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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千里對質(3)

  送周一諾出門的人由張哲變成了李東石。李東石默默揣測了營長的心理活動,明哥應該是覺得單身狗過於能說會道,喜歡招蜂引蝶,而派他這個已經領了結婚證的人相送,明顯更穩妥些。


  周一諾滿臉的陰鬱,遠不及上次見面時對誰都帶著笑。李東石明白,事情沒談妥,責任不在她,剛才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助攻的方法,看著近在咫尺的嫂子,他有些無所適從。


  「石頭你別緊張,」雙目紅腫的周一諾笑著安慰他,「我不會把你們營長怎麼樣的。」


  李東石的內心在狂喊,我求之不得!不如你現在就去把他怎麼樣!最好告訴我你已經有了他的孩子,然後你們趕緊結婚去,我們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但他哪敢說得那麼直接,只能支支吾吾地開口,「嫂子,其實明哥心裡有你。」


  聽他說出這句話,周一諾咧著嘴笑了,「我知道。」


  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才不惜跑這一趟。如果一個男人心裡沒有你,挽回又有什麼意義?最可怕的便是這樣,明明深愛著,卻畏手畏腳,踟躕不前。


  「明哥跟我講,你喜歡陳奕迅,」李東石穩穩地開著車,腦海浮現那天在山頭看到的一幕,「他平日不愛唱歌,但是那天,我聽到他在唱遙遠的她。」


  笑容凝在了臉上,周一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輕聲說,知道了。


  讓晚風輕輕吹送了落霞,我已習慣每個傍晚去想她。


  在遠方的她此刻可知道,這段情在我心始終記掛。


  這不就是對那天的場景最好的註解嗎,明哥就那樣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發獃,其實滿腦子都想著嫂子,就連曾經被嫌棄的玩笑,說起來都那樣的甜蜜。


  「嫂子,我知道我沒權利說這些話,」已經出了駐地大門,招待所就在前方不遠處,李東石望向周一諾,滿眼誠懇,「你再堅持一下吧,別這麼輕易地放棄他。干我們這行的,有個女朋友,真的不容易。」


  「嗯,」周一諾淚眼婆娑的點點頭,「我知道。」


  程梓明啊程梓明,身邊有這麼為你著想的兄弟,可真讓人羨慕。


  「你明天什麼時候走?我來送你。」扶著周一諾進了電梯,石頭一直送到房間門口。


  「我等他到中午,要是他不來,我就回去了。」周一諾隱忍地笑著,很難看。


  「好。」李東石的眼裡冒出光,為了營長的幸福,就是綁,也要把他綁來!

  臨走前,李東石特地買來晚飯。沒什麼胃口,周一諾隨便吃了兩口,沖了澡,便早早地躺下。奔波了一天,困頓的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李東石找程梓明彙報情況,只說了安全送到,並且買好了晚飯,看明哥神色無波,他又加了一句,貌似嫂子情緒不是很好。


  程梓明嗯了一聲,抬頭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哎,怎麼總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呢。張哲說得沒錯,真是急死人。


  半夜醒來時,迷迷糊糊地發現被子被蹬到一邊。屋裡一股熱浪,伴著高濕度的潮氣,瀰漫在周圍。原來是忘了開空調,熱醒了。


  打開空調,年久失修的機器發出拖拉機般的噪音,周一諾伸手探了探,幸虧製冷功能沒壞。


  涼氣拂過身體時,她又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站在大四尾巴上的他,依舊一頭精神的短髮,墨鏡擋住了他的眼,抿著唇問她學子苑502怎麼走。那時候也是這樣,涼氣帶給她舒爽的慰藉,讓她自在地發出喟嘆。


  睡得太早,醒了之後一時半會兒睡不著,周一諾默默地想著心事。話已經說了,能不能下定決心還得看他的想法。他現在在幹嘛呢?睡著了沒?是不是還在思考到底怎麼答覆我呢?


  程梓明的確在思考,並且他一夜沒睡。號聲響起時,他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發獃,為已經做好的打算懺悔著。


  周一諾,對不起,你那麼好,應該值得比我更好的人,好好地待你。


  心裡有事,渾身不舒服,程梓明去操場跑了個五公里。從食堂回來,心裡卻惦記著周一諾,她此刻還在招待所等著,眼裡肯定全是祈禱與期待。為了轉移目標,他從柜子里翻了書來看。早已看過好多次的章節,獃獃地看了一個小時,也沒翻過一頁。那些字彷彿全都變成了周一諾寫來的信,密密麻麻全是關心,程梓明你最近怎麼樣啊?我今天很不好,早上上秤胖了兩斤,看來最近吃得有點多,還得加強鍛煉。字裡行間全是她曾經的笑臉,和如今流淚的控訴。


  回過神的程梓明一拳砸在桌上,把水杯和相框震得抖了起來。


  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半。無奈去洗了把臉,也不想擦,讓水順著面頰往下流,滴到前襟上,沾濕了體能服的衣領。


