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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整風運動(一)

  小夥子歡呼一聲,扔了手裡的鋤頭,撒腿便跑,那老漢在後面直跺腳:「也不回家和你娘說一聲,這就往城裡跑?多少回家拿點盤纏啊,難道進了城喝西北風不成?」


  小夥子的聲音從山丘后遠遠傳來:「不用了!我早和隔壁家的老三老四約好了的,就算你不同意,今兒晚上我也要偷偷和他們一起去城裡打工!盤纏和吃的早就打好包了!」


  老漢氣得直跺腳,山間小道上,卻傳來小夥子歡快的山歌聲,顯然,能到城裡的工廠做工,實在是他最大的夢想。


  老漢撿起鋤頭,回到田裡,繼續挖神豆,郭大路和陳青黛在旁邊看了這一出父子喜劇,心裡暗暗好笑,陳青黛跳下田,幫助老漢一起挖神豆,道:「老大爺,剛才我們不該不打招呼就挖你種的神豆,我幫你幹活,當陪禮吧。」


  老漢連連搖手:「不用不用,這神豆又不是什麼稀罕物兒,你也沒弄壞我的田,陪什麼禮。」


  陳青黛笑笑,繼續幫著挖神豆,還瞪了站在田埂上的郭大路一眼:「看幹什麼看,快下來幫老人家幹活啊。」


  郭大路應了聲,也下了田,只不過,他以前收神豆都是用法術,用鋤田挖神豆時,不小心鋤破了好幾顆神豆,把老漢心痛得直咧嘴,忙搶下郭大路手裡的鋤頭:「看你黑乎乎的,手長腳長,還以來也是個種莊稼的好把式,沒想到還不如你媳婦能幹,該不會也是個工廠里做工的吧?」


  郭大路訕訕地笑了笑:「老人家,工廠里做工好啊,那工廠做出的種種東西,都能讓人過上好日子,甚至還有造出機器,幫你種田呢,有種叫拖拉機的玩意兒,力氣比大水牛都大,也不用管草料飲水,灌點油就能跑。」


  老漢聽著郭大路胡說,倒也不奇怪,大李朝的人看慣了修行者施法,這鐵牛耕地,想來也是一種法術,倒也不會大驚小怪,老漢道:「我也知道工廠的種種好處,只不過,總不能大家都去廠里做工吧?總要有人種田種糧食吧?要不,吃什麼?我眼看著村裡最好的勞力都去做工了,心裡那個急啊,這要到了明年,田裡可少了一大半壯老力了。」


  郭大路道:「老人家,你就放心吧,有了各種新的農田機器、耕種方式,還有很快就將大量供應的化肥農藥,一個人就能做數百畝地了。」


  老漢嚇了一跳:「一個人種數百畝地?那怎麼可能?那不人人都成了神仙了?」


  郭大路也知道自己吹牛有些過了,就算機械化種田,也只有在平原地區,才能推廣,象這種山區,田塊分割嚴重,就算有小型農機,一個人種數百畝地也夠嗆。他揉了揉鼻子:「老人家,有科學門在,技術只會越來越先進的,你就等著享福吧。」


  郭大路和陳青黛一邊和老漢聊著天,一邊幫他將神豆全都收好了,還陪著老漢向鄰居借了一輛驢車,拉著挖出來的神豆,向集市而去。


  三人駕著驢車,遠遠地看到集市上空飄著幾隻熱氣球,下面掛著什麼「新到各色花布」「新款縫紉機全新上市」「自行車打折促銷」等,集市裡人頭攢動,不知有多熱鬧。


  老漢進了集市,頓時眼都花了,他平時都在田裡忙碌,很少到集市裡來,這時看著各種色彩鮮艷,用化學飄染染出來的棉布,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天爺爺,這是布嗎?這顏色可真好看,跟天上的彩虹一個樣兒!這是人能穿的嗎?」這時,幾個孩子騎著自行車飛一樣撞了過來,把把手上的鈴兒按得叮鐺直響,嘴裡嚷嚷著:「閃開閃開!剎不住車了!」從老漢身邊擦過去,差點撞到驢車上。


