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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婚大喜(四)

  郭家可就指望著郭大路開枝散葉呢,如果大妞身子不好,那可是誤了後代子息的大事!

  當薛智提出沖喜之說后,郭進心裡不是沒有埋怨,可是,他心地善良,實在拉不下這張老臉,硬生生拒絕大妞,在當時的情況下,他要是說個「不」字,大妞很可能傷心而死。


  更何況,大妞之所以得這古怪的病,還是為了幫郭大路找棉籽所引發的,咱們郭家害了人家女娃娃,總得背起這個責任來!


  大妞進門,新婚之夜,其實郭進一晚沒睡好,半夜裡起床,求神拜佛,求各路神仙保佑大妞平安健康,百病不侵。


  可沒想到,早上醒來,居然得了如此喜訊--大妞的怪病不治而愈了!

  郭進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道:「大妞是個有福氣的,好好好,我得趕緊把這喜事兒告訴你爹娘去!」


  郭大路笑道:「爹,大妞還沒敬茶呢,就算是想回娘家,也沒這樣急的道理。」


  郭進一拍腦門:「敬茶、敬茶,看我這老糊塗。」


  郭大路和大妞重新收拾了一番,回到客廳,依足規矩,給公公郭進敬了茶,郭進也不顧茶燙,一口喝乾,遞給大妞一個小木盒,示意她打開。


  大妞小心翼翼打開顏色有些發沉的木盒,那木盒手工並不精緻,顯然是自家手打的,裡面裝著幾件銀釵、銅耳環等,看那樣式,都是極舊的,銀釵都有些發黑了--郭家如今是鄞縣第一巨富,郭進送新兒媳的敬茶錢,怎麼是這樣老舊的鉓品?

  郭進拍了拍木盒:「大妞啊,這盒首飾,是大路他娘老底子存下的,打算大路娶媳婦用,可惜她後來走得早。家裡再難時,我也捨不得典賣了這幾件首飾,今日,總算是能交到你手裡了,也算是不辜負你婆婆的在天之靈。」


  大妞鄭重地捧著木盒子,沖著郭進磕了一個頭,她知道,這幾件舊首飾,才是郭家最緊要之物,相比之下,什麼金銀綢緞,山林田畝,法器仙丹,都是俗物!擁有了這婆婆的遺物,她大妞、陳惠兒,就是郭家說一不二的大婦!真正的當家人!


  郭進笑道:「好,規矩辦完了,我這就去老李家,告訴你身子好了的消息,三天過後,你回門,再讓你老子娘好好看看。」


  郭進自去報喜,郭大路又和大妞溫存了一會兒,趙康急急來尋,卻是關於玻璃製造的問題,但浩哥兒卻不讓他進,一時在門口吵嚷起來。


  郭大路在屋內聽到了,苦笑道:「這趙康也真是,好歹也給我個婚假啊,什麼事這樣急,一大早就找上我來了?」


  大妞道:「作坊那兒有事,你儘管去吧,我會把家裡收拾好的。」--郭家的各種雜活,原本就是大妞在做,倒不需要郭大路特意提醒。


  郭大路點點頭,換了工裝,匆匆跟著趙康而去。


  趙康尋郭大路,卻是因為玻璃窯里的熔液突然爆了開來,幸好沒有傷到人,郭大路這才想起來,玻璃燒制時,需要不停攪拌,以免造成表層和內部熱量的不均衡,同時還能去除氣泡。只是他最近忙於婚事,寫的制玻璃方案不夠詳細。由此可見,工業其實是極精密的,環環相扣,稍有失誤就會出人命。


  郭大路忙重新審定了一翻工藝流程,修改了幾處缺陷,將危險消除於萌芽,甚至為了此事,還向玻璃窯作坊的工人們道了歉,工人們哪見過這個啊,唬得忙跪下磕頭,連稱不敢,反而埋怨自己一行人,沒有燒好玻璃,驚動了後龍先生大婚也不得安寧。


  有老工人感動得直流淚,連聲道:「當今聖上遇到大災大難都難得下罪己詔咧,後龍先生為了這點小事,連人都沒傷著,就向咱們當眾道歉,果然是大慈大悲。」


  趙康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實是個技術骨幹型的性子,沉迷於種種技術,一頭外鑽進去就拔不出來,這要是換了李大眼或者周木匠,肯定不會幹這種愣事兒,郭大路和大妞都還沒回門呢,你趙康也好意思上門打擾?真真是個呆的。


