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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不醉不會

  訪視結束當晚,CDC照例發出了聚餐邀請。


  周一諾笑著應了。韓鵬卻有些緊張,聚餐意味著喝酒,喝酒意味著上臉,上臉意味著他又要變成紅巨人。


  出發去餐館前,周一諾特意帶了杯酸奶給師弟。還在電梯里,韓鵬就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喝了起來,善良的韓鵬不忘詢問周一諾,「師姐你墊過了嗎?」


  「剛在房間喝過一瓶,」周一諾看向韓鵬,他們薛主任酒量很好,你離他遠點。


  薛主任,貌似就是那個滿臉橫肉的主管主任,剛來那天見面時還握過手,但確實沒什麼更深刻的印象了。韓鵬將酸奶杯拿在手裡把玩,盡量控制自己的視線不太過明顯地聚集在周一諾身上。


  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周一諾已經熟悉他們勸酒的風格,江蘇CDC這幫人都挺能喝的,也不知道他們招聘的時候,是不是設定了一個酒量標準。


  韓鵬的臉有些發青,「看來酒量不好,在中國就干不好工作,這句話是真的。」


  周一諾樂了,眯著眼不說話。


  雖然一再自我提示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應該離她遠一點,但心中所想根本不受大腦控制。他深深地看著她的笑靨,從心底里為自己能逗得她開懷大笑而快樂。


  珊瑚廳,進門是可容納十五人的大桌。吳曼媛和林宇已經到了,兩人捧著遙控器站在電視前,張醫師在一旁看著一行人打撲克。


  薛主任姍姍來遲,輔一入座便有服務員開始上冷盤,他便開始招呼著副手們分酒。


  韓鵬的酒量向來不好,同學聚會也多以啤酒或紅酒為主,沒有繁重的酒文化,喝得算是自在。上次參加王凌成的飯局,已經被他們每人二兩白酒起步嚇得肝顫,眼見東道主又把白酒滿滿地倒在高腳紅酒杯里,他苦著臉對周一諾說了句,「師姐,剛才酸奶好像喝少了。」


  周一諾拿筷子戳了戳剛夾到碗里的菜,回頭沖他擠擠眼,「沒事,有我呢。」


  這才是親師姐啊!韓鵬感動到想哭。


  但凡有領導在,總少不了場面話,申辦方由周一諾做代表,應答得體。韓鵬也能從容交談,舉止有禮。趁著前期各方協同吹牛,周一諾卯足馬力吃菜,電動轉盤轉速恰巧合她心意,碗盞之中不見余空。


  二十分鐘過去,周一諾已有七成飽,她看著還在與茨菰奮鬥的韓鵬,淺淺地笑了笑。韓鵬發現周一諾的右手指了指酒杯,又看到她明顯示意的眼神,擦了擦嘴,面向已經開始騷動的戰場,努力給自己壯了壯膽。


  長者為尊,遠到是客。周一諾領著韓鵬給薛主任敬酒,薛主任作為研究者回敬申辦方,一來二去杯中酒已飲下不少。


  「小周酒量不錯,這我知道,」薛主任笑得眯起眼,他喜歡跟女人喝酒,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之前在泰州那一場,可是鼎鼎有名。」


  「薛主任過譽了,我只是不上臉而已,其實真的喝不了多少。」周一諾笑著答,斜眼瞟了瞟一旁已經開始變身的韓鵬。這孩子太實在,別人一兩酒幹完,他也跟著干,只見他面頰酡紅,瞳孔開始有些散大。


  酒場上的格局不知何時發生了巧妙的變動。在研究者的地盤,申辦方只有他們兩人,CRO則是第三方合作機構,但都跟當地CDC有不錯的交情。原本勉強算作三足鼎立的狀態,被薛主任貌似無意提起泰州的事情打破。憶起之前被這個小姑娘落過面子,他的兩個副手開始約著周一諾和韓鵬喝酒。


  心裡罵了句****,周一諾面上強撐著笑和來者碰杯。


  「我師弟酒精過敏,不能多喝,實在不好意思。」周一諾拉住韓鵬的胳膊,側身站到他身前。


  副手之一的孫銘宏在現場見過周一諾多次,聽了她這話,有些依依不饒,「哎喲,周經理,你當師姐的酒量好,也要多給機會讓師弟多鍛煉,這酒量不練怎麼能行。」


  看他們咄咄逼人,韓鵬有些急眼,紅著臉站出來,「小弟酒量尚淺,比不過師姐,但孫主任是一定要陪的,要陪好,這樣好了,我幹了,您隨意。」


  話音剛落,韓鵬就梗著脖子把半杯白酒一飲而盡。


  孫銘宏往杯里斟了些酒,又抬眼看向周一諾,「周經理,你這師弟,倒是個性情中人,有這麼好的師弟,你有福氣啊。」


  周一諾笑了,舉起酒杯,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是啊,還要感謝孫主任的栽培,讓師弟多熟悉監察的流程。」


  話說完了,那就喝。碰杯,喝,往下咽。然後找個話題繼續聊天。


  韓鵬剛才喝得太急,胃裡翻滾著難受。他站在一旁,看師姐跟孫銘宏談天,聊了一刻鐘,竟喝下去兩杯,那可有小半斤啊。


  孫銘宏架不住周一諾的喝法,小口抿,一次兩口。聊聊天,講個笑話,喝水一般來兩口,每次間歇三兩分鐘。最後,她還用手指捏著杯腳,兩邊晃晃,示意杯子里已經沒了。


  孫銘宏不得不皺著眉一口氣幹了大半杯,總不能在一個女人面前落了下乘。怪不得薛主任只提了一句,並不針對她,原來這是個硬茬。本想扳回一城,在領導面前表現一番。結果不知不覺喝了七八兩,腦子開始有些迷糊,孫銘宏提著酒瓶悻悻而歸。


