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奧秘(一)
烈洛賽城中心西南方,有一片青翠的山林,環山的石階潔白如玉,山後一片碧湖蒼林,靜謐的森林中央,幾天便被開墾出來,鋪砌好潔白的石板,立好一塊名貴的紫晶碑,由藝術大師之手,切割出滿含藝術氣息的菱角。
古賢曾言,很多貴族和權者的死亡都不屬於他自己。
當十三位長者在墓碑前聲淚俱下,一遍遍宣誓著要將齊蒙的血祭于格羅薩墓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齊蒙心中冷笑著。
是的,齊蒙作為海倫商會的持有人,也是克頓帝國名聲大燥的人物,這時候不來上一趟,未免有些對不起烈洛賽了。
對於十三位長者要斬落他人頭的宣誓,齊蒙溫笑以對,在場真正為格羅薩記恨他的人很少,倒是不得不出於場合和利益需要和他劃開界限的貴族很多,他們站在一旁,沒有一人敢於在烈洛賽家族面前和齊蒙搭訕。
十三位長者那擲地有聲,聲淚俱下痛誓又有多少源自格羅薩了?正如格羅薩所說,他的兒子有很多,這十三位長者,不過是『聽話』的十三個,他們自幼學的便是在衡量利益上的至高技巧,道德和倫理,更像是一種工具,達到某種利益的工具。
齊蒙身旁只有伊諾主教一人而已,但也僅僅這一人,烈洛賽那些真正想要為格羅薩報仇的人只能忍怒含恨地盯著齊蒙,壓抑著體內的急於噴發的力量。
「齊蒙先生,你還是先回去吧,你是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伊諾主教道。
混混笑了笑,道:「我相信,任何對格羅薩先生心懷敬意的人都有資格立於此處,以烈洛賽博大的胸襟會容許我來的,即便他們如此憎恨我,但絕不會因為憎恨而喪失了風度,我說得對嗎,彼得公爵?」
彼得神色帶著黯然,此刻齊蒙發話,又怒目死死盯著他,咬牙道:「是,憎恨和風度確實是兩會事兒。」
齊蒙淡淡一笑,目光又落在格羅薩的墓碑上,他向前走去,徑直從十三位長者中走過,此刻十三位長者看著他咬牙切齒,一腔憤怒一眼便知,不過,在這再明顯不過的憤怒下,那一絲恐懼,恐怕也只有齊蒙能夠感受到。
這一絲恐懼已經是對他的所做所為最好的褒獎了。
混混立於格羅薩墓碑前,神色變化,拿捏得恰到好處,片刻間這臉上便是一副悲痛萬分的模樣,道:「偉大的格羅薩,曾經的十二聖騎.……」
一番讚美,一番悲痛的讚美,如同發自肺腑一般,也是聲淚俱下,齊蒙對自己殺死了格羅薩一事隻字未提,只是在讚美和沉痛之間變換著語調,煽情之餘,竟引得一些貴族也惋惜起來。
到了最後,齊蒙才一點點嗚呼哀哉,說起殺死格羅薩的百般理由,千般無奈,本來對孰對孰錯毫無關心的貴族們,此刻不經也隨著他語調變化,感慨起來。
唯獨伊諾主教淡淡地看著在格羅薩墓碑前懺悔哀嚎,神情絲毫不變。
隨著哭嚎漸收,十三位長者眼中憤怒之色卻重得難以壓抑了。
論起無恥,這些成天與優雅和高尚,偉大和英名為伍的人,自然難以想象齊蒙的無恥到底到了何種地步。
有的年輕貴族,剛剛繼承父業,有資格來這葬禮,但涉世未深,雖有智慧能看出齊蒙這番無恥之舉,是在****裸地挑釁烈洛賽,卻無智慧來忍住笑聲,在如此場合下笑出聲來。
齊蒙悲號聲,簡直合情合理,聽著情真意切,發自肺腑,但他每一聲悲號,在十三位長者耳朵里,都是一次狂妄的嘲笑,笑聲刺耳,笑聲里透著猙獰。
如果不是他們自身實力單薄,在此的十幾位聖域,只有幾位和烈洛賽關係非同一般會聽從他們的號令,他們早就不管不顧,要和齊蒙拚命了,至於什麼風度,去******風度!
齊蒙徐徐從墓碑前離開,抹了抹眼角的眼淚,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隨心自如的操控自己表情,音調和淚水了。不得不承認,離開了混混生活,成為高高在上的權者之後,他演技生疏了啊。
混混離去之前,道:「我對格羅薩先生的死十分抱歉,如果烈洛賽很急,我就在薩爾梵岡,或許……我還會送上自己的頭顱,就是不知道列洛薩接不接得住了。」
說完,齊蒙給在場每個貴族一個眼神,他們自然心領神會,紛紛在心頭驚喜。
一顆大樹要倒下了,但另一顆大樹在向他們拋出橄欖枝,現在正是抓住這些橄欖枝向上爬去的大好時機啊!