  趙康連聲道對不住,郭大路卻不以為意,問他道:「我聽說咱們村裡的各處新房子,已經開始安裝平板玻璃了,大伙兒的反響怎麼樣?」


  趙康忙道:「這平板玻璃還沒開始裝,真要裝了,那也是郭哥兒你們家頭一份兒。」


  郭大路笑道:「我們家的窗戶紙為了我結親,剛剛才換過,倒也不急,要裝就先給義學和文體活動中心裝上,然後是村裡的孤兒寡母,象傻大個的家,他人不在去了西北,只留老母和幼妹,你得先緊著給她們裝上,要不這冬天不好過。」


  趙康心說,如今後隆村家家戶戶都有取暖爐,家裡還能吃上連官老爺也吃不上的新鮮蔬菜,怎麼可能會「不好過」?但他依然連連點頭:「是是是,等玻璃割好,我就帶著手下工匠去安裝,之所以耽擱了幾天,是因為割玻璃用的金鋼石前幾天才尋到。」


  原來平板玻璃製成后,還得保溫退火,要不然,這玻璃在應力作用下,很容易自爆,這傷著人可不是小事,郭大路暫時還造不出防爆玻璃,雖然他知道,最原始的防爆玻璃就是在外面刷一層塞璐璐溶液,可是自己試了幾次,效果並不好。


  平板玻璃還得分割后,才能安裝,郭大路知道,用金鋼石也就是鑽石可以很輕鬆來切割玻璃,便讓李波到市面上購買。可沒想到,李波忙碌了一陣,卻苦著臉回來告訴郭大路,金鋼石這玩意兒,因為透明無色,所以不如紅綠寶石受大李朝人歡迎,大李朝人最愛玩的還屬玉器,然後是寶石、珍珠、珊瑚。


  海外的番人此前倒是有人帶來過金鋼石,可是高價販來的金鋼石在大李朝卻無人問冿,最後鬧了個血本無歸,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此後就再無人干這種蠢事了。


  郭大路聽了后,哭笑不得,沒想到在21世紀被吹上天的鑽石,在大李朝一錢不值,什麼「鑽石恆久遠,一顆永相傳」成了徹頭徹尾的冷笑話,可問題是,如此一來,切割玻璃成了難題,總不成自己搞個人工鑽石吧?人工鑽石原理很簡單,就是將碳在高溫高壓下合成,也就是一般所說的假鑽、蘇聯鑽、鋯石,不過,在沒有造出耐高壓器具前,想也不用想。


  李波忙了許久,依然無法找到金鋼石,正在沮喪,克里絲締卻聞訊而來,交給他幾粒金鋼石,原來克里絲締來自番國,自然知道金鋼石在海外價值連城,所以當那名倒霉的商人準備帶著金鋼石回國時,用極低的成本價購買了幾顆金鋼石,準備今後年老色衰時,登仙閣老鴇開恩讓自己從良,就帶著這幾顆金鋼石渡重洋回老家,也算是後半世有了依靠。


  李波喜得抱著克里絲締親了好幾口,將金鋼石送到了趙康手裡--這才是前天的事兒,趙康正組織手下的工匠練習切割玻璃,剛剛摸到些門道,所以還沒有正式在後隆村成批安裝窗戶玻璃。


  趙康燒制出來的玻璃色澤並不純,完全透明的玻璃並不多,說到底,還是去除原料中的礦物質不夠充分,不過有意思的是,很多村民卻主動要求裝這種雜色玻璃,原因很簡單--這花花綠綠的看著喜慶。


  相形之下,純透明的玻璃就不太招人待見,已經有婆娘們說,如果自己家裡裝了這「白玻璃」的,少不得要剪些窗花貼上去,要不,這一對眼就能從窗戶外看到屋裡的情形,多丟人啊。


  郭大路聽了一陣無語,只得拍了拍趙康的肩膀:「村民們想挑什麼顏色的玻璃隨他們意,只不過,義學里的玻璃一定得給我裝純透明的。」


  趙康連連點頭:「沒問題,我一定把最好的玻璃裝義學去。說起來,當初蓋義學課堂時,我看到那樣大的窗框還有點發愣,窗框太大,糊窗戶紙就不方便,風一吹,雨一打,窗戶紙就爛了。原來當時郭哥兒就打算裝玻璃了,這玻璃好啊,課堂里別提多亮堂了。」


