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墨
「唔……」
當白墨吃力的睜開那沉重的眼皮時,劇痛蔓延,彷彿要將他那一絲神智淹沒,他辨別了好一會,模糊視線中的景象才逐漸轉變成一間簡陋整潔的房間,場景熟悉而溫馨。
然後他偏過頭,便是見到床榻旁兩道熟悉的身影。
「墨兒,你終於醒了!」
聽到動靜,那溫婉女子頓時回過身來,欣喜的道。
女子衣著樸素,模樣秀美,正是白墨的母親沐韻,她望著白墨那鼻青臉腫的樣子,滿是心疼之色。
「你瘋了不成,居然對百葯坊的少公子大打出手,你還當自己是白家的小少爺嗎?」
在感受到短暫的母愛后,一道冰冷的怒喝,也是將白墨給徹底喚醒。
沐韻旁邊,是一名看上去身體有些單薄的中年男子,他五官深刻,眉宇間帶著幾分滄桑,只不過那時不時的輕咳,顯示著他身體狀況的不佳,而他便是白墨的父親,白賢。
對於這位素來嚴厲到極點的父親,白墨多少有些懼怕,移開目光,然後又有些氣憤的道:「誰讓他們拒絕賣葯給爹,還說爹是七星城的恥辱……」
見白墨暗自嘀咕,白賢一拍桌子,呼吸加重,顯然是觸及了一些傷心往事。
沐韻見狀,趕緊蹙著眉示意白墨住口。
白墨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胸口,狠狠的咬了咬牙,今日去城內,本想替爹買點治傷葯,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百葯坊少公子拒絕售賣任何治傷藥物,還直接將他趕出了葯坊。
「白墨,你爹是七星城的罪人,他那種廢人就應該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當年若非他優柔寡斷,導致邙山一帶落入他人之手,我百葯坊的生意又怎麼會一落千丈。」
百葯坊少公子吳晨的冷笑聲,猶如刀子般,刺痛著白墨的心。
那一刻,他怒不可遏。
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
而那出手的結果,也很明顯,白墨拚命揍了吳晨一拳,可形單影孤的他,卻是慘遭群毆,最終連肋骨都斷了幾根。
不過,倒不是白墨技不如人,只是對方人多勢眾,加上家境的原因,導致他在修鍊道路上慢人一步。
窮文富武,不無道理。
以現如今的家境狀況,根本無力供應白墨修鍊,加上父親舊傷在身,購買靈藥都需要積攢大半年的積蓄,境地相當窘迫。
對比之下,吳晨不僅是百葯坊的少公子,還是七星城四大家族吳家的人,資源條件都不是白墨可比。
白家同樣位居四大家族之列不假,可白墨卻是家族棄人之子,雖說擁有嫡系血脈,但論地位,與那些正統白家少爺可謂是天差地別。
嫡系稱號,只剩空殼。
白墨也很清楚,吳晨雖然可惡,可他畢竟擁有煉體四重的實力,這等實力,在整個七星城小輩中都算相當不錯,比起才煉體二重的自己,無疑是強了不少。
修鍊一途,淬體為先,人體才是一切修鍊的根基。
煉體可分九重,三個階段。
易筋、鍛骨以及激發血脈。
前三重易筋,無非是令得筋脈更為強大一些,而踏入第四重后,煉體的好處才會真正體現出來,骨骼逐漸的強化,肉體強度堪比木石,力量速度也有明顯的提升。
鍛骨階段的吳晨,白墨哪裡是對手。
「那吳晨與自己年齡相仿,卻已經達到煉體四重,還不是因為他父親掌管著百葯坊罷了。」白墨很清楚,他與吳晨的差距,並不是因為天賦所致,完全是輸在了資源上。
煉體極其苦累,唯有不斷嘗試肉體的極限,才能讓得身體逐漸蛻變。
可修鍊的同時,對人體也是一種極大地傷害,一旦修鍊過度,又不能及時得到補充,那便會損傷經脈,落下暗傷。
因此,在煉體階段,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強大的財力支撐,溫養骨骼脈絡的靈藥,皆是價值昂貴,普通人家肯定無福消受,即便是四大家族,也只有那些天之驕子才能擁有著揮霍的資格。
而這種資格,便是決定了同輩之間的差距。
「我早說過了,我的舊傷淤積太久,無法根治,不要再去買什麼治傷靈藥了。」白賢沉默了好一會,這才沉聲開口,緊接著,他看了一眼滿臉淤青的白墨,彷彿下定決心一般,低聲道:「沐韻,將那株血靈參給孩子熬了吧。」
聽到這話,沐韻也是蹙眉道:「可那株血靈參……」
她的話沒有說完,卻是被白賢用眼神制止了。
半個月後,便是白家族長白元的七十大壽,身為長子,即便白賢自認沒資格再與家族扯上關係,可血濃於水,畢竟心中放不下老頭子。
多少個日夜,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來的白賢,都強忍過來,就是不願動用這唯一的靈藥。
因為,他要用這株唯一拿得出手的靈藥,當做壽禮。
而現在為了白墨,也顧不上那許多了。
「壽禮的事我再想辦法,墨兒的傷要緊,再耽擱下去,三個月後的族比也不用去了,免得丟人現眼。」白賢擺了擺手,聲音乾澀的道:「這一身傷,都是我咎由自取,不治也罷。」
「才不是這樣,爹當年只是一時心慈手軟,那是強者風範,根本沒有錯。」聽得白賢這話,白墨不顧身上傳來的劇痛,頓時漲紅著臉爭辯道。
是非對錯,難以判別,但小孩子心中總歸是無條件支持父親的。
白賢沉默下來,蒼白臉龐上卻是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他不願多說什麼,落寞朝著房外走去。