  老漢顧不得看自行車,擠到縫紉機店門口,伸著脖子往裡看,這縫紉機家裡的婆娘不知嘮叨了多少回了,說也想買一台,好給自己兒子閨女做衣服,老漢卻覺得價錢太貴--這從古至今,做衣服用剪刀針線不就結了?用什麼縫紉機啊。


  只是,如今看到店門口夥計起勁吆喝著打折促銷,老漢也有些心動,擠到門口一看,卻看到店家請了一個大娘,正在當場示範新款縫紉機的操作,那大娘腳輕輕一踩,縫紉機輪子轉得飛快,針頭如飛,一下子就將一件衣服縫合在一起了,看得旁邊的大姑娘小媳婦驚嘆連連。


  老漢其實是個會琢磨的,心裡一想,自家的婆娘也算是心靈手巧的,從來沒短過一家人的衣衫,可和縫紉機一比,高下立判了,這一台縫紉機,就頂自己家四五個婆娘,如果買一台縫紉機回家,婆娘不僅能給自己一家人縫製衣服,還能給鄰居做衣服,裡外里,又能掙一筆錢。


  不過,老漢一聽店夥計介紹的縫紉機價格,又嚇了一跳,這也太貴了,都趕得上自己家種田一年的出息了,可是,看到旁邊的大姑娘小媳婦搶一樣訂購,就知道這縫紉機有多受歡迎了,如今在城裡,嫁閨女討媳婦,如果沒有一台縫紉機擺在新房裡,那可丟大臉了。


  老漢擠出人群,拉著驢車一直來到了雪糖鋪,鋪子里的夥計懶懶看了一下驢車,一皺眉:「又是神豆?不是和你們說過嗎?神豆產量太多了,改種玉米收購價才高一點。」


  老漢一張臉皮漲得通紅,其實改種玉米的事兒子早和自己提過,只不過他一向謹慎慣了的,剛種上神豆,不想立刻又換種新的作物,老漢喃喃了半天,只憋出一句:「這神豆,可是後龍先生從九天之上盜來的,可是好東西。」


  夥計也懶得和老漢廢話,讓老漢自己將神豆過了斤兩,算盤一打,遞過幾張紙幣,老漢卻不接:「我要那種亮晶晶的小圓片。」


  夥計不耐煩了:「這是紙幣,和硬幣一樣能用,上面的規矩,今後多用紙幣,你要再羅嗦,這神豆你自己拉回去吧!」


  陳青黛在旁邊聽了,眉頭一皺,低聲對郭大路道:「雪糖鋪一向是李波管的,他是怎麼培訓手下的人的?怎麼一出門難進臉難看的樣子?」


  郭大路不動聲色,扯了扯陳青黛的袖子:「別聲張,咱們不是來微服私訪的嗎?可不能露了底細,且看著吧。」


  老漢畢竟不敢生事,這可是科學門的店鋪,小心翼翼將紙幣摺疊好,收在懷裡,這才拉著驢車往家裡回,經過集市時,終於忍不住,給家裡人扯了幾塊花布,遞上紙幣,卻是能用的,還找回來幾個大大小小的硬幣,他這才放了心。


  郭大路和陳青黛找了個借口,依然跟著老漢回了山裡,老漢這時話也多了起來,告訴郭大路,他還有好幾塊神豆田呢,沒想到如今神豆的收購價這樣低,裡外里一算,雖然比往年的收成要好,但到手的錢卻不多。


  陳青黛在郭大路耳邊輕笑一聲:「多收了三五斗。」郭大路知道,這是陳青黛在諷刺自己呢,雪糖鋪壓低收購價,傷了農民的種植積極性,其實也是一種隱形的害農傷農。


  郭大路對老漢道:「老人家,你為什麼不把神豆深加工呢?做成粉條涼皮賣,就能賣出好價錢了。」


  老漢一怔:「什麼是粉條涼皮?沒聽說過?是新鮮的吃食嗎?」


  郭大路一怔:「我聽說雪糖鋪在到處傳授各種農產品的深加工技術,粉條涼皮就是其中一種,老大爺你沒聽說過嗎?」


  老漢撓了撓雪白的頭:「讓我想想,有了,前陣兒,的確有雪糖鋪的夥計到咱們村裡來,可被村長拉著到他家喝了幾杯酒就走了,聽說倒是留下了幾本書,可只有村長見過,難不成,那書里就記著什麼深加工來著?哎呀,等等,聽說村長最近就在大量收購神豆,莫不成,他是想自己做什麼粉條涼皮,賺大錢?」