  郭大路笑道:「那是必需的,我可不想讓孩子們天天在油燈下看書做習題,這要是個個成了近視眼,我現在可配不出眼鏡片來。」


  正說著,浩哥兒匆匆跑了進來:「郭大哥,傻大個和樓大郎、雄初梅的喜禮送來了!他們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大哥你的婚禮。」


  郭大路嘿了一聲:「錯過就錯過唄,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傻大個、樓大郎還有雄初梅也真是的,他們在西北種棉花,千頭萬緒也不知有多忙,還得惦記著給我送什麼禮物,其實一紙文書道個喜就成了。」


  郭大路和浩哥兒回到家裡,果然看到有幾輛大車停在家門口,車上蓋著蘆席,看不出裝的是什麼,但看拉車的馬兒鼻孔直冒白氣兒,就知道這車分量輕不了。


  郭大路沒有急著看禮物,拉著押運貨物的夥計問了半天傻大個和樓大郎、雄初梅的近況,那夥計是樓大郎手下的,專跑運輸,對傻大個等人在西北開拓棉花基地一事並不了解,只知道他家的大少爺到了西北的一處荒地后,就一頭扎在那兒沒回過家,吃喝拉撒全在沙漠里支的窩棚里。


  郭大路感嘆地道:「傻大個、樓大郎和雄初梅辛苦了,沒有扒一層皮的吃苦的勁兒,是整不好西北基地的。說起來,西北棉紡基地極是重要,我實在應該過去看看,傻大個和樓大郎兩人未必能挑起這樣重的擔子,至於雄初梅,嘿,她打架倒是行,種棉花?我看她可沒那個耐心。」


  浩哥兒在旁邊道:「郭大哥,你這才新婚呢,就想去西北?傻大個別看他憨厚,平時不怎麼吱聲,為人卻很穩重,到西北只不過是種種棉花,有什麼難的?」


  郭大路搖了搖頭:「浩哥兒,你錯了,西北種棉花也不是那樣好種的。據樓大郎告訴我,西北地方軍頭勢力盤根錯節,有的還與妖魔鬼怪有勾結,咱們在西北種棉花,等於是橫插進一杠子,必然會引來那些大小軍頭們的關注。別的倒也罷了,如果傻大個和樓大郎在西北荒地上,依靠我的設計,真的建成了坎兒井,那憑空冒出來的數萬畝水澆良田,絕對會引來軍頭們的侵佔,到時候說不得,就是一場惡戰。你要知道,這犁的開拓,是需要刀劍來保護的,否則的話,就成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魚肉了。」


  浩哥兒不以為然:「想拿我們科學門下的產業當魚肉?嘿,問問我們手裡的滑膛槍答應不答應!」浩哥兒如今天天帶著一隊少年兵在那兒練習滑膛槍戰術,如今已經成了一個狂熱的排隊槍斃黨,自認在火槍、鋼炮和沒良心炮面前,這世間已經沒有一合之敵!

  郭大路正色道:「浩哥兒,你不要輕敵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修行者的法術也不是吃素的,聽樓大郎說,西北有幾個軍頭和妖怪、修行者是有勾結的,你訓練的少年兵沒有正經上過戰場,真刀真槍打起來,勝負可不好說。我不是教過你,這戰爭其實並不看手裡的槍炮刀劍,甚至個人的武力,更多的是打後勤嗎?」


  郭大路見浩哥兒依然有些不以為然,皺眉道:「我的師傅山中異人曾經跟我講過一段戰史,卻是海外有一個大國,曾經組織過一支志願軍赴國外參戰。那志願軍都是打了十多年仗的老兵,個個能征善戰,出征初期,打得對手屁滾尿流,一口氣逃到海邊,就要坐船出海。可是,那志願軍的後勤卻是個極大的軟肋,每個將士只能攜帶七日的口糧彈藥,七日過後,就得結束攻勢。沒想到,這一後勤軟肋被敵人發現,被嘲笑為七日攻勢。敵人借勢而為,每次志願軍進攻時,敵人前七天避而不戰,一昧後退,只是拚命攻擊志願軍的後勤線,等到七日過後,志願軍彈盡糧絕,敵人趁機反攻,因此造成志願軍重大傷亡。多少老兵沒有倒在敵人的子彈下,卻凍餓而死!」


  浩哥兒臉色慘白,他喃喃道:「我是糊塗了,咱們這槍炮極依賴子彈火藥,如果斷了後勤,滑膛槍比燒火棍都不如。妖怪和修行者都是可以飛天遁地的,他們如果不與我們正面交戰,專門從空中、地下襲擊我的後勤部隊,難道我還能在上千公里的後勤線上全布置上大隊兵馬護衛不成?郭大哥,我錯了。」