  韓鵬半趴在桌上,右手給周一諾比了個大拇指。看到周一諾的笑容,他也咧著嘴笑,卻覺得頭疼,伸手去按太陽穴。


  「不舒服?」周一諾看出他的不適,「再忍忍,估計快結束了。」


  又幫韓鵬擋了兩杯酒,還零散地喝了些,周一諾兩眼氤了水汽。眼見桌上的老鴨湯已經涼了,她皺了皺眉頭,可惜了這鍋湯。


  散場后,周一諾扶著有點晃悠的韓鵬往酒店走。


  走到路邊,韓鵬看見垃圾桶,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卻吐不出,只是乾嘔。


  周一諾在一旁拍著他的背,半開玩笑地說,「你這樣確實不行,以後別人激你,你就不喝,就不喝,能怎麼樣。」


  想起剛才周一諾被人頂著灌酒,韓鵬噌地心頭火起。一抬眼,看到她滿是善意的臉,話到唇邊,卻改成了小聲嘟囔,「我又不是女人,還能跟人撒嬌?」


  「啊?你說什麼?大點聲。」周一諾抽回手,韓鵬站起身。


  他仍舊緋紅的面上流出笑意,看著周一諾,不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長呼一口氣,回身望了望周圍,叮囑韓鵬不要亂跑,周一諾去商店買了幾瓶軟飲。兩人走到花園長廊邊,找了地方坐下。


  「吹吹風,酒醒得快些,回了酒店悶在屋裡,更難受。」周一諾遞了瓶蜂蜜柚子茶給韓鵬。


  酒精作用引起的心跳加快還沒完全平復,韓鵬接過飲料,擰開瓶蓋,猛灌了兩口。他側過頭,睇著周一諾,「你是怎麼做到的?」


  「喝酒嗎?」周一諾睜大眼,神在在地抿起嘴,「這個嘛,其實是個意外。」


  一直到初中畢業,周一諾連啤酒都沒沾過。歡慶中考結束的同學聚會上,周一諾被幾個要好的同學攛掇著喝紅酒,來來回回喝了一瓶,卻跟沒事人一樣。回家被爸爸聞出酒味來,她嘿嘿笑著說只喝了一杯,老爹居然沒有多問。到高考結束的暑假,這種情況便一發不可收拾。沒人勸酒,她絕不開口喝,只要有人來敬,她絕對奉陪。她甚至偷偷計算了一下,最多的一餐喝了一斤白酒,由於喝得不急,事後只是微微有些頭暈,甚至還能在人行道上走直線。


  「祖師爺賞飯吃嗎?」韓鵬有些不服氣,從小到大,別的什麼都好,唯有喝酒這一項,他經常被人擠兌。


  「算是吧,」周一諾看著機動車道上往來的車輛,「不過也沒什麼好的,失戀都得比別人喝得多,才能醉。」


  韓鵬看著車流,回想著自己失戀時的模樣。一直沒因為心情不好去喝酒,因為壓根沒時間。連續的大夜班、跟手術,直到倒在走廊上。他勾唇笑笑,拿起飲料瓶碰了碰周一諾的,仰頭喝了兩口。


  初夏的夜,縷縷微風吹過。草地里傳來蟲鳴聲,抬頭卻只能看到幾顆特別明顯的星星。如今城市的天空早已被霧霾遮蓋,再難見小時候的滿天繁星。倒是某些成天混跡在窮鄉僻壤深山野林的人,總有機會看沉沉夜幕上的斑駁燦爛。


  周一諾拿出手機,嘗試著撥通了程梓明的電話。電話一直響,直到對面傳來冰冷的提示音。她又撥了一次,仍舊無果,她無奈地甩了甩頭,把手機塞到包里。


  「沒人接?」韓鵬抬頭,看向周一諾,她臉上的失落太明顯,強行勾起的嘴角透著無奈。


  眨了眨眼,周一諾做了個深呼吸,抿起嘴笑得勉強,「沒事,他工作比較忙。」


  腦海中閃過那個開著路虎的年輕人,韓鵬頓了頓,問出了藏在他心裡很久的問題,「師姐,你喜歡師姐夫什麼?」


  「嗯?」沒想到韓鵬會這樣問,周一諾咬唇思考了一會兒,「真誠吧,眼神特別真誠。」


  韓鵬的手肘擱在膝蓋上,右手撐著腦門,他撥了撥劉海,無言地笑。笑完之後,他舔了舔唇,回頭看向周一諾,「難道不是因為帥、溫柔、聽話這種理由嗎?」


  「啊?」周一諾用手背貼了貼臉頰,還有些微微發熱。想起和程梓明的初遇,十年前的那個初夏,「這些,也算吧,但我覺得應該排在真誠後面。」


  雖然程梓明的路人長相算不上多英俊瀟洒,可還算有些小帥,尤其是淺淺地笑起來的時候,簡直萌死人。想起中商百貨那天晚上,想起他一直拉著自己的手,用那樣溫柔的聲音說別怕。至於聽話,貌似隨著交往的深入,他確實也是這樣表現的。之前提過一次,有些好奇狙擊步槍與普通步槍射齣子彈聲音的區別。過了幾天,周一諾就分別收到了二者的錄音,嚇得她擔心會因盜取國家機密或其他什麼罪名被抓入獄。


  眼見她臉上又出現甜蜜的笑,韓鵬心裡泛上一層酸楚,「那就祝福你們,結婚別忘了請我喝喜酒。」


  周一諾笑著點頭,喝了一口飲料,「真佩服你,都這樣了還能提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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