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長生祭
「所有的人都認為，你不該站在皇芒的身邊，可我知道你一路走來多麼的不容易，這一次就將抉擇權交給上天，如果天要你生你便生，天要你亡，我也已經竭盡全力助過你。」
莊嚴肅穆的社稷壇高有九丈九，蘇淺若被平放在祭壇頂端的平台上，身旁擺滿了長生燈。
盞大的盅里，半滿的桐油麵上漂浮著一根七星草做的燈芯，平面上擺滿了兩萬餘盞這樣的燈，祁琉迦十指齊動，兩萬長生燈驟然一盞接一盞的被迅速點亮。
燈火如豆，萬豆便可映月。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祁琉迦開始唱諾，他的聲音有著某種韻律，漸漸自唇間溢出，飛向四周，似乎可以穿透人的身體，觸動人們的靈魂。
無數匆匆忙忙被聚集起來的蠻族人，不論老少，全都虔誠地跪了下來，聽著這名譙福唱諾之音，緩緩蠕動嘴唇，將這千字譙福文接續了起來。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無數道低低念誦的聲音和著祁琉迦清冷的唱諾聲，漸漸匯作一道洪流，萬里無雲的高空上突然起了風，盤旋著，嗚咽著，漸至呼呼作響，咆哮過境。
九仞之城的天空，突然顫了一下，九個巨大無比的虛突然出現，將整天空都分成了九個大小相等的格子。
天，突然向下壓落，眾人的心頭禁不住齊齊一驚，不由自主的抬頭仰望著天空。
「天落了，九陣現！」巨大的聲音彷彿來自洪荒，風吹過通體漆黑的社稷壇，長生燈被吹得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祁琉迦激動地喊道：「九陣現，九願成，九仞不九願成真！
譙福才剛剛開始，就引得九陣齊顯靈，這是大望所歸，蒼天福祉…」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
「海咸河淡，鱗潛羽翔。」
上萬道誠心的念誦聲，在這城中回蕩，似與那盤旋的風聲融合到了一起，漸漸進入了某種韻律之中。
進城的蠻族兩萬餘眾，幾乎全來到了此處，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圍繞著社稷壇，聽著風聲閉目不斷的跟著祁琉迦念著拜著。
模樣極其的虔誠。
生命垂危的蠻王被擺在了人群中央，一直緊緊閉合著的眼皮突然顫了一下，又再顫了一下，艱難地睜開眼聽了片刻，乾枯的唇沾了沾，也輕輕的蠕動著，隨著眾人開始輕念。
這些日子，雖然他不能說話也無法動彈，可他卻保有一絲意識，能感覺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燚燚之炎已現，蠻族的希望…也要出現了。
數萬年的自苦，已經可以結束了。
譙福進行一周天之後，蘇淺若蒼白如紙的面色開始和暖，無數星燈透過某種秘法全都映向她，將她的臉照得纖毫畢現。
七天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沒有一個蠻族人喊苦喊累，老蠻已經將他們都被解除了罪印的消息告訴了他們，也如實的將個中原由一併傳達了下去。
那個姓蘇的姑娘，不僅三番五次的想要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還用自己一半的血來替他們解除了罪印，還他們自由之身。
這份恩德，重如山，深似海，現在只是需要他們堅持為她念七天咒，便能救她性命，恨不得肝腦塗地報答她的蠻族人，又豈會覺得苦累？
甚至有人還發現，就在他們譙福的第一天，蠻王竟然蘇醒了。
蠻王也強撐著破敗的身子不遺餘力的在為蘇大姬祈願。
蠻族自天地初開便信奉蠻神，而蠻王便是蠻族子民共同推選出來親近蠻神，傳達神諭，教化蠻人的化身。
蠻王擁有神力，擁有長久的壽命，是所有蠻族人的領袖。
蠻王的健康也與蠻族氣運息息相關。
在祭旗事件發生之前，蠻王一直隱匿在陰影之中，不願意將真實的健康狀況公諸於眾，也是想給蠻族人心中留下一絲希望，讓他們覺得蠻族還有希望，蠻王在，蠻族便還在。
而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打破了他的這份堅守，蠻族迎來了三十三天的血腥鎮壓與清洗。
蠻族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卻因為蘇淺若的介入，令局勢發生了反轉。
她的血竟然破得了罪印之中的寂烈咒。
她還會刻虛空之陣！
她竟然是那一支數萬年前逃出生天的蠻族隱脈的後代！
她在冥冥之中的牽引下，回到了這片土地上，解救了她的族人！
這便是天意！
這，但是希望！
是蠻王日夜祈禱過的希望。
今天便是第七日，蘇淺若的生命體征和脈息都越來越平穩，臉色也越來越紅潤，漸漸的回復了那個膚光勝雪，清淡如月的模樣。
蠻王在清醒過來之後便被祁琉迦喂服了一粒回元大還丹，到得今天，已經能如常行走，他也盤膝坐了起來，朝向社稷壇的方向，虔誠無比地念著最後的咒語。
「最後一天，最重要也最兇險，譙寶若順了天意，則人人都是福報加身，修為精進；
我得時刻盯著長生燈，長生燈一盞都不能滅，滅一盞則會反噬一個祈願之人的性命！
蠻王既已無礙，便由你帶領蠻族子民們結束這段譙福咒吧！」
「葯帝大人辛苦了，有勞！」蠻王彬彬有禮地用手掌貼著自己胸前，躬身一禮。
「游鵾獨運，凌摩絳霄」
「耽讀玩市，寓目囊箱。」
「易輶攸畏，屬耳垣牆。」
「九願，萬福，蠻神，玄黃，燚炎，願以萬世祭，願以萬世苦，願以萬世罪，願為萬眾死，願解萬民難，願背萬世苦，願為火中栗，求取蒼天鑒！」
鑒字剛一落下餘音，所有的蠻族人都抬起頭來，狂熱無比的望向蒼天，齊呼：「蠻！」
祁琉迦瞬間結出一個結界，罩向長生燈。
猛烈的急風突然呼嘯而來，夾雜著虛空中隱隱的雷霆之怒，閃電劃過長空，一絲微弱不可見的閃電瞬間擊中蘇淺若，她突然劇烈的抽搐了幾下，隨即七窢不斷地往外溢血，祁琉迦連封她周身大穴也無濟於事。
「不應該啊……怎麼會這樣？」(未完待續。)