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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夷洲島的叛亂(一)

  大妞忙道:「薛大夫過謙了,郭大哥曾經對我說,這中醫的中醫的妙處,外科有外科的長處,如果能將中醫治內與外科治表結合起來,治癒疾病雙管齊下,事半功倍,這才是患者的福音。郭大哥知道薛大夫在中醫上浸淫日久,有著豐富的那個實踐,希望薛大夫在這療養院,能培養出一批將中醫和外科結合在一起的人才,造福百姓。」


  薛智忙道:「小老兒一定不負郭掌門和夫人之託,夫人,請。」


  薛智帶著大妞和陳青黛,一起來到了地下教室,這教室的頂棚卻是玻璃天花板,陽光從上面直照下來,將裡面照得亮堂堂,一群義學的男女孩子,正端端正正坐在教室兩側的階梯椅子上,看著教室最中央的一個檯子,竊竊私語著,每個人的神情都是無比嚴肅,甚至還略帶著恐懼。


  當大妞進門時,孩子們都是一怔,萬萬沒想到郭夫人會來到這間教室,一起參加這堂人體解剖課。班長忙喊了聲「起立」,學生們趕緊起身,向大妞行禮,「老師好」--大妞在義學也給孩子們上過文化、數學等課,自然也是他們的師長。


  大妞微微擺手,讓孩子們坐下,她環顧了一周,突然問道:「你們害怕嗎?」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道:「我們不怕。」


  大妞一笑:「說不怕是假的吧?我第一次殺雞都怕得發抖呢,結果被割了一刀的雞從手裡掙脫,滿院子亂跑,血都灑到了我身上,嚇得我半夜裡做噩夢哇哇叫。」


  孩子們發出一陣輕笑聲,有個大膽的孩子道:「老師,咱們是有些怕,不過,一想能學到外科本領,就不怕了。我外公就是得了腸疽而死的,聽了薛院長的課後,我才知道,這小腸氣只要動個極小的外科手術就能治好,我如果早學會外科手術,外公就不會死了。」


  大妞正色道:「不錯,咱們學外科,就是為了用手裡的手術刀治病救人,今日咱們解剖死屍,就是為了明日在手術台上救活人的命,真正是功德無量。」


  聽到功德無量四字,孩子們個個都是眼睛一亮,如今誰都知道科學門修的是功德,無論是在農田裡還是作坊、礦山裡勞動,都能得功德之力,但治病救人毫無疑問是最容易獲得功德之力的,日後修行飛升指日可待。


  大妞沖薛智點點頭:「開課吧。」


  薛智大步走到正中央的檯子前,手一揮,嘩一下,將檯子上蓋著的白布給掀開了,露出了台上躺的一具屍體。


  四周階梯椅子上的學生們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前也在薛智教導下,解剖過一些小狗小兔等動物,但看到台上的屍體時,依然低低驚呼了一聲,有些女學生更是捂住了眼睛。


  其實,這些孩子們大多是窮人家的孩子,在以前,鄞縣鬧飢荒時,沒少見過路倒屍,相比那些沒人收拾,被野狗撕咬,骨肉分離,肌體腐爛發臭的屍體而言,眼前台上的屍體,經過薛智的洗涮,「乾淨漂亮」得多了。


  薛智突然道:「全體齊立!」


  孩子們不明所以,但還是站了起來,薛智肅聲道:「這位不知名的人士,是為我科學門而獻身,為無數病人被外科手術救治而獻身,鞠躬,致禮!」


  孩子們學著薛智的樣子,向台上屍體大幅度彎腰致敬。經過這一禮,孩子們的心情放鬆下來,收拾起心情,認真觀摩薛智的解剖課。


  薛智舉起手裡的解剖刀,一刀劃開了屍體的胸腹--他的真正身份是大內殺手,手下不知道取過多少人命,拿刀殺人比老百姓拿筷子吃飯還熟練--一邊解剖,一邊掏出內臟器官,一一放在陽光下,講解給學生聽,各器官有什麼功能,又有什麼病變,對人體有什麼影響。


