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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摸老底(二)

  此時,鄒鳴打了個噴嚏后,向對面的女子一笑:「讓香香姑娘見笑了,江南的風景自是比北地佳,只是我聞不得花香,一聞花香就會失態。」


  香香忙名小丫環將房裡的幾盆鮮花都搬了下去,道:「是奴家大意了,有些人的確對花粉過敏,打噴嚏還是輕的,重則甚至會丟命呢。」


  鄒鳴一怔:「花粉?過敏?這是什麼意思?」


  香香道:「這花粉啊,就是花朵中間小枝上極細小的粉末,其實這粉末乃是花朵用來--嗯,用來交合用的,那些小蜜蜂小蝴蝶什麼的,在花間飛舞,身上帶上這些花粉,在花朵間互相交換,就如男女相合。只有花粉完成交合后,這花才能收苞,然後結果。花粉本是無害的,只不過,有些人體質有異,聞不得花粉,花粉通過鼻子進入體內,就會生病,輕則發癢、咳嗽,重則發燒,甚至危及生命,這就叫過敏。」


  鄒鳴聽著香香說得煞有其事,如果放在以前,他早就一拂袖子,指言荒唐--你一介小小的伎女,以賣笑為生,雖然有些許艷名,懂得什麼道理,也敢當著我的面說教?

  然而,此時此刻,鄒鳴卻一臉正色:「這也是後龍先生義學里傳的學識?」


  香香點點頭:「咱們閣里有幾個打雜的小子,家就在後隆村邊,有幾個兄弟姐妹就在義學里免費聽那後龍先生講課,這花粉過敏就是他們回家時無意中說起的。」


  香香說來輕描淡寫,鄒鳴聽了心中卻響起一個個驚雷!

  那深宮后宅之中,常有不可言之事發生,看不到刀光劍影,只有那一杯美酒或一盤佳肴,只不過,那些吃食都是加了料的--加了毒藥!


  不知多少英傑,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是一杯毒酒了事。


  所以,用毒防毒一直是皇家一門極重要的「功課」。


  可是那后隆先生居然可以用一盆花來下毒!任誰千防萬防,又怎麼可能提防一盆鮮花?而且這鮮花甚至不需要藏在吃食之中,讓人吃下肚去,只需要嗅到那個什麼花粉,就能斃命。


  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然而,這樣可怕的殺人之術,那後龍先生居然不以為然地教給一群鄉下孩子聽,甚至連這青樓里的姑娘都能隨口道來。


  鄒鳴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他自到鄞縣城后,對那後龍先生了解得越多,就越對他捉摸不透,蓋因後龍先生髮明的種種事物皆是以前聞所未聞的。


  鄒鳴也自認才思高絕,學富五車,要不,也當不得太子的智囊,可後龍先生一手摺騰出來的種種事物,都讓他在夜深人靜時暗暗讚歎。


  更令鄒鳴為難的是,後龍先生是個不將世俗放在眼裡的怪才,比如草紙、衛生褲等物,雖然便民,但那些士大夫絕對是恥於過問的,這樣低賤污穢的事,那真正是說也說不得,可偏偏後龍先生卻能坦然面對,甚至不惜以世所罕見的蛟人絲襪為酬,請眼前這個小伎女幫著推廣衛生褲。


  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鄒鳴自見過香香的天魔舞后,經常出入京城八大胡同的他立刻明白,所謂天魔舞根本不值一看,真正吸引尋歡客的,是那雙蛟人絲襪!


  這雙絲襪乃世所罕見的寶貝,就算是萬貫金珠也買不到。可後龍先生卻輕飄飄送給一個青樓伎女,不是為了和她上床,而是為了推廣衛生褲!

  鄒鳴有識人之能,他剛到鄞縣慕名到登仙閣一擲百金觀香香天魔舞時,只引著香香聊了幾句後龍先生的事,立刻聽出,香香與後龍先生絕無肌膚之親!

  因為香香說到後龍先生時的神態語氣,並不是在說一個和她有一夜之歡的恩客,倒更象是在提她極為尊敬的師長。


  這後龍先生,連上一次青樓,都能把一個淺薄的眼中只有銀子的小伎女,感化成學生,嘴裡東一句「花粉」西一句「過敏」--真正是了不得,不得了!

  看不透啊,實在是看不透啊。這後龍先生究竟是何等來歷?難道是遊戲人間的神仙?不可能!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發明衛生褲啊!那不是,自甘墜落嗎?

