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京城見聞(四)
黃學恆私下裡找過郭大路,言明自己想在京城專營一番,看看能不能搭上幾條大佬的線,自己雖然隱隱借的是三皇子的風頭,但這位皇子行蹤飄蕩,不問政事是出了名的,借他的牌子賣賣雪糖倒也罷了,但今後科學門的生意只會做得越來越大,沒有幾個大靠山是不行的。
對黃學恆的這話,郭大路是深表贊成的,在古代封建社會,官才是第一位的--當然大李朝是修行者是第一位的,自己和官府搞好關係總是錯不了,因此就讓黃學恆放手去干,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就行,至於要銀子開路嘛--那是小事一樁,比如這取暖爐子和黑石礦山就是條發大財的好點子。
黃學恆在京城一番鑽營,最後瞄上了呂岳定。
要知道,京城的大佬們十有八九已經投靠了太子,也只有呂岳定,他一生已經被深深打上了老皇帝的印子,再不可能轉投他人。
如果是換了以前,黃學恆是勾搭不上呂岳定的,人家門檻實在太高了,他這樣的偏遠之地的七品小縣令,連門都進不去,可因為老皇帝禪讓在既,呂岳定也得多考慮考慮自己「退休」后的晚年生活,以至於讓黃學恆鑽了空子。
說實話,黃學恆這冷灶燒得有些不值得,難道他不怕老皇帝禪位后,自己大筆投資全成了泡影?一朝天子一朝臣,內宮太監也是一樣,新皇帝上台,原本得寵的老奴們必然紛紛滾蛋大吉,黃學恆巴結呂岳定可不成了狗咬豬尿泡,一場空歡喜?
但黃學恆想得長遠,他知道,呂岳定當了老皇帝貼身太監數十年,多年經營下來,宮裡宮外都是他的徒子徒孫,門人走狗,根基深厚,他就算倒台了,但宮裡的門路都在。
新皇帝帶來的太監只會爭奪有數的幾個掌事太監的位子,可具體辦事的小太監依然是呂岳定的門下,雖然說人走茶涼,呂岳定下台後,在宮裡說話不可能如以往那樣管用,可是很多時候,有那麼一兩個人在關健處透一兩句話,就成了。
黃學恆又不是想謀反作亂,只是想廣為交接宮內宮外,方便科學門行事而已,這種事兒,只要關係到了,銀子到了,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黃學恆和呂岳定對上了號,兩人也就不再講官場上的套話,虛話,呂岳定指著黃學恆笑道:「你居然把一個小小的取暖爐子玩出這樣多花活兒,先讓我搶先收購黑石山,又以進獻為名,讓萬歲爺和內宮廣為使用,做什麼品、品--」
黃學恆接道:「品牌效應--其實這都是後龍先生的點子。」
呂岳定感嘆道:「後龍先生的點子是極好的,可他萬萬沒想到,聖上早就注意到黑石的妙用了,搶先一步,命軍部著手探礦,而我的小動作,他老人家也全看在眼裡,如果不是看在我忠心伺候多年的份上,差一點就吃掛落了。」
說著,將當天發生在南書房的事一一說了,黃學恆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密室談話都能泄露,那我們今兒--」
呂岳定淡淡地道:「有什麼好擔心的,為人不做虧心事,何須怕半夜鬼敲門?我呂岳定雖然不是什麼大善人,但對萬歲爺只有忠心二字,要不,我哪裡還出得了南書房?如今這黑石礦已經過了明路,算是聖上憐我體老,賞我口飯吃。」
這何止是一口飯,這幾座黑石礦儲藏量極大,呂岳定子子孫孫都可以抱著這金山銀山混日子了--啊,不對,太監是沒有子孫的。
呂岳定意味深長地道:「后隆村這神豆祥瑞出得及時啊,老奴聽聞隨著后隆村雪糖鋪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有人盯上你們了,你雖然有三皇子門下這張皮,可誰不知道三皇子是最懶得管這種俗事的。你后隆村有天一閣、科學門罩著,可其他人也是手眼通天的,與修行者門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真有人動了心思,就算後龍先生也保不住后隆村吧?」
黃學恆冷汗從後背上一層層冒出來--他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老話說得好,財富動人心,后隆村近一年發展實在太快,雪糖、酒精、精鋼又極受追捧,果然引來了貪婪的視線,在有些人眼中,修行者算得了什麼?只要為了發財,真正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黃學恆鄭重行了一禮:「后隆村科學門上下,全賴呂公公相救!」