  薛智所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生吞活剝從郭大路的書本上學來的,有些似是而非,有的張冠李戴,還有的完全錯得一塌糊塗,但學生們卻渾然不知,他們已經從最初的恐懼中緩和過來,知道薛智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涉及人命,當真是字字千金,當下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解剖台,手裡狂記筆記,一句話都捨不得漏下。


  陳青黛在旁邊聽得有趣,屍體這玩意兒她可是見多了,有些龍還吃童男童女呢,只不過,薛智講解的有關內臟功能與人體病症的講解,倒是引起她很大的興趣,不過,聽著聽著,她微微皺起了眉,不對啊,薛智說得有些不對啊。


  郭大路的垃圾桶傳送來許多書籍,其中也有些醫學書,此前白素貞一直在自學這些書籍,陳青黛卻不太感冒,她更喜歡在高爐車間鍊鋼,在礦山裡採礦,但是偶然間也聽陳青黛提過幾句,在講解到人體時,卻與剛才薛智說得不太一樣。


  陳青黛心裡想著,也許自己該和白素貞提一提這事兒,讓她找個機會和薛智溝通一下,那薛智也是亂翻郭大路寫的書,可不要走歪了,要不然,在課堂上亂教,真正是誤人子弟,如果這些學生拿著這些半吊子的外科本領到外面醫治百姓,壞了科學門名聲事小,耽誤甚至治壞了百姓,那可真糟糕了!


  陳青黛正想著,突然聽到旁邊的大妞有些坐立不安,她一回頭,卻看到大妞臉色蒼白,死死閉著嘴,似乎隨時都會嘔吐出來。卻原來,大妞看著薛智在人屍里翻來翻去,終究還是忍受不住,說到底,她只不過是個農家女孩子,年齡還小著呢,讓她觀看屍體解剖,實在是強人所難了,剖屍畢竟和殺雞不同,大大不同。


  陳青黛心一軟,這個女孩子一直在努力當好郭大路的妻子啊,她知道自己有種種不足,可一直在努力,有時到了深夜忙完各項事務,大妞依然用儲電池亮起燈,苦讀郭大路寫的書與筆記,希望自己能懂得更多,能追上郭大路的足跡。


  不過,郭大路「寫」的書反映的知識體系,實在是太多太雜,很多東西他自己也並不了解,只是照抄照搬而已,這可苦了大妞了,自己一人自學,哪裡是個頭,甚至因為學得太多太亂,反而把自己搞糊塗了。


  尤其是郭大路突然拍腦子回憶起來的一些尖端科學,零零碎碎記在筆記本上,簡直就是「每個字都認得,連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系列,比如量子理論,超光速,黑洞等。


  陳青黛正想著,該怎樣找個借口,不動聲色,不影響教學,不損大妞的掌門夫人的權威,將她帶離解剖教室時,突然,李波一頭闖了進來,嘴裡亂嚷嚷著:「不好啦!師娘,咱們的貨船被海盜劫持了!」


  大妞和陳青黛呼一聲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道:「快!這就去三江口!」


  大黑載著大妞和陳青黛,在水泥山路上急奔,平穩如行舟,速度快得李波在旁邊騎著馬都趕不上,大妞忙對李波道:「你也到大黑背上來吧。你那馬早跑乏了,哪裡跟得上。」


  李波氣喘吁吁道:「這個,弟子不敢與師娘同乘一騎--哎喲--」


  卻是陳青黛伸出胳膊,一把將李波拉上了牛背,她道:「李波你可真啰嗦,啥時候這樣講規矩了?還一口一個師娘,大妞最討厭人家叫她師娘了。」


  李波勉強坐在大黑背上,搭了半個屁股,堅持道:「禮不可廢,如今師尊已經是欽文顯武後龍先生,我等弟子門人怎麼可以再『郭大哥』『大妞姐』亂叫?我早已經下令,雪糖鋪里眾夥計,今後尊稱『恩上師』『尊師娘』,而且還得立正--」