  郭大路順了順氣,盡量讓自己不要發火,顯然,雪糖鋪負責農村基層培訓的夥計不認真,被村長引著喝了頓酒吃了頓飯就把技術教材直接扔給村長了,讓村裡人自學,可沒想到,那村長也是個有頭腦的,立刻發現了深加工的好處,將教材藏在自家,暗中摸索自學,然後收購不明真相的村民的神豆,自行加工,加價出售,一里一外,賺的錢多了不止一倍!

  郭大路沉聲問道:「老大爺,這科學門雪糖鋪的夥計下村都是這樣子的嗎?只是到村長里正家轉一轉?並不和普通莊戶人家打交道?」


  老漢輕輕抽了一鞭驢子:「那是自然的,雪糖鋪里的夥計每次下村都是匆匆忙忙,四里八鄉都在等著他們去傳授什麼科學知識,還要組織掃盲班,哪有空到咱們莊戶人家裡坐坐?能到村長里正家拉呱幾句,已經算是好的了,很多時候都是扔下幾本書,讓咱們自學。」


  郭大路啞然,這事兒,還真有些不好向雪糖鋪的夥計們發作,他如今發展實在太快,根基不牢,幹部和技術骨幹人員不多的問題自然就暴露了出來,就算有寂滅玉瓶加班加點培訓,可依然存在著很大的缺口。


  更嚴重的是,就算是在開發區郭大路親領的地區,新官制遲遲難以推行--郭大路採用的自然是21世紀種花家的大政府體制,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什麼都要管,不要說那些轉正過來的舊官員忙得團團轉,就是義學里匆匆提拔起來的一批年輕官員也是叫苦連天,說到底,依然是郭大路照搬照抄21世紀的東西太過心急,不接地氣兒。


  這在農村推廣新技術新作物,其實是政府部門的事,如今因為人手不足就推給了雪糖鋪,因為雪糖鋪夥計經常要下鄉收農產品,順帶著就能把事兒辦了,這個想法,原本是好的,可是雪糖鋪人手也有限,如今各地雪糖鋪都在高速擴張,又有其他商家千方百計以高薪拉人,所以夥計們都是忙得腳不沾地,一來二去,這惠農政府就流於形式了。


  郭大路生了半天悶氣,最後發現,這個黑鍋還得自己來背,誰讓自己是科學門掌門呢?大李朝國師,開發區主管這些帽子雖然風光,但同樣意味著沉重的責任。


  陳青黛自然看到了郭大路的神情,卻也不安慰他,柔聲對老漢道:「老大爺,這用神豆做粉條、涼皮是簡單的,我就會做,要不,咱們到你們家住一天,手把手交你和鄉親們怎麼做涼皮。」


  老漢樂得合不攏嘴,重重一拍大腿:「這感情好!只不過太過麻煩兩位,不知道會不會誤了你們兩口子的事兒?」


  陳青黛笑道:「沒事兒,我--我和咱家那口子,也是家裡閑著,到處走走,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就這樣,身系大李朝半壁江山,不知多少大事正等著他去處理的科學門掌門郭大路,和陳青黛一起住進了老漢的家中,這老漢叫崔朴,因為本性老實,村裡人叫他崔老實,跑到城裡務工的兒子叫崔小明,家裡還有一個婆娘顧氏,和女兒崔彩霞。


  顧氏正帶著女兒在廚房裡忙活,聽到外面的動靜,探頭一看,發現來了兩個外人,唬了一跳,忙攏了攏頭髮,引了上來:「當家的,這是哪兒來的貴客?呦,好俊的姑娘,比我年輕時還耐看。」