不日,關於在場貴族中有一部分心向海倫商會的貴族回去之後,便將齊蒙和格羅薩英雄惜英雄的情懷,一起他那番沉痛的悼詞透過手下的文人墨客,傳達到了每個平民心中。
結合此前的小道消息,民眾們想:原來是暮老英雄雄心不再,利益熏心,年輕偉人忍痛將殺啊!實在可歌可嘆。
就如故事一般的真相,迅速讓齊蒙的光輝再烈了幾分,而陰暗部分全全丟給了烈洛賽,這個利益熏心的家族,為了利益對無私的海倫商會下手,拿著海倫商會那無償的商品,聽著讚美詩中齊蒙的英勇光輝形象的民眾們,怎會不和他同仇敵愾,烈洛賽的形象可謂跌到了谷底。
有人即使未有直接的利益驅使,也自認洞悉世事,察覺大勢所向,開始挖掘烈洛賽的過往的不光彩,以及海倫商會過往艱途險旅,史學者,詩人,皆如是,果然他們的銳利眼色,讓頭頂貴族心情大悅,拿著這些文章便從海倫商會換來一些酬勞,又從中分出些許賞給了他們。
齊蒙著兩個字,一時間便時髦了。
……
宏偉的光明神殿教皇剛剛為一位老貴族降下祝福術,曼德黎妮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道:「你應該去聽聽,外面關於那個惡魔的讚美多麼浮誇和無恥,有很多天真的信徒,他們的信仰之靈里,又多了齊蒙的光輝。」
教皇整理了一下法袍,道:「這不是很好嗎,你應該知道信仰有時候既是牢不可破的,有時候也是脆弱無比的,光輝也是一樣,現在能讓更多人知道這個名字,記住這個名字,再好不過。」
曼德黎妮冷笑道:「哼哼,你不擔心這個無恥卑鄙的東西,借勢皈依光明嗎,到時候你到現在所有的布局,都將化為烏有。教皇,我不認為這個狡猾的惡魔至今沒有察覺你的計劃。」
老教皇笑吟吟地道:「他當然察覺了,從納格把巨龍交到他手裡,從現在他還沒有被毀滅,就已經開始警覺了,就像一頭野獸闖進人類文明,至今未被關進牢籠一樣,如果野獸也有智慧,它就該警覺了。但他不能捕捉到這源頭,只能一點點壯大自己。」
曼德黎妮又道:「正因為這樣,如果.……他就此皈依,乖巧了,像一個模範的光明信徒,讓世人在他身上找不到惡魔的記號,我們恐怕拿他恐怕沒有任何辦法,這場關於信仰的戰爭,他只要皈依,那麼正義之矛就不能降落在他頭頂。」
這時,神殿外走進一個如夢如幻的女子,她神情淡漠,金色的貼身盔甲將世間最完美的線條勾勒著,金甲上流動的光紋已經連接了大半,還有一少部分,正緩慢地靠攏,慢得肉眼難見。
「他去找那個惡魔了。」伊娜毫無情緒地道。
老教皇點了點頭,道:「你也去吧。」
伊娜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去,下一刻已然消失在神殿之中,曼德黎妮看著伊娜消失之處,甚至未留下一點空間的波動,她的力量早就超過她了,而現在,更是進入了一個曼德黎妮也不能完全理解的境界。
教皇打斷了曼德黎妮的思緒,道:「只要她還在這裡,齊蒙就永不會皈依。」
曼德黎妮瞥了一眼教皇那從容不迫的表情,道:「為什麼?」
教皇避開了曼德黎妮的問題,道:「天使,你仍在憎恨齊蒙過去對你的冒犯和褻瀆,憤怒會影響你的思緒,看待齊蒙時總會出現一些偏軌,希望回到天界之後,你能剔除這部分類人的情緒,這樣你才能擁有主的智慧,以你所立的功勛,離熾天使本來只差一步之遙。」
曼德黎妮沉默了半晌,道:「你到底還知道多少東西?」
「很多,我都記不過來了,每一次聆聽神諭都會讓我這老傢伙累得半死不活,關於你的輝跡,也聽了不少。」
「但必定也有你說未見的東西,繼續以座天使存在,對我而言沒什麼不好。」曼德黎妮決然答道。
教皇伸了伸老腰,道:「娜塔莉,你不該總喜歡躲在暗處聽人談話,現在你已經是座天使了,應該有一位座天使該有的儀態。」
娜塔莉從石柱后歡快地跳了出來,向老教皇吐了吐舌頭,道:「我只是擔心你們說什麼秘密,我又不能當著你們面聽見這秘密,當然要躲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