  郭大路拍了拍浩哥兒的肩:「知道錯就好,西北的戰事,我自有安排,你先帶領少年兵操練好槍炮,他們可是今後組建大軍的種子。」


  郭大路問那送喜禮的夥計,傻大個可有什麼書信,那夥計恭敬地道:「沙掌柜的說,這路上不太平,就不寫信了,後龍先生只要一看車上拉的貨物,就能明白過來。」


  郭大路點點頭,跳上大車,揭開蘆席,查看起貨物來,只見大車上拉著一個個密封的木桶,他一伸手,就硬生生拆下了一個用釘子蓋死的木蓋--往裡一看,卻是白花花的鹽。


  郭大路一怔,鹽?難道說傻大個在西北發現了一個鹽礦?后隆村靠近東海,海邊到處都有曬海煮鹽的,傻大個又何必從西北大老遠運鹽過來?光這運輸費就是個天價,做這西鹽東輸的買賣,非虧得輸了底褲不成。


  郭大路伸出手,攢了一點鹽,放在嘴裡,想品品西北鹽的味道,突然他的臉一下子苦了起來,呸呸連聲,將嘴裡的鹽吐了出來,但他很快滿臉都是笑容,抱著木桶哈哈大笑:「硝石!這是硝石!傻大個在西北發現了一個天然硝石礦!」


  其實不是硝石礦,而是個硝湖。


  那樓大郎的夥計告訴郭大路和浩哥兒,沙掌柜、樓掌柜開發棉花基地的附近,有個鹹湖,那湖水不僅又苦又澀不能飲用,甚至還有毒,人或者牛馬不小心喝了那湖水,就會斃命,當地人都叫它魔鬼湖,避而不敢靠近。


  傻大個聽說有此湖后,極為好奇,便帶了幾個人前去查看,到了那兒才發現那鹹湖其實是個極大的硝湖,岸邊全都是自然蒸髮結晶而成的硝石,喜得他繞著湖大吼大叫,他是知道郭大哥製造火藥急需硝石的。


  江南一帶因為缺少硝礦,郭大路此前只能積屎堆硝,傻大個每次看到郭大路忍著惡臭刮硝都內疚不已--自己這個弟子真沒用,居然要讓師傅做這樣的臟事。


  如今,有整整一個湖的硝石讓郭大哥使用了!足夠郭大路造很多黑火藥,各處礦山再不用擔心炸山取石的火藥不夠用了,遇到賊人和妖怪來襲,也有足夠的火藥用來造地雷和震天雷了--傻大個離開后隆村時,郭大路還沒造出硝化火藥,他不知道,硝化火藥的威力可比黑火藥大多了。


  浩哥兒聽到傻大個運來了大批硝石,也頗為高興,跳上大車,打開幾個桶蓋,查看硝石,突然,他咦了一聲:「郭大哥,這個桶里不是硝石,是、是一種黑水--啊呀,這水怎麼這樣黏糊糊的?」


  黏糊糊的黑水?


  郭大路縱身一躍,已經跳到了浩哥兒所在的大車上,只瞧了那桶一眼,就大叫起來:「石油!是石油!哈哈哈哈,傻大個這小子真是福將,到西北跑了一圈,不僅給我找來了硝礦,還連石油都找到了!有了石油,我就可以弄出煤油、汽油、瀝青!石油加工方法並不難,只不過是加溫分餾,常壓分餾就能弄出煤油來!」


  傻大個運來的木桶,一半裝的是硝石,一半裝的是石油,原來這西北沙漠之中,自有淺層石油自行從地底湧出來,當地百姓拿這石油點燃后收集煙灰,用來製造墨,倒比尋常松樹燃枝造出的松墨要油黑髮亮。不過,這石油燃燒后的氣味實在是難聞,甚至有毒性,牲口不小心落入天然石油湖瀝青湖裡后,很難掙扎出來,所以這石油又被百姓稱為「黑湖」,與硝湖「魔鬼湖」同樣為禁地。


  傻大個心裡一直記著郭大路讓他在西北找礦的事,反正聽到有什麼稀罕古怪的東西,他在開拓棉花基地之餘,就一頭跑了過去,身邊有雄初梅跟著,倒不擔心會撞上什麼賊子、妖怪。


  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這樣輕輕鬆鬆就讓他找到了硝石礦和石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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