呂岳定擺了擺手:「錯了錯了,我一個沒卵子的老傢伙,哪裡能救得了你們?記住,是當今聖上救了你們,聖上大張旗鼓宣揚神豆祥瑞,又命老奴親赴后隆村頒下丹書鐵券,恩遇之隆,就是讓一些不開眼的人趕緊收手。」
黃學恆以手加額,「是、是,下官糊塗了,下官糊塗了。」忙面向內宮方向,下跪,磕首,謝恩。
呂岳定等黃學恆起身,眯縫著老眼道:「咱家在宮內數十年,也見識過不少修行得道的仙人,但對你科學門的後龍先生,卻是--哼哼,看不透啊,看不透啊,聽說,他從小與父母離散,是封神山中一異人帶大的,一身稀奇古怪的本領也是從異人身上學的,可是真的?」
黃學恆知道,朝廷早就將郭大路祖宗八代都查了一遍,當初上黃冊時,有些資料還是自己填的呢,他點頭道:「正是如此,後龍先生本姓郭,名大路,他是極有孝心的孩子,下官帶著神豆赴京前,聽說他孝感動天,瞎了眼的父親復明了呢。」
呂岳定緩緩端起茶:「老奴對後龍先生郭大路,倒是越來越好奇了呢,家鄉出了此等人物,必要好好拜會拜會。」
這是端茶送客了,黃學恆忙告辭,出來后,回到驛站,忙忙用拼音寫了一封書信,將京中一切細細告知,命在京的雪糖鋪子掌柜快馬送回后隆村。
同一時間,太子府,太子木然坐在案前,看著放在案板上的那一堆神豆,神豆依然帶著泥土,下人雖然小心,可還是有不少泥土粘在了上好的檀木案板上。
但太子卻根本不在意這些小節,他啞著嗓子,再次問鄒鳴:「父皇封賞後龍先生的詔書,真的沒有經過太子府?不應該啊,以往任何詔書,都是經過太子府再行文各部的。」
鄒鳴低聲道:「原本是這個理,數年前當今聖上詔告天下,由太子監國后,一應公文皆出自太子府,就算聖上有旨,也是先送往太子府,由太子蓋章后,再行文各部的,可是、可是這一次封賞後龍先生,卻--」
太子的雙手緊握成拳:「父皇、父皇為何如此對待我--他、他此舉分明是在架空我!臣子們看到此舉,那我這監國太子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話,還監什麼國?!」
鄒鳴連忙道:「太子爺,還請輕聲,子不可言父之過,此乃大不孝。」
太子也只是抱怨一聲,他突然發現,只要父皇一日在位,那自己的一切權利都如同幻影,隨時隨地就能被收回,此前他以為有眾修行者支持自己禪位,就能輕而易舉得到皇位,甚至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現在看來,實在是自己太心急了,以至於引起了父皇的不悅,此次封賞後龍先生就是在敲打自己,如何自己再姿意妄為--
太子一迭聲道:「快快,把暗殺三弟的那幫子刺客追回來!」
鄒鳴心裡苦笑,我的太子爺,針對三皇子的行動原本就是一大敗筆,三皇子與世無爭,對大位根本不在意,你卻連他也要剷除,我是勸了又勸,你卻不聽,現在好了吧,惹來聖上震怒,暗中敲打你。聖上可以令你監國事,可也能將你打落冷宮,甚至--真到了那不忍言之時就連修行者也救不了你。
大李朝雖然以修行界為尊,仙還在王之上,但是兩千餘年來,皇家也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手段,真要對付一個太子,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鄒鳴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當時怎麼就瞎了眼,前來輔助太子呢,此人根本就是如同《三個國家的戰爭》里的扶不起的阿斗。
鄒鳴心裡清楚,如今已經招不回那幫子刺客了,那些刺客追隨三皇子過了邊關,就絕了音訊,一應法器也無法聯繫--因為塞外乃是胡人大巫祝控制的絕域,李朝修行界的法術在此不大管用了--但他依然恭敬領命,想了想道:「太子爺,后隆村科學門得了丹書鐵券后,與國同戚,咱們原本暗中布置的一些小手段就不好用了,就是太子爺門下的那些地方官,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得冒著當今聖上震怒,和引來了神豆祥瑞的科學門作對--」
太子揮揮手:「不要說了,你速速吩咐下去,原本的一些布置統統取消!唉,鄒鳴啊,我悔不聽你之言,早該對付這后隆村、科學門的,只是萬萬沒想到,這才短短不到一年,科學門居然壯大如廝。其勢已成,我再也不能隨意收拾他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