  「明哥!」門外響起呼喚聲。


  程梓明抬眼,看向神色不對的李東石,「怎麼了?」


  「嫂子說她有點發燒,讓我給她送點葯。」慌張的李東石拉住程梓明的胳膊,原本打算往外拉他一把,最好把他一掌推出去,還沒使上力,這人就已經加速跑得沒影了。


  衛生隊的小醫生被激動的二營長嚇住,乖乖交出藥片,連用法都忘了再叮囑一遍。


  站在程梓明辦公室門口,看那傢伙急吼吼地發動了車,絕塵而去,李東石搖頭晃腦地嘆著,哎,何必呢。


  207,對,她說過,她住207號房。


  本來就瘦,也不多吃點,骨折的傷還沒痊癒,怎麼還能發燒,總說身體好,自己能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的時候,難道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按了幾次門鈴,沒有動靜。心跳的節奏全亂了,程梓明忍不住,用拳砸起了門。


  「你在幹嘛?」周一諾站在走廊上,就在他身後,啞著嗓子喚他。


  程梓明急忙靠了過來,手掌覆上她的額頭,探了探她的,再摸摸自己的,確定溫度沒有差異。


  「石頭說你發燒了。」說出這句話,程梓明便明白了。臭小子,平常寡言少語,倒還學會撒謊騙人了。謊報軍情,揍不死你。


  周一諾沒說話,再次抱住他,趴在他懷裡,感受著他的心跳,軟綿綿地連打了五個噴嚏。


  程梓明拉開她,瞧著她的眼,「感冒了?」


  周一諾捂著嘴點頭,瓮聲瓮氣地,「我去買感冒藥了。」


  「太不注意了。」程梓明皺了眉,看了眼周一諾手裡拿著的藥盒,他掏出褲兜里的退燒藥遞給她,拍拍她的肩,又叮囑了一句,好好休息。他低下頭,錯開身子,竟是打算回去。


  「哦,」接過藥盒,周一諾拉住了他的手,「幫我燒點開水,我要吃藥。」


  才剛邁出兩步,程梓明回頭看著周一諾。她眼角流光,咳嗽了兩聲,輕嘆中帶了堅定,重複了一遍,「我要吃藥。」


  把藥盒全都塞到他手裡,周一諾抓住他的胳膊不撒手,另一隻手開了房門,愣是把他扯了進來。


  從床頭的背包里翻出衛生紙,周一諾坐在床邊擤鼻涕。程梓明真的擰開礦泉水瓶,倒到電水壺裡。他側過臉偷偷看她,她拆了藥盒,正在看說明書,身後的陽光灑下來,給她鑲上了一道金邊。


  程梓明沒有挪腳,認真地守著水壺,聽著加熱產生的聲響,彷彿他真的只是來燒開水的小工。周一諾走上前去,站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我這隻胳膊打了一個半月的石膏。」她淡淡地說著,嗓音黯啞。


  眼神一凝,程梓明只覺得難受,低頭望向她,姑娘腫脹的雙眼裡全是希冀,「所以你別再推開我了好不好,會疼。」


  程梓明咬著牙,右手捏成拳,他偏過頭,躲著周一諾,不敢看她的面容。


  「左脛骨的X光結果還不錯,但是這麼遠來,還是有些腫。」她再次提到了傷勢。明知她故意,程梓明還是輕嘆了一聲,把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在了床上。


  他不太敢看她的眼,虛晃著眼神,彎腰查看她的腿。


  「疼嗎?」他終是不忍,低聲吐出兩個字。


  俯過身,周一諾捧住他的臉,直直地望著他,見他眼神還在躲閃,她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像是被一股電流擊中,他的嘴被她用舌撬開,她的牙齒啃咬吞噬著他,帶著香氣的小舌無比靈動,在他的口中不斷索求。那滋味,嘗了一次,便永遠都忘不掉,他無比熟悉這樣的感覺,一時間竟然忘了推開她。


  「程梓明。」親吻間,周一諾細碎的呢喃敲打著他的心房。


  他喘著氣,低了眉眼望著她,微黑的臉頰浮起紅暈,想起她剛才說腿有些腫,他擔憂地問,「哪裡疼?」


  抓起程梓明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個正在給全身器官組織供血的地方,正在有節律的泵動著,周一諾貼著他的唇,低啞的聲音似是在勾魂,「這裡疼。」


  全身的每個細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這三個字像是致命的武器,直接擊潰了程梓明最後一道心理防線。他摟住了她的腰,強烈地回應著她的吻,舌尖糾纏著她的,似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


  攀住程梓明的肩,周一諾的眼角已有淚水滑下,凝視著他的眼,她小心翼翼地問,「不分手了,好不好?」


  眼眶血紅的程梓明已經說不出話,他緊緊抱住懷裡的姑娘,聲音在喉間凝成一個嗯。


  周一諾哭得像個孩子,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下。對程梓明所有困惑的擔憂,一夜夜的輾轉失眠,在母親面前無言的委屈,傷痛影響下喪失自理能力的憤懣,在醫院被朱琴琴推搡卻無力還手的羞辱,以及昨天剛看見的那句,好好活下去。


  「你以後別這樣了,不管誰反對,你都別離開我好不好。管他們說什麼,要過一輩子的是我們兩個人啊,你怎麼可以,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我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這樣欺負我,程梓明,你個沒良心的,你就是個王八蛋!」


  吻著她的淚,程梓明斷斷續續地安慰著,別哭了,都是我不好。他把周一諾圈在懷裡,聽著她的話。即使是埋怨,她也只是很小聲地抽泣著,不敢把話說重了。大手包住她的小手,十指交握,程梓明點點頭,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好不容易漸漸停了哭泣,周一諾又打了幾個噴嚏。水已燒開,程梓明端了水杯放在床頭,親手喂她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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