  也許,真如鄉野之人傳說的那樣,後龍先生是山中異人的徒弟,那山中異人乃是不知名的野修,無門無派,自行創了一套修行的法門,說好聽點,就是與當今九天十地各大門派修行法門大相徑庭,說難聽點,就是旁門左道。


  不過,旁門左道也能成仙,雖然極為罕見,但也不得不承認也是道,大道三千,只要窺得天機,一樣能得道。


  可是,又有傳言說,後龍先生乃世所罕見的五行不全之體,修不得仙,成不了道,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就是因為後龍先生五行不全,所以被山中異人逐出門下,學了一肚子亂七八糟的學識,在凡間率性而為?


  這倒有可能,修行者中也有些道心不堅的,自認成不了大道,乾脆回到凡間,恣意妄為,不受種種世俗的束縛約束,只求自己快意,有些修行者,因此而落入魔道、邪道!

  可是,這後龍先生行事雖然怪誕,但樁樁件件,卻是利國利民,不說那滴灌法,只一件衛生褲,就不知讓多少后宅女子稱頌,就連鄒鳴自己的娘子,用過衛生褲后,也連稱今後少受多少罪,而那草紙,也比以前自己用的竹籌便利乾淨得多了。


  看不透啊,自己了解的後龍先生越多,越看不透他。這後龍先生所做所為,不為修仙,不為做官,不為求財,不為揚名,似乎,只是為了老百姓好。這世間,居然有這樣真正一心為民的人?!


  那,還是人嗎?!

  神仙也做不到啊--拜佛祖都要燒枝香討好佛祖咧!!

  鄒鳴清了清嗓子:「香香姑娘,那個後龍先生--」他正想再問幾個關於後龍先生的事,因為他已經斷定那天專程趕到登仙閣送香香一雙蛟人絲襪的郭姓小夥子,就是後龍先生。


  男人在溫柔鄉中,總是特別放鬆警惕,更何況是對著香香這樣嬌憨可人的女子,鄒鳴有把握從香香紅唇中打聽得更多有關後龍先生的消息,甚至隱秘--比如說,那個叫李波的隨從,就是一個好色之徒,說不得,通過他能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鄒鳴正在盤算著,香香突然一聲輕笑:「鄒大爺,你這幾天天天來登仙閣,捧奴家的場,日賞百金,可是到了我這兒,除了看蛟人絲襪,就是問後龍先生的事。奴家可是第一次見到,男人到了青樓,不問姑娘的事,卻句句不離另一個男人。」


  鄒鳴一怔,知道自己有些心急,露了馬腳--自己還真有些小看這個小伎女了。


  鄒鳴臉色一正,緩緩開口道:「離京城十里地,有一處莊子,三百畝上等的良田,不用交租交稅,另有30餘頭牛羊,20餘戶簽下了死契的僕人,另外,還有這個--」


  鄒鳴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紙,推到了香香面前,香香只瞟了一眼,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是什麼--那是自己的賣身契!

  香香如今聲名遠揚,老鴇把她看成日進斗金的聚寶盆,真正是萬金不換,想要贖她的身,不僅要有大筆金錢,還必得有極大的權勢,才能逼迫老鴇同意贖身。


  香香極是聰慧,並沒有卻取那張代表著自己一生的薄紙,淡淡地道:「不知鄒大爺要小女子做什麼?」她頓了頓:「如果是與後龍先生有關的事,還請鄒大爺見諒,後龍先生是小女子的恩人,我絕對不會做任何於他不利的事。」


  鄒鳴心中暗笑,這小伎女倒有幾分骨氣,只不過,她沒見過太子屬下暗衛的本事,要不然,只要施展些小小的手段,不要說後龍先生,她連親爹親娘都能出賣,不過,對香香,並不需要任何暴力手段。


  鄒鳴臉上滿是春風一般的笑意:「香香姑娘誤會了,我如何會對後龍先生不利,只不過佩服後龍先生大才,想成就一段姻緣而已。」


  香香一怔:「姻緣?」


  鄒鳴點點頭:「不錯,我看後龍先生和香香姑娘郎有情妾有意,願成就一段佳話,香香姑娘得離這脂粉地后,可以到後龍先生身邊,與他紅袖添香夜讀書,豈不美哉?」


  香香圓溜溜的大眼睛瞪得越發圓了,她瞅瞅賣身契,再瞅瞅鄒鳴,這位鄒大爺花了潑天一樣的銀子,居然只是讓自己得到自由,然後伴在後龍先生身邊?!

  香香遲疑了片刻,輕輕伸出手,壓在賣身契上,撫了撫那薄薄的紙,緩緩推向鄒鳴,她淡淡地道:「鄒大爺,你錯了,後龍先生對奴家並無一絲男女之情,他那天在登仙閣全為衛生褲而來,並沒有--唉,奴家是殘花敗柳之身,怎麼敢玷污了後龍先生大名,什麼一段好姻緣,萬萬不敢痴想。我、我如能得自由身,那京城的什麼莊子良田奴僕統統不要,只願在後龍先生義學里當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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