夕陽下,白賢的背影被拉長,顯得那麼頹廢與凄涼。
沐韻望著那道單薄背影,眼眶泛紅,誰能想到,當年那看似仁慈大度的舉動,卻令得這位白家曾經最意氣風發的男子落得如此境地。
「娘,不要哭,我一定會好好修鍊,然後替爹一雪前恥。」白墨抬手拭去沐韻眼角的淚水,也是低聲道。
沐韻望著白墨那認真的小臉,心中也是略感欣慰,道:「墨兒,別怪你爹對你嚴厲,因為當年的事,他過得比誰都難受,雖然嘴上不說,但娘知道,你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白墨點點腦袋,突然想起什麼,有些激動的道:「娘,瑜叔跟我說過,只要這次白家族比我能進入前十,我們一家就能回到族內去了。」
白家高層已經答應,如果白墨表現優異,就破例讓他們重返家族。
沐韻微微失神,當年白賢自認對不住家族才自願搬離出來,隱居山林,現在有望重返族裡,她當然也高興,畢竟只有依靠家族,白賢才不會日夜受到傷病的折磨,白墨的修鍊也不會因此耽誤。
白墨微抿著嘴唇,他沒有將事情全部如實告訴沐韻,重返家族自然不假,可族內同樣作出決定,如果白墨在族比上無法進入前十,他嫡系少爺的身份,將會徹底被剝奪。
顯然,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擁有嫡系血脈,白墨始終都是白家族人,最不濟,也能在偌大的家族產業中混一口飯吃,而一旦丟失這個身份,那一切都沒了。
天堂還是地獄,三個月後,便會有結果。
「據說族比第一名,能夠得到一株血羽霜,我聽瑜叔說,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奇葯,如果我能得到的話,就能治好爹的傷了。」提到這個,白墨先是一喜,緊接著便是變得垂頭喪氣。
前十他還能拼一把,第一的話,當真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你有這份心娘就很高興了,我先去把血靈參幫你熬了。」
說罷,沐韻便是轉身離去,白墨失去了族裡的資源與培養,修鍊速度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公子少爺,想進入前十都不現實,更何況那耀眼的第一名。
因此,她對於白墨的豪言壯語,倒是沒太往心裡去。
沐韻離開后,白墨的黑色眸子中,突然爆發出一陣濃郁的恨意,他們一家之所以搬離家族,淪落至此,完全因為一件事,一個人。
那是,八年前……
七星城內,生活著數十個家族,可唯有白、吳、林、周四大家族才稱得上這裡的主人。
儘管四族明爭暗鬥,可畢竟同屬一城,特殊的時候,也需要一致對外,而一片延綿百里的地域,便是讓四族站在了同一陣營。
這片遼闊的地域名為邙山,位於七星城與天風城之間,兩城對於這片地域的爭奪,紛爭了數十年,為了解決這個歸屬權的問題,十年一屆的爭奪大賽由此誕生。
每十年,雙方都會進行一場比賽,勝者,可獲得邙山十年的擁有權。
這是兩城之中的一場超級賭鬥!
大會規則相當簡單,各城皆派出三名強者,依次對決,三局兩勝制。
那一屆大會,雙方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前兩輪戰成了一比一的局面。最後出場的白賢,自然被寄予厚望,而他也不負眾望,一番苦戰後一招險勝對方。
然而,事情並未結束,在看到對方場下妻兒時,白賢一反常態動了惻隱之心,也因此沒有痛下殺手,反而被對方抓住破綻,用下毒的卑鄙手段偷襲得手,最終重傷落敗。
在不死不休的規則下,沒有手段限制,白賢因為一時的手軟,反而是將勝利拱手讓人。
那一戰後,白賢徹底成了七星城的罪人,不僅因為他丟失了一大片疆域,白家更是被其餘三族聯合針對打壓,處處受到排擠。
這時,白賢自願脫離白家,帶著妻兒退居城外山林。
那場失利,帶給白賢的不僅僅是頹廢,還因為中毒太深,經脈嚴重受損導致的實力大跌,原本作為下一任白家族長培養的他,卻成了家族之恥。
面對著足以摧毀一個人精神的巨大輿論壓力,白賢每日沉醉杯中之物,一蹶不振。
白墨雖然年幼,但見到父親日夜受到病痛的折磨,卻依舊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覺,幼小的心中也是對那卑鄙的人,萌生出仇恨的種子。
正是他的恩將仇報,才毀了父親。
關於那位始作俑者,白墨也是從一些知情人嘴裡聽到過不少的信息。
柳震天,大荒域四大霸族之一的柳家現任族長,一個如雷貫耳般的名字。
憑藉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加上一些機緣巧合,這些年柳家早已一統天風城,完全吞併了城內其餘家族,一家獨大,更是趁機不斷擴展地盤,一躍成為大荒域中四大霸族之一。
因此,柳震天也成了大荒域中威名顯赫的一方強者。
事情已過去八年,隨著柳家的強勢崛起,那片約定擁有十年的疆域,眼看期限將至,可柳家卻完全沒有再讓出來重新爭奪的意思,這一度令得七星城各方勢力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同時,再度將恨意發泄到白賢身上。
「柳震天,爹的痛,它日百倍償還!」
房間中,白墨雙拳緊握,眼中寒芒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