  陳青黛見顧氏一身乾淨利落的家居打扮,包著頭,全身上下透著暢利,說話風趣,頓時大起好感,跳下驢車,向顧氏福了福:「大嫂好,什麼貴客不貴客的,我姓陳,這是我當家的姓郭,路過貴村,借你們家歇歇腳,討口水喝。我看你正在燒飯,要不,我來打個下手?」


  顧氏極是大方,連聲道好,取了一條新圍裙來,幫陳青黛圍上,一起進了廚房,那女兒崔彩霞正在和面,見到陳青黛進來,忙叫了聲姐姐好,陳青黛笑道:「這可好,我多了個妹妹,來,這是見面禮。」說著,拔下了自己頭上的一枝木釵,插到了崔彩霞頭上。


  顧氏見那木釵造型古樸,以為只不過是尋常的首飾,隨口就道了聲謝,她哪裡知道,這木釵是天一閣里的珍藏,是從一株萬年靈木上取的材,金仙以上修行者親手雕琢而成,不需要任何法術輔佐,就能自然散發一股持續的靈力,林遠塵因著陳青黛這段時間身體不好,特意向范沖子討了來,戴在陳青黛頭上。


  那崔彩霞卻有些發怔,因為木釵戴在頭上,她自然而然感到一陣清爽,精神就是一振,不僅有些疑惑地打量著陳青黛,手不由自主就伸向了頭上的木釵。


  顧氏在旁邊見了,忙扯了一下女兒的手:「這孩子,也不知道向陳姑娘道聲謝謝,你手上沾著面呢。」


  崔彩霞忙向陳青黛道了謝,陳青黛笑道:「一支木釵兒,留個念想,有什麼謝不謝的。呦,這是在烙餅啊?」


  陳青黛瞧了瞧,烙餅是這一帶農家最常見的吃食,一次烙上一大疊,放在箱子里,隨拿隨吃,能吃好長時間,只不過,以前農家的烙餅裡面多的是小米麵甚至橡子面,口感如同皮紙一樣,可顧氏正在烙的餅,卻是細白面的,打了雞蛋,還摻了蔥花,鍋里還刷了油,烙出的餅泛著油光,噴香。


  陳青黛其實並不會烙餅,她身為龍,讓她進封神山打只老虎沒問題,可是烙餅這活兒--嘿嘿,你見過紅樓夢裡的黛玉烙餅嗎?陳青黛乾脆幫著燒火,這才看到,廚房旁邊堆著一些煤餅,原來隨著郭大路的大力推廣,如今就連農村都用上煤了。


  崔彩霞看到了陳青黛的視線,忙解釋道:「咱們家平時都是燒煤的,只不過,這餅得用柴和熱鍋,烙出來的才香。」


  陳青黛笑道:「這可好,我別的不會,就只會燒火。」--可不是嘛,陳青黛擅長水、火兩系靈力,燒把火還不是玩一樣,就算如今沒有了靈力,可是掌控火頭是她的本能,由她燒火,將油鍋的溫度掌控得極好,沒有一張餅是因為火燒過了頭而焦了糊了的,連顧氏也連連稱奇,說她做了幾十年的飯,沒見過有人把灶頭燒得這樣恰到好處的。


  女主內,男主外,黛玉燒灶,郭大路則陪著崔老漢去鄰居家還驢車,那鄰居家也是本份人,崔老漢掏了幾個角幣想當驢車錢,鄰居家硬是沒接,說知道崔老漢種神豆沒有用科學門的種田道道,所以產量並不好,再加上如今市面上神豆多了,賣不出好價錢,所以這驢車費是無論如何不收的。


  崔老漢臉皮有些發脹,從鄰居家還了驢車回來后,有些悶悶的,低著頭只顧想自己的心事,郭大路則東張西望,打量著村裡的風物,只見這是個極普通的小村子,一條村道從村中心而過,旁邊的屋子也沒有什麼規劃,東一幢西一座,有的屋子還另搭了柴房、牲口棚等附屬建築,看起來就更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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