難為她了。


  「杜叔,是你嗎?我聽見了,快,快放我出去,我絕對不會告訴我爹的,快點,一會我賞你十兩銀子」杜寧寧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出來的機會,語氣變得很客氣。


  杜叔向門口走了幾步,喊著,「小姐,別鬧了,沒有老爺的話,杜叔哪敢」


  「那你去叫我爹來,就說我快死了,喘不上氣了」


  杜叔說,「小姐你別胡說了,你這嗓門比杜叔還大,哪像喘不上氣,你呀,別和老爺擰著了,老老實實地,讓老爺看看,等老爺氣消了,她自然就放你出來了,踏實呆著吧」


  杜叔的話剛落音,就聽裡面又傳來一聲瓷器的碎裂聲,隨即就聽房門別敲得震天響,「杜老頭,告訴你,再不開門,等我出去,我親手把你鬍子一根根拔了」這可是說翻臉就翻臉。


  杜叔一聽,用手一捂下巴,對王嵐平作了個無奈的表情,一躬身,走開了,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嘛。


  王嵐平笑了笑,來到門外,輕咳一聲,「都被關起來了,還這麼大火氣,看來,你爹退親,我真應該謝謝他,動不動就拔人鬍子的姑娘我可不敢要」


  屋內沉默一時,隨後又傳來杜寧寧的聲音,「誰?誰在外面?嵐平哥?是你嗎?」


  王嵐平將佩劍抱在懷裡,身體往門邊的牆上一靠,笑道,「除了我還有誰敢在這節骨眼上來看你,你瞅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裡面拆房子呢」


  杜寧寧見真的是他,臉上一喜,隨即馬上又噘起嘴,鼓著腮膀子沖門嚷了起來,「還不都是因為你,說了娶我,轉臉又變卦了,你,你負心漢」


  「嘿嘿!」王嵐平拿劍柄敲了敲門,「冤枉呀,悔婚的是你爹,你爹不同意,我有什麼辦法」


  門又從裡面被敲打了幾下,成了她專用的出氣筒,「那,那你為什麼不堅持,這說明你誠意不夠,你要不想娶我,那為什麼你要,要親我」


  王嵐平聞言忙伸長脖子四周看了看,好傢夥,這小秘密還是能滿世界嚷嚷地嘛,好在是現在的杜府里就這是最安靜的,下人和家丁們都躲躲遠遠的,除了送飯之外,誰也不會來招惹這姑奶奶。


  「那實在不行,等你出來,你再親回去唄,要不夠,親倆個,我不介意吃點虧」王嵐平還在同她逗樂,這也是自發動懷寧保衛戰以來,他頭一次笑,從今往後在寧寧身邊,這樣的笑,笑一次少一次,也許以後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上了戰場,人命不值錢了。


  杜寧寧在裡面拍著門說,「你,你太壞了,等我出來,我,我咬死你」


  王嵐平哈哈一笑,「你呀,還是先把這門給咬開實際點」


  「王嵐平,你個大壞蛋,負心漢,你就是戲台上的那個陳世美」寧寧大喊起來。


  一聽這動靜,王嵐平壞笑著說道,「喊吧,反正這院里就我一個」


  這一說杜寧寧反而安靜下來了,「說,你到底娶不娶我?」


  王嵐平無奈地嘆了口氣,敲了敲門說,「我說大小姐,咱隔著門聊天,本來就挺費勁的,能不能說點別的」


  杜寧寧的任性勁又上來了,「不行」


  隔著門王嵐平都能想像得到她那小嘴翹得多高,「娶不娶不在我,這得看你爹,我現在好歹也是一狀元,雖然還沒當熱乎,但總規是露過這麼一臉,你爹親口退的婚,我總不能死皮賴臉地求著他吧」


  杜寧寧又摔了一個瓶,反正她家這種物件多,「你不還是個將軍嘛,你不是有兵嘛,你帶著兵把我家一圍,看我爹答不答應」


  「嘖嘖!」王嵐平咂了砸嘴,「大小姐,你可真孝順,讓我拿刀架你爹脖子上,逼他把女兒娶給我,狀元郎逼婚,傳出去我還混不混了,這太暴力了,你想找個好男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不能……」


  王嵐平還沒說話,就聽房門像發生七級地震似的,『咚咚』直震,敲得都快倒了,灰塵四起。


  「王嵐平,你,你把門開開,我和你拼了,太欺負人了,開門,開門,姑奶奶和你拼了」


  王嵐平連往後退幾步,看樣子這門經不住她這樣折騰,別倒了給砸著。


  「嘿嘿,我就不開,打死也不開,你說你,挺好看個姑娘,給你這一鬧,我隔著門都能想像得到你那臉擰成什麼樣子了,小心彆扭不回來了,那可就真沒人敢要你了」王嵐平玩世不恭地晃著頭。


