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冒名(六)
原來如此,怪不得大妞突然上門送肉來。
國大路點點頭:「蛇肉有祛風除濕、活血祛瘀、消腫止痛、解毒潔膚的作用,給發燒病人補身子挺好的。」
大妞禁不住多看了國大路一眼:「原來郭大哥懂醫術?」
國大路一怔,忙打了個哈哈:「三腳貓,半懂不懂的。」
大妞道:「我家裡還有些紅糖,補身子最好,這就給郭伯伯拿來。」說著,也不容國大路推讓,匆匆就出了門。
國大路看著大妞消失在門外的背影,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大妞,倒是一雙天足,來去如風,不是說古代大姑娘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弱不經風,動不動就葬個花吐個血燒個詩什麼的嗎?可看大妞的樣子,如果換身甬城衛技院的校服,和普通的女大學生沒啥區別。是了,自己也是夠蠢的,富人家的小姐自然養尊處優,大妞是窮人的孩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有做不完的家務,怎麼可能纏小腳,裝文青?
國大路笨拙地用筷子,給郭進餵了半塊蛇肉,喝了幾口湯。郭進退了燒后,精神好了大半,雖然瞎了眼,但兒子回到身邊,讓他不憂反喜--只要兒子回家了,什麼他都不在乎了。
國大路自己也餓得狠了,既然已經踏踏實實當起了郭進的假兒子,他乾脆也不再多想,唏哩嘩拉,把剩下的蛇肉都吃了。
蛇肉是好東西,國大路以前最愛吃焦鹽蛇段,外焦里嫩,最是好吃不過。但在大妞送來的蛇肉,卻只是簡單地放了點鹽,散了些碎蔥花。
就算如此,國大路也吃得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老天可憐,總算不用吃垃圾了。
郭進躺在床上,雖然看不見,卻依然將頭轉向國大路的方面,彷彿光是聽兒子吃東西,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門外一陣紛亂的腳步,卻是大妞去而復回,除了帶了紅糖來,夾著寒風,還帶來了朱老村長等人。
老村長看到郭進已經清醒了,甚至還能進食,又驚又喜:「郭進啊,你兒子回來,真是給你沖喜來了,你這病居然好了。原本游醫說你熬不過這幾天了,我都已經找人給你做壽材了。」壽材,就是棺木。
朱老村長口無遮攔,郭進卻不以為意,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能比兒子回來了更重要的?他枯黃的臉上浮起憨厚的笑:「朱老伯,讓你費心了。璐兒,快幫爹謝謝朱老伯,這幾年,一直是朱老伯帶著村裡人幫襯我們一家。你娘的後事,也是朱老伯幫著張羅的。」
國大路老老實實當個孝子,又給朱老村長行大禮,朱老村長忙扶住:「都是一個村裡的人,搭把手的事,謝來謝去的,倒是見外了。郭進啊,你這破屋子裡都沒什麼家什,你兒子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這樣吧,我就把那具壽材給你兒子打張床,過幾天,再叫幾個人,幫你把屋子修一修,從今後,你們父子就好好過日子吧。」
國大路暗底里臉直抽抽--居然拿棺材板給自己當床睡?這不噁心人嘛!
國大路這卻是誤會了,古人最看重生死大事,人生中有兩張床最重要,一張是結婚時的婚床,另一張就是死後的棺材--棺材也是床嘛。
這棺材通常用的是最好的木頭,早早砍下來,放在通風處陰乾,每年上一遍桐油,等到自己腿一伸,下葬時,那木頭用手指一磕,聲如金玉,這才算是好壽村,非讓十里八鄉的鄉民蹺起大拇指,誇聲「用這樣的壽材真真好福氣」。
朱老村長給郭進找的棺木,雖然不是頂極的楠木、花梨木,卻也是上好的柏木,給國大路做床,還是給這小子佔便宜了。
其他村民也你一言我一語,這個說送一床鋪蓋,另一個說帶些糧食來,還有人說這幾天郭家田裡的活兒他們全包了--
村民樸素的情感很是讓國大路感動,少不得又謝了一圈,這時,大妞已經煮好了紅糖水,還在裡面卧了個雞蛋,扶著郭進吃了,郭進的精神更好了幾分。
說起來,郭進的病一半是感冒發燒,一半則是心病,兒子走失10多年毫無音訊,婆娘早早就走了,他一個人了無生趣,心如死灰,小小淋了一場雨,硬生生拖成了大病,差點就一命嗚呼了。
大妞體貼,見郭進強撐著身子,國大路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其實國大路是心虛的,生怕自己哪一句話就漏出餡來--忙道:「郭伯伯,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兒再來看你。」
她剛要走,一眼看到國大路肩膀處的衣服綻開了,卻原來是國大路在封神山與巨蟒搏鬥時,被樹枝給掛破的,她大大方方地一伸手:「郭大哥,你換件衣服吧,這破衣服我拿去幫你補。」
國大路在郭進指點下,從床腳的一個破箱子里找出了一件郭進自己的替換衣服,換下了破衣服,交給了大妞。
朱老村長等也一一告別。
郭進也真是累了,拉著國大路的手,沉沉睡去。
不知何時,火把滅了,國大路發了半天呆,終於也撐不住,靠在床頭,打起了呼嚕。
大妞回到家裡后,看到浩哥兒、爹娘都沒有睡,浩哥哥爹爹大名李如海,他問道:「大妞,你郭伯伯他真的病好了?」
大妞點點頭:「是真好了,我摸了他的手,燒都退了,還撐著身子和村長聊了幾句。」
娘陳氏在旁邊雙手合什:「真是各路神仙保佑啊。唉,郭家算是苦盡甘來了,如今失散多年的兒子回來了,父子兩個也該安穩過日子,可惜郭家的婆娘,沒熬到今天,這都是命啊。」
李如海想得卻更多點,他搖了搖頭:「這可真叫是命數使然,郭家的小子,一丟就是10多年,如今突然就好端端回來了,誰也不知道這10多年,他在哪裡,又過的什麼苦日子。可惜,郭進眼睛瞎了,要不然,他看到兒子如今長得高高大大,也不知該多高興。」
大妞突然道:「雖然我不知道郭大哥這10多年在哪裡,但我覺得,他過的可不是什麼苦日子。別看他人曬得黑乎乎的,可一雙手伸出來,卻是細皮嫩肉的,象極了城裡的書生,可不是下苦力干粗活人的手。」
大妞將手裡的衣服一攤:「你們看,這是郭大哥穿的衣服,破了,我拿來幫他縫補,剛才在路上,我一摸,這衣服雖然滿是補丁,可這料子,卻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國大路的這件衣服,是他拿現代人的衣服改的,料子有棉,有麻,有尼龍,更重要的是,現代衣料的染色,根本不是古代人的土布能比的,色彩鮮艷多樣,而且不會掉色。
陳氏農閑時,經常到鎮上幫大戶人家洗衣服,這時湊著油燈一看,頓時呆了,那衣服上的料子東一塊西一塊,大小都不成形,但是那上面的顏色花紋,都是她從來沒見過的。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其中一塊尼龍布上的花紋:「這、這花兒是怎麼綉上去的--天爺爺啊,這花不是綉上去的,是織布時織出來的!簡直就象天生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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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猥瑣的笑happ……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