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閉口不談
假期最後一頓晚飯前,周一諾主動找母親聊了會天。期間,周茂林在廚房做飯。他一邊炒菜,一邊擔心,萬一房裡的二人吵起來,他可要趕緊去救火。十幾分鐘過後,周一諾紅著眼從主卧出來。老周巴巴的望向女兒,她只是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只是晚飯時,飯桌上的氣氛明顯和緩了許多。
飯後,周一諾背著行李返回恆大華府,準備第二天就近上班。
女兒走時,還紅著眼眶跟老鄧告別。周茂林不解,好奇地追問妻子二人相談的細節。
「她說她需要的不是那種兩人每天在一起,女人追在男人身後,讓他收拾臟衣服臟襪子的婚姻。她需要的,是即使兩個人不在一起,也能朝著各自的目標奮鬥的婚姻。」鄧清如是說。
兩人聊了十幾分鐘,難道就說了點這個?周茂林別有用意地笑,「就這些?冇跟你耍賴,說非此人不嫁?」
鄧清白了他一眼,「你丫頭是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嗎?」
樂得她們母女倆關係融洽,老周的和事佬工作圓滿完成。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又追問了一句,「這樣說來,你同意了?」
鄧清輕哼一聲,「冇啊,我還是不同意。」
周茂林看著她,示意她繼續,他想聽轉折。
「你姑娘說了,她曉得和軍人在一起很難,畢竟現在兩個人認識時間還短,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所以咧,如果她半途堅持不下去了,我可以盡情地嘲笑她,如果她堅持下去了,也希望我祝福她。」
「就這樣?」老周覺得很驚訝,這樣一席話就能把老鄧說服,表明她其實也沒有那麼反對。
鄧清有些無語,「就這樣啊,難道你還希望我們娘倆繼續不說話?」
周茂林趕緊搖頭,這罪名太大,他擔不起。不過丫頭這手欲揚先抑,倒是玩得漂亮。
回到駐地,澡都沒來得及洗,程梓明緊趕慢趕去取信,樂滋滋地取了三封信往寢室走,一路上各種被追問。
程營長,嫂子又來信了?這是其他營或者分隊的人普遍的問法。
明哥,你這腳都已經樂得不著地了啊,是不是馬上就能飛起來了?這是較為相熟的連級主官。
頭兒,你的笑容已經閃瞎了我的氪金狗眼,你能不能放過我,讓我做只安靜的美麗的單身狗?能說出這樣的話,除了張哲還有誰。
程梓明馬上進入防備狀態,把信收好,以防被張哲搶到手。
「我又不看,你至於么?」看他那寶貝的樣子,張哲十分無語。
「你要敢看,我弄死你。」程梓明面無表情地瞪他一眼。
「哎哎,又不是我把你有女朋友的事情傳出去的,是朱頭兒好嗎?」張哲調整了自己的步伐,和程梓明變成相同頻率,心裡才算舒服點。
「你再這麼叫他,小心活不過今天晚上。」程梓明腳下生風,越走越快,上樓梯如履平地。
「別啊,你別告訴他,落到他手裡,我就完了,」張哲嬉皮笑臉,努力跟上程梓明的步伐,「那個,頭兒,你上回說,嫂子隔三差五會給你郵吃的……」
話還沒說完,程梓明站在樓梯口,陰惻惻地沖他笑,「她說了,由於你上次拿了她的信,取消一次你的周黑鴨。」
「別啊……」張哲哭喪著臉,作訓服亂糟糟地裹著,眼見程梓明進了寢室,「天啊!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因為你話多。」洗完澡的李東石,抱著盆衣服從旁邊經過。
「沒天理啊,連石頭都欺負我!」張哲踹開寢室門,目露凶光,指著李東石的背影,「你給我等著!」
李東石回頭,狡黠一笑,「來啊,狙不死你,正好試試我的5.8高精度,還沒餵過幾個。」
張哲一臉黑線,努了努嘴,最終決定無視他,進門洗澡。
洗澡收拾完,程梓明關上寢室門,從枕頭下拿出剛才放好的信,一字一句地讀起來。
起初,他建議有條件第一選擇打電話,有什麼想分享但又不著急的事,直接發微信留言,看到了第一時間回復。試了幾次,周一諾覺得不合適,程梓明的外訓周期長,手機關機、信號不好時,經常出現信息丟失。
還是白紙黑字來得靠譜,雖然技術含量低了點。周一諾如是說。
這樣的確不會發生信息丟失的情況,但會因為撰寫時間過長,寫信的人記不清具體寫過些什麼內容。通常,程梓明會針對感興趣的內容,在電話里說說讀後感。偶爾,周一諾會抬頭看天,咦,我寫過這個么?