  「氣死我了,氣死了,我氣死了,我,我上吊,我撞牆」


  如果說女人的美只能分兩種,那杜寧寧這種任性潑辣的野性美絕對是其中一種,柳眉倒豎,銀牙環咬,兩腮通紅,朱唇高翹,小腰亂扭,酥胸上下劇烈起伏,這一幕絕對能滿足男人的征服欲。


  王嵐平聽完寧寧的發泄,一改嬉笑的表情,敲了敲門,淡淡地說,「寧寧,我,我要走了,今天來,是和你告別的」


  懷寧城裡為數不多的在這個戰亂中還敢開門營業的一家酒樓里,正值飯點時分卻是門可羅雀,寬敞的三層樓面,幾十張桌子全空著,也是,懷寧城都打成這得性,誰還吃得下飯。


  唯一在頂樓臨窗的一間包間里有人聲傳來,裡面聚了十幾個人,打眼一看,儘是城中大富大貴之人,桌上的酒菜早就涼了,卻完好如初,沒人動過筷子,房門緊閉,屋內氣氛無比壓抑。


  有人開口了,是杜明,也就是杜府的主人,杜寧寧他爹,「我說,諸位,你們倒是說說呀,到底怎麼辦?」


  茶商趙四爺摸了摸圓光水滑的下巴上的幾根鬍鬚,說,「怎麼辦,能怎麼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棉布商老陳一拍桌子,「說得輕巧,你以為你上個月給要飯的發幾個餿饅頭,人大順軍就能饒了你?」


  這話一出趙四爺就成了眾失之的,「喲,就你會裝菩薩,施捨點饅頭差點沒把人給毒死,照這樣說,前些天我還捐了筆銀子給縣太爺修補縣衙呢」


  這話又成了別人的攻擊對象,「對,捐五兩銀子,你也不怕讓人笑話」


  『砰』杜明一拍桌子,「吵,吵頂個屁用,你們沒看到今天早上從北門城樓上抬下來多少屍首嘛,懷寧城一破,你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哪個能跑得了,在這吵有用嗎?」


  趙四爺咽著口水,眼骨碌地轉著,「那,那你到是個拿個主意,咱這些人裡面,就數你杜家最有錢,前幾天還差點成了武狀元他老丈人呢」


  杜明著急了,這話要傳到大順軍耳朵里,那想不死都難了,「你別興災樂禍了,你以為你家地窖里埋了銀子沒人知道」


  陳四爺一下就緊張起來,「說,說什麼呢,誰埋銀子了,杜員外,你說吧,怎麼辦,大家都聽你的」


  李自成從扯旗造反的那天起,眼裡就最看不得兩種人,一是明朝的貪官,大小都通殺,包括皇親國戚,二是有錢人,不管這錢來路如果正當,有錢就是罪,殺,沒有第二個選擇。


  殺了這麼些年,是殺得天下富戶人心惶惶,所以只要李自成的大軍一到一個地方,最先跑的不是官,而是當地的富戶。


  這江南這邊,李自成沒過來,人人都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以為這主就在北邊搶兩錢就完了,誰知道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懷寧城,想跑遲了,風字營全城戒嚴,一個人都跑不掉。


  富戶要跑路,可不像那窮得就剩個人的平民,就說杜明府上吧,懷寧城裡有鋪子八家,城外有田莊五處,光是上等的良田就有三千畝,還有幾處宅子,要逃了,這些東西哪樣他杜明也帶不走,祖祖輩輩攢下這點家當總不能扔了吧。


  杜明見眾人都把目光停在自己身上,這都在等他拿主意呢。


  「好!」杜明心一橫,「既然都聽我的,那好,跑是來不及了,看這樣子,這城破也就這兩天的事,我看不如今天晚上咱把我們府里的家丁護院都集中起來,我看風字營也就剩百八十人,到半夜,咱打開東門,迎順軍入城,再備上點厚禮,大家都出點血,湊湊,只要別搶我們這幾家,別人,我們不管,你們看怎麼樣?」


  眾人一聽立時都是眉頭一皺,太冒險了,天知道那些賊兵會不會前腳收了咱的銀子,後腳就搶我們。


  「說話呀,同不同意?」杜明急了,誰叫他家最有錢,順軍要搶那頭一個就是他倒霉。


  陳四爺說,「這,這不能落個通匪的罪名吧,這可是要砍頭的」


  杜明唉喲一聲,「那都老黃曆了,如今正統是大順,咱這叫迎王師」


  眾人好像同意,點點頭。


  古玩商孫老七捏著一縷鬍子點著頭說,「嗯,員外這話在理,我看行」


  不一會這個提議全員通過,在座的,人人出力,共湊了二十萬兩的勞軍費,議定子夜時分,聚集眾家的護院家丁,打開東門迎順軍入城。


  就在眾人為此計商量細節時,就聽樓下的街道上傳來一陣陣騷亂。


  杜明推開窗戶,街面上不知何時已經聚滿了人,不少人還背著鋪蓋卷和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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