  陳青黛不耐煩地道:「搞什麼鬼,郭大路和大妞可是在意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的人?無論老皇帝怎麼封賞,郭大路還是郭大路,大妞還是大妞。驢皮兒,你再這樣鬧虛的,信不信我一腳把你從大黑背上踢下去?」


  大妞也道:「李波,黛玉姐說得對,你別整這些虛的。」


  李波暗暗叫苦,他自從得了郭大路郭進父子先生平定西北、北疆的消息后,整個人就飄飄然起來,不得了啊,這可是科學門扶危定難,拯救社稷之功啊!今後走到大街上,誰不高看科學門一眼?如果不是科學門,大李朝的百姓都成了胡人的奴隸了。


  等到郭進娶嘉義公主消息傳來--天爺爺,這可是正宗的皇親國戚啊!李波只覺得今後自己也可以在鄞縣橫著走路了--宰相門前七品官,自己可是後龍先生的親傳心腹大弟子,那怎麼著,也能比得上五品--不,三品、四品官吧?就算是到了府城,道台大老爺也得開中門迎接!


  說起來,在科學門中,李波是最熱衷世俗功名的,原本,修行者是不太在乎凡間的名利的,但李波性子太活,雖然身上也有功德之力,卻根本動用不得絲毫法術。時間一長,他自以為自己修行無望,反而對世俗功利更為看重。


  在雪糖鋪中,李波不僅命眾夥計稱呼郭大路、大妞什麼「恩上師」「尊師娘」,還給自己取了個號--「至仁大德先生」,他自認為經營的雪糖鋪不知幫助了多少窮苦百姓,所以自己稱得上仁德無雙。


  可如今,大妞不願意當這個勞什子的「尊師娘」,那自己的「至仁大德先生」也叫不得了,卻不知道自己朝令夕改,會不會被夥計們在私底下嘲笑。


  大妞哪裡知道李波心裡轉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到他苦著臉,還以為是在擔心貨船遇襲一事,忙道:「李波,你還沒告訴我貨船究竟出了什麼事呢。」


  李波忙道:「尊師娘--不對,那個,大妞,是這樣的--」


  卻原來,后隆村自身並沒有船隊,但是出產的雪糖卻大多數運銷往海外--這是當初和諸家做下的約定,以免擾亂諸家在國內的紅糖生意。雖然如今科學門和諸家關係甚好,而且隨著雪糖產量的急劇升高,這條規定已經名存實亡,但雪糖銷售的大頭,依然在海外。


  聽那些番商轉告,雪糖在海外諸國比同等的黃金還貴重,哪個貴婦人宴請嘉賓,如果席上沒有一碟子大李朝產的雪糖,客人會毫不顧忌主人的臉面,轉身就走--無雪糖不成宴的規矩都不懂,這主人一定是個暴發戶,和她交往可丟大臉了。


  這一次,被海盜劫持的,就是一支番商專運雪糖的船隊。


  海內外來的船隻雲集在鄞縣三江口碼頭,大李朝福船的方帆,番商尖底船的三角帆,如同一朵朵白雲飄在港口,只不過,原本吊臂林立,麻包上下轉運,軌道車在鐵軌上嘩啦啦來往不息的場景,卻不復再見。


  大量的船主、客商、苦力都聚集在一處碼頭上,激動地吵吵嚷嚷著,而在棧橋邊,一艘番船帆布的火剛剛被熄滅,還在冒著青煙,這,就是遇襲逃回來的船隻了。


  大黑直闖進碼頭上的人群,在場的民眾頓時歡呼聲一片:「科學門的人來了--天爺爺,是大妞親至!旁邊還陪著陳青黛!」


  那船主一張臉被煙火熏得烏黑,看到大妞翻身下了大黑的背,一頭滾了過來,用一口字正腔圓的大李朝話嚷嚷道:「尊敬的大妞夫人,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殺光那群天殺的海盜,搶回我的雪糖!嗚嗚嗚,這批貨我可是把家產全都抵押給了威尼斯商人才得到的貨款啊,如果雪糖拿不回來,那群威尼斯的奸商可是會割我的肉來賠償的!」