三封信,程少校花了一刻鐘,前前後後讀了三遍。
最後一封信里,居然附了一個總結報告,題為「關於參加同濟醫學院校友聚會」的總結報告。初看標題,程梓明以為周一諾在說笑。細細看下去,這丫頭言語里隱隱帶著負荊請罪的意味。她明確了立場,對前男友直言不想再見。
程梓明笑笑,畢竟在一個城市一個系統,工作上偶爾有交集再正常不過。信上說,畢業這麼多年只辦過一次同學會,在為數不多的同學婚禮上,即使遇見了,頂多笑一笑,鬼知道這次他抽什麼風,居然跑來跟我喝酒,難道他家庭生活不和諧?啊哈哈哈,天啊,我多年前的詛咒,居然真的應驗了。
越相處越發現周一諾遠比表象上搞怪,慣常用誇張的語言表達很樸實的意思。比如,她的總結報告其實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前男友找我去喝酒,但我不想理他,並且打算以後都不理他,所以你千萬別生氣。
夜裡,程梓明靠在窗邊打電話,他的眼神望向窗外,璀璨的星讓他想起心愛姑娘的眼,聽著她無比悅耳的聲音,他努力想象著她此刻豐富的表情。說到王凌成時,他表現得很豁達,身在部隊,人情世故他不可能不懂,「也沒必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畢竟他的職位和你們工作直接相關。」
「那也沒必要坐在一起嬉笑聊天,以後這種局,打死我我都不去。」周一諾輕哼一聲,腔調裡帶著委屈。
「要不等我回去,幫你把他灌趴下?」晚上會餐喝了瓶啤酒,一點味道都沒有,程梓明已經很久沒沾白酒了。
「才不要,你回來時間那麼短,難道不應該陪我嗎?管他幹嘛。」周一諾提高音量,重重的鼻音帶了些撒嬌的意味。
「嗯,好,陪你。」心愛的姑娘正在皺眉撅嘴的抱怨著,程梓明失笑出聲。
聽著程梓明低沉的聲音,想起母親竭力的反對,周一諾卻始終開不了口,只與他聊了其他,未將此事透露分毫。
繼上次把半條煙給了朱碧波之後,程梓明又把僅剩的最後一條放到了朱碧波的案頭。
朱碧波叼著煙捲,搖頭晃腦,笑得不懷好意,「嘖嘖嘖,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桃花開。這是怎麼了,程大營長打算賄賂上級?」
程梓明伸出手,打算拿回長條形的包裝盒,東西卻被朱碧波狠狠按住,朱團副立馬換上一臉諂笑,「哎,明仔,明仔,不要生氣么,有女朋友是好消息,大夥都為你高興呢。」
鬆開手,程梓明一臉黑線,十分不贊同朱碧波的說辭,「波哥,作為我們幾個中為數不多的有老婆的人,整天被人羨慕嫉妒恨,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挺享受?」
朱碧波用力點頭,「那可不,一群沒結婚的小屁孩,哪知道有老婆是什麼滋味!」
自從老朱把程梓明有女朋友的事四處宣揚之後,他也有了這種感覺。程梓明靠在牆上,跟朱碧波大眼瞪小眼,一臉無語,「我可不像你,我一點都不爽。這種被人關注的感覺,就像穿著軍裝在市區逛商場,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都不正常。」
「你這是罵我臉皮厚?」朱碧波抬頭瞪他,這小子,拐著彎罵人,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他仔細看了看程梓明,小夥子近來氣色好了很多,和以前那個不苟言笑的明仔不太一樣了,愛情的力量果真偉大。
程梓明嘴巧噙著笑,靠近了些,「問你個事?」
眼見程梓明一臉平日難見的討好,朱碧波暗笑,你小子也有今天,心下卻是瞭然。朱團副故作正經地輕咳了一聲,擺出領導的架勢,「程梓明同志,你是問探親的事兒吧?」
程梓明點點頭,眼裡全是期盼。
朱碧波把煙拿在手裡,害怕寶貝又被程梓明拿走,一雙眼睛忽閃,像只存食的獵犬。確定食物在懷,他卻踢皮球一般推卸責任,「我只管作戰訓練,這事兒你得問老徐。」
程梓明不說話,看了看被他拿在身前的煙,再盯上他的眼。
朱碧波哭笑不得,這傢伙,從沒見他這麼沉不住氣。以前都是找他要煙,果不其然,主動送上門來,絕對有事。
「行了行了,真是,我幫你催催。」朱碧波大包大攬,答應得極其爽快。
「其實我可以再買一條,兩條湊一起,給營連一級的集體發一發,還有富餘,何必拿來賄賂你。」程梓明微眯起眼,逗弄上級。
「哼,二營的傢伙們全都被這傢伙養刁了,也不知有個這麼喜歡發煙的上級,對他們來說是好還是不好,」朱碧波小聲抱怨,忽又抬頭,「話說,你真戒了?」
程梓明點頭,左手比出個V,「現在寫材料,我左手夾的都是薯條。」
明仔平時抽得就不多,頂多寫方案費腦子的時候來兩根,好戒得很。作為有老婆的生物,朱碧波十分理解被老婆逼著戒煙的壓力,他壓低了聲音問程梓明,「你那口子,也強迫你戒煙來著?」
程梓明低下頭,抿唇一笑,「她都不知道我抽。」
朱碧波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蠢貨,「那你戒了有什麼用,連個功勞都沒法記!老婆不帶這麼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