  --其實威尼斯的商人並沒有那樣刻薄,只是郭大路有一次突然來了「靈感」,寫了幾個以番國為背景的小故事。其中就有威尼斯商人逼迫對方割肉還債,結果被一個聰明的姑娘以「只能割一磅肉,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流血」為由,在法庭上打敗了他。


  郭大路寫這些故事,倒並不是為了好玩,或者故意拿威尼斯商人開涮,而是他希望在民眾中潛移默化培養契約精神,法制精神,商人從本質上而言,是最推崇法制的,因為面對封建王權,唯有法律才能保護他們。


  可惜的是,郭大路的一番苦心白費了,大李朝的商人只將這些故事當趣聞來看,而威尼斯的猶太商人,在輾轉看到這個故事後,大加讚歎,紛紛表示,今後類似的債務合務里,一定要寫明割肉后流多少血概不負責等條款,這大李朝後龍先生深通契約之理,是借這個故事在傳授我們經商之法啊。


  大妞卻是認得那番商的,此番商就是郭大路剛剛發明雪糖時,以公開拍賣之法,破了諸家的壟斷,當時就是這番商和他的夥伴,當場以金珠計價,拉走了一車樣品雪糖,從此讓「金珠易雪糖」之美名,傳統天下。


  大妞扶起番商道:「阿里巴巴,究竟出了什麼事?你仔細告訴我。」


  阿里巴巴並不是阿里巴巴,他叫阿里巴兒,但郭大路卻喜歡叫他阿里巴巴,還經常問他有沒有在沙漠上遇到過40個強盜,逗他用番語說「芝麻開門」,阿里巴兒一頭霧水,自己常年在海上飄,可從來沒去過沙漠,但依然還是很高興--他在大李朝經商日久,知道這大貴人賜名是了不得的事,於是正式改名叫「阿里巴巴」,逢人便說這是後龍先生贈得名,還別說,很多客商因此對阿里巴巴高看幾眼,做生意時也實誠得多,不敢輕易搗鬼。


  阿里巴巴抹了抹大鬍子上的淚:「小人這次和同伴們集齊了貨一起出海,在快到夷洲時,突然從島上冒出一支船隊,不由分說,衝上來又打又殺,咱們的船隊是運貨的,吃水重,沒有帶武器,又跑不快,很快就被他們擄了去。我因為在船隊的最後面,一見前面起了烽煙,就將船上的貨物全都推到了海里,讓大家拚命划槳,這才逃出一條命來。」


  陳青黛一皺眉:「胡說八道!夷洲那地兒我知道,是東海處的一個大島,但那島上只有一些生番,只會弄幾條獨木舟在岸邊釣魚,哪裡來的大船敢打劫你們這樣的大船隊?你們都不用動手,張開帆衝上去,就能將他們連人帶舟給壓碎了。」--陳青黛可是龍,論到海上的物事,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的了。


  阿里巴巴苦著臉道:「小人真沒有說謊,真是夷洲島上來的海盜搶了我們的貨。看那船隻的式樣,應該是外來的番船,也許是一支番人海盜,臨時起意,佔了夷洲。」


  李波在旁邊咳嗽了一聲,對大妞道:「大妞,我倒也聽一些客商說,前段時期的確有一些船跑到了夷洲,島上還燃起過烽火,不過,以往也有船隻為了避颱風,補充飲水而上島的,所以並不在意,現在想來,很有可能就是此時夷洲島被海盜佔了,以此為據點,搶劫過往海商。」


  大妞一皺眉:「水師呢?水師不是負有平定